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弘眉头展开,舒颜一笑,“对,还是爱卿有办法!此事还容朕好好斟酌一翻。”
慕容飞宇的军队在数里开外的地方安营扎寨,而段雨泽的军队则是离得更远一些,基本上,如果是没有大燕的这一政变,他也该收兵回朝了。
自从林若薰上次一病,慕容飞宇便是极少在她的帐中歇息了,说是怕会影响她的休息。事实上,慕容飞宇却是非常忙碌,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便常常是彻夜地守在帅营中,跟将士们商议攻城之事。
先前是进攻辽兵的城池,后来便是收到先皇驾崩的消息,一路之上,都没有停歇的。有时候一整天,林若薰连慕容飞宇的照面都碰不到。
慕容飞宇骑着乌骓总是跑在大队伍的最前面,而林若薰的马车侧是远远地跟随在军队的最末端,回来的路上,基本上没有半点交际的机会。
此翻回到燕京,原以为可以好好的聚一聚了,想不到却是遇到慕容弘的闭门羹。
几万名的驻军,营区搭建的非常大,林若薰等了整整一天,却是连慕容飞宇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她系好斗蓬,无聊地沿边山坡散步,四下张望,希望能遇到慕容飞宇,几天不见到他,她心里非常渴望见到他。哪怕是远远地望着他高大俊挺的身影,也会感觉到心满意足。
她顺着帐蓬的边沿一个人慢慢往前走,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帅营很近了,站在这个地方,可以遥遥地望到燕京城犹如一座盘踞在天地之间的神兽。
一声甜糯的低语声,若有若无地传入了林若薰的耳朵,那是一种非常好听的女声,清丽后带着娇嗔十足的拖音。
林若薰心中一怔,她知道从辽兵俘虏来的那些女人虽然也被一路带了回来,但是,这种腔调并不像辽人的突兀口音。仔细听来,是燕京的本土口音。
好奇之下,她便是靠近了帐蓬,这一贴近,却是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声音低低的,带着雄性的沙哑,这是,这是她日夜思念着的那个男人,慕容飞宇。
她心头一滞,一种很不好感觉袭上心头。
“哥哥……你瘦了很多……这里,这里,为什么多了这么多的伤痕……哥哥一定是吃尽了苦头,对么?”
“呵呵,雪儿不用担心,你哥哥是王爷,怎么会有人欺负……”
一阵细微的哭泣声,林若薰更是心中一紧,为什么雪儿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到他提起过?难道这一段时间的回避就是为了陪她么?
一双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剪影,通过灯光,落在了帐壁上,映在林若薰的眼里。
风夹着雪花,开始徐徐飘落,林若薰的双腿有些麻木的。
“哥哥,你身边有别的女人吗?”
“呵呵,你这个小傻瓜,怎么老问这个问题,哥哥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除了你,哥哥不会再碰其他的女人……”
“唔,那亲亲雪儿!哥哥亲亲雪儿啊……”
林若薰的心在瞬间被冰冻了,她听到了那熟悉的亲吻声,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骗她?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帐壁上那一双黑影慢慢地倒了下去,烛光随之吹灭了。
为什么?她此刻竟然没有心痛的感觉,只是觉得呼吸好困难,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顺畅的呼吸。
她想站起来,却是双脚发滞,一个踉跄,全身扑倒在雪地里。飘扬的飞雪在她的身上,脸上,肩头堆积了一层又层,她挣扎着趴在雪地上,用双手爬着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心头发胀,呼吸困难的地方。
她的手早已被冰冻得失去了知觉,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两步,洁白悄然落在她的脸上,转瞬便消融掉,不知道是泪,还是雪融化后的水,冰凉冰凉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流入颈脖中……
为什么?她的心一次又一次被人伤害,难道这一次又是她错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帐室时,只是,一路上,她反反复复地问着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寻找那原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
段雨泽惊惶的眼神,深深地映入她的眼底,他弯腰扶着她,一直在问着一个很傻的问题,“怎么全身都是湿的,怎么全身都是冰凉的……”
她抬起头,眼里却是死灰一片,她伸出冰凉的手指按住段雨泽的双唇,轻轻摇了摇头,“不要,不要惊醒我……我还没有想清楚。”说完,便是整个人扑倒在地。
林若薰醒来的时候,周身都是暖暖的火盆,段雨泽正静静地守候在她的身边,桔黄色的火光映在他清逸的脸庞上,看着她醒过来,他脸上露出浅浅的喜悦,“你醒来了?”
林若薰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段雨泽伸出手,温和地说道,“把手给我,看看好些了没有!”
林若薰把手放在被子里,生气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段雨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个王爷,有几个女人都是很正常的。你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啊!”
“我很傻是不是?明明知道自己在他的心里,只是一个替身,只是一个影子,可是,我偏偏却要去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
林若薰说这些话的时候,泪水却是无法控制,傻傻的流成一片。
“其实也许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呢!”段雨泽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看到她流泪,他不知所措。
“我没事了,你走吧,我想清楚了!以后不会再犯傻了!”
林若薰吸了吸鼻子,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段雨泽看着她出奇的淡定,心中反有隐隐有些不安。长叹了一口气,只好抽身离去。
第二天一早,赵绰飞便是急急向慕容飞宇禀报,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慕容飞宇给打断了,他骑上乌骓飞速向燕京城奔去。
墙头,林立的兵卒之间,是慕容弘得意的身影,在他的身边,是慕容飞宇最熟悉不过的身影。慕容弘得意地拉着身边的齐嫔娘娘,嘲笑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你是想要兵符呢?还是想要做个孝顺的儿子呢?”
慕容飞宇咬牙切齿,那个女人是他的娘,是把他一手养大成人的亲娘。他纵然是再恨她,再怨她,可是从内心底,他还是深爱着她的。
齐嫔此时虽然打扮得齐整,但也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哭喊着说道,“宇儿,宇儿啊,你不要管娘亲了。你赶紧带着兵马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了……母妃,对不起你啊!生你养你,却没有给一个好的前途,母妃年岁已高,死不足惜……你还年轻……快走啊!”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齐嫔脸上已然挨了郑相的一个巴掌,“疯妇!新皇刚刚登基。他便是带兵造反,此等罪过可是要五马分尸。你不劝说逆子速速就擒,反倒纵容他倒戈而逃……”
齐嫔挨了这一巴掌,便是钗环松散,再没有半点仪容。她干脆号淘大哭起来,“我的儿,你且速速逃生去啊……他们都是骗你的,就算抓住了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慕容飞宇勒着马头,在原地不停地打着转,手中的双拳,已纂得咕咕作响。英挺的双眉便是拧成了八字形,望着老迈的母亲在城墙上被欺辱,他的心便火烧火燎一般的难受。
一念之间,便是驱使着乌骓一点一点向着城墙根下走去。
慕容飞宇身影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快要进入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慕容弘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扬起的手臂瞬间就要落下了。
眼看着慕容飞宇就要被众矢穿心之时,齐嫔便是气得昏了过去。
慕容弘的手还未得及落下去,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城墙上的众人抬起头望过去,只见一匹雪白的健马踏雪而来,如云似雪的雪白马背上,一袭云霞一般鲜艳的娇影,从慕容飞宇微怔的身影旁边擦身而过。
她停在慕容飞宇身前,若无其事地将慕容飞宇挡在她的身后。精致的俏脸在全身云霞装的笼罩下,显得出奇的妩媚娇艳,犹如盛开在午夜的昙花。带着一抹神秘和高贵。
她仰起华美的娇脸,笑盈盈地望着城墙上的慕容弘,脆生生地喊道,“皇上,还记得臣妾么?”
慕容飞宇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下来,他一手紧紧地禁锢着穿着如同朝霞一般的林若薰,低低嘶吼道,“你竟然向狗皇帝称臣妾,要死了是不是?”
林若薰重重推开慕容飞宇的手,继续向着慕容弘笑道,“臣妾愿意以自己交换那齐嫔娘娘,皇上可否愿意?”
很快,慕容弘便认出了那娇美的小娘子,他眼前一亮,原本清纯靓丽的林若薰穿上这一身朝霞装,便显得更娇媚动人,散发着艳凤浴火一般的魅惑,不知不觉中,嘴角弯得很高。
旁边的郑相看着皇上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连忙提醒道,“皇上,万万不可啊,美人误国啊!”
慕容弘不耐地甩了他一巴掌,“滚!朕是真命天子,这小妇人深得朕心,去,拿齐嫔这个老妇人去换她……量他慕容飞宇也翻不过朕的掌心。”
言罢,便昂首大言不惭地说道,“慕容飞宇,想当初你为这个小妇人费尽心机,如今,她还不是宁可跟着朕,也不会跟你这个落魄的小子……”
慕容飞宇却并不理会,再次扯住了林若薰的袖子,那双犀利的星眸快要燃烧起来,“为什么?告诉本王,本王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如此……”
林若薰冷冷看了他一眼,“放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会自私地以为,我放着大好的皇后贵妃不做,跟着你做一个流亡的普通妇人吧……”
林若薰说完,便是快速地将脸转向了别处,那泪水滚滚滑落。
衣袖处,那紧纂的力道无力地松开了,随着这道力气消失的,是林若薰的心空落落地被撕碎了。她咬了咬,强忍住了回首面对他的冲动,看着微微敞开的城门,齐嫔被人推了出来。
她不再犹豫,策马而去。一路之上,她与齐嫔擦肩而后,她微微倾转头,不去看她。耳边,却清楚地传来齐嫔的啐骂声,“贱妇,枉我儿子痴心一场……”
霎那间,泪水再次朦胧了林若薰的视线,她想起,慕容飞宇为了她,在皇宫差点被慕容弘杀死的那一幕,突然间,她抬起头望着蓝天,苍白地一笑,就当他曾经真的爱过自己一场,真好!此生足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