果果的心被某样东西揪了一下,疼起来。
彩莲尖叫喊道:“公子……那不是……”
果果朝她使了个眼神:“别乱说话。”
赵大奇也发现了后面这两个女人的问题,转过身凶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快点!”
门本就是开着,赵大奇抬了脚进去。
彩莲愣在哪里一会儿,才又回过神,跟上她家小姐的步子。
房子也没有打扫出来,果果看着赵大奇肩上的齐烨,急道:“先放我屋里,得空再收拾一间房,我住进去便是。”转而又对彩莲道:“烧些水来。”
彩莲一直低着头,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果果看得额头上出冷汗,这个礼数她们之间许久不用了。
夜风微凉,果果只觉得身上欲发的热,高空坠落的石头砸到人脑袋上,可有转圜回生的余地?
天大亮了,果果背起药篓,嘱咐了赵大奇几句,采了药去。
她惦念着那株凌霄花,活血化瘀用它最是好的,齐烨身子发热,正好也可以凉一凉血。
这个时候,果果忘记了同仁堂,忘记了她曾经是这个人的王妃,也忘记了在来到这个小镇之前,她所经历的那些个事情。
她心里所想的,就是要治好他,一定要治好他。——这个信念无比坚定。
——
午时刚过,果果拖着没什么知觉的腿,往篱笆院子的方向走。
篱笆院前,围了一群人。待她走过去,只觉吵得她脑仁直突突。
赵大奇在院中拿着大刀坐着,谁也不敢进去。
果果好不容易挤了进来,闷声问他:“怎么回事?”
赵大奇气不打一处来,直吼了回去:“老子怎知道,都是来寻你这姑娘的问药的呗。”
“姑娘?……”果果补充说:“你知道我是女的。”
赵大奇哼了一声,“先把这些人打发走吧,你是男是女我不关心,但是不能耽误给我家公子治病。”
彩莲自昨天到现在没往日里那股活泼劲儿,只低着头闷闷也不说话。
果果望了一望她。彩莲也正看着果果,眼睛里那股委屈酸楚,似马上就能哭出来。
果果脑仁更疼了,拿下药草篓,对彩莲道:“拿两株洗净,和着昨天配的药煎了。”
彩莲似乎有话对她说,但那边的民众瞧见了方南先生,硬生生想要闯进来,赵大奇提着大刀,杀敌似的,向前奔去。
果果捂住额头,高声道:“快住手!”
顿了一顿,方又开口:“看病抓药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彩莲直直奔厨房去了。
最后一位大娘抱着孩子慢慢走过来,果果本就一夜未睡,疲的很,懒懒道:“大娘,没有药了,去别家药店看一看吧。”
大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哭边道:“活神仙,求你救救吾儿吧。……救救他吧。他还不足两岁啊。没了他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赵大奇提着刀凑过来,善心道:“你就施个手,帮一帮他们。”
果果白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倒是想帮他们,你倒是帮我弄些药来。”
赵大奇不吭气了。
那妇人愈发哭得厉害,果果离了桌台走过去,察看了番她怀中的幼儿,同她一样的风寒,比她倒是严重许多。
“你且等一等。”果果说完进了屋,将柜子里最后几包风寒药拿出来,递给了这位妇人又道:“三碗熬成一碗煎服,每日两剂。”
妇人一直跪在地上,一只手接过了药,临了又抱着孩子给果果磕了几个头。
果果摆手,实在不至此,只道:“回家去吧。”
这种情景她最是有体会的,她的母亲在那个时候也是这般,求着医生救救她的孩子,可是自己还是离开了母亲。
这一想,果果泪流了满面,天和地在她眼中都模糊了起来,只有那间白色的病房。
蓦地,有人晃了她一把,正是彩莲。
“小姐……小姐……”
白色的朦胧渐渐散去,取代的是彩莲担忧的神色。
果果只觉脸上湿湿的,拿手抹了抹,尴尬对彩莲道:“没事,风太大,沙子迷了眼睛。”
彩莲气恼,委屈极道:“小姐,你这是要急死我吗?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平白着我为你担了那么多心。还有,就剩那么点风寒的药了,小姐给了那妇,小姐身上的风寒还要不要治?”
果果扯出抹苍白的笑来,“你这会儿又好了,昨儿至今都似个闷葫芦。”
小姐又来这一套,转移话韪!
赵大奇看着这仆两个,气道:“你们小性脾气使完了没?使完就去瞧瞧我家公子!”
果果的三魂又似归了位,什么也没再说,提了袍子疾走。
床上的男人仍闭着双眼,他的脸依旧冷俊,只是没走时那般白皙了。
她与他本就是不熟悉的,可果果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涌出一股热腾着的情意出来,她不知道它是什么,却也收不住了。
彩莲又煎了药过来,已是第十剂了,赵大奇在厅里守着,不眠不休赶了五个晚上,现在这会儿困极了。
果果扶齐烨起来,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彩莲在旁端着药递给她:“王爷……要死了吗?”
果果的心又猛抽了下,接着的药碗稍有些颠簸,她看了眼旁边棱角分明的脸,坚定地说:“他不会死。”
彩莲点点头,在医术上面,她还是比较相信小姐,转而她又问:“那王爷什么时候醒过来?”
果果喂着齐烨喝的药,都是到嘴边却没能咽下去,药水像长了脚,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你去看看图山吧。他的伤没了大碍,我这几日也不得空,就不去看他了。”
彩莲兴致正盛,听得小姐打发她去看图山。“噢”了声,出了门。
不一会儿又急急地折回来,还未进门就听得她喊道:“小姐……”
惊得在客厅里打盹儿的赵大奇跳起来,也冲进来道:“将军……怎么样了?”
留在嘴里的药,十分地苦涩,果果吸了口气,又喝下一大口,贴上齐烨的薄唇,撬开他的的唇齿,将药渡了进去。
他的唇温凉凉的。
待药渡完,门口的彩莲已经捂着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赵大奇抓抓头发,更是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嗯……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果果平静地看着门口俩人,虽是装作镇定,明着瞧绯红色直爬到了果果的耳朵根。
忽又听赵大奇喊说:“我去打些野味儿回来吃!”这会儿他刚醒,确是有些饿了。这姑娘也忒有勇气了,不过让他佩服的依旧是将军,回头将军醒了,收做将军的小夫人,倒也是个好。
彩莲走到果果跟前儿,吃惊的神色仍未散去,心中无数个问号:小姐,为何这般对王爷?
小姐不是……不是放弃了王妃的身份吗?
但奈何她不敢问出声来,在她心中王爷依旧还是王爷,而她不过是个婢女。
彩莲低着头小声说:“小姐,图山走了。只留了这个。”
彩莲手上拿的是个玉佩,大抵是图山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果果收过看了看,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收起来吧。明儿去当铺问问,看值多少银子。”
窗外像是有某物坠落的声音,果果听得不是很分明,彩莲急急跑去看了下,在外回道:“是只鸟儿。”
从外头回来,彩莲还是满脸的不开心。
“走了就走了,有什么?”
彩莲委屈道:“亏得我们救他,一枚玉佩就打发我们了。”
果果扶齐烨躺下,又替他盖好被子,转了身对彩莲道:“以后这件事情不许再提。他是北阳国的人,而现在躺在这里的是南朝的王爷。”
他不走,果果才觉得奇怪!
“那小姐还救他?”彩莲挽过果果的手臂,扶她坐下休息。
果果惊疑彩莲的问题,只听果果答说:“救人就是救人,还有什么应不应该。”
已过了十日了。
果果觉得既漫长又不漫长,不漫长的是齐烨有好转的迹象,能咽下药了,偶尔手指还能动一动。
漫长的是每日前来寻医问药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不少是从镇安来的,陆门的居多一些。
不晓得是谁将她的住址透露了出去。
真愁要不要搬家?
想到此,果果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摇头,齐烨的伤也是要紧的,搬家免不了又颠簸。
现下的她还是着男装,碾药什么的还是方便,那个赵大奇平日里说话最大声,可现在她的饭食和药草地都是他在管着,倒是挺勤快的。
碾药的小石滚轮,发出“咚隆”、“咚隆”的声音。果果坐在那里,看外头的日光。
“这是哪?”
……
这个声音让果果稍有些迷惑,直直地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她一点也不觉得疼,飞快地站起来,看着门边站着的那人,他的姿态依旧让她觉得宁静。
果果动了动唇,揪着衣袍深呼吸一下,一时间泪挤在眼眶里,鼻音有些重,她颤道:“你醒了?”
“你是谁?”他的声音凛冽,果果以为他没有看清楚自己。
小跑上前,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
“果果”二字还未出口她便晕了。
果果清楚地记得,她是被齐烨的大手给砍晕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