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盛会?
听到这个消息,少女先是微微愣了下,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却并没有什么表示。
花……听到这个名称,少女就想起了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那漫山遍野的花海,争妍斗艳的曼陀罗……
呵,有多久,没有想起曾经的那些记忆了?
还记得那时单纯的自己,最欢喜的事情,就是表哥来到了曼陀山庄,表哥让人捎了礼物来,表哥……最沮丧的事情,就是表哥有事不能来了,然后自己只能捧着一本武功秘籍冥思苦记……整个世界都围着表哥转,喜怒哀乐都因为表哥而出现。
母亲经常不在山庄,即使在家也没有心思理自己,在静寂无波的世界里,表哥是那一抹唯一的亮色……
而那开满了曼陀罗花的地方,是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曾经少女时期天真的想法,对表哥的憧憬迷恋,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对未曾谋面的父亲的各种猜测,对偶尔黯然的娘亲的心疼……
那些心思,不能对丫鬟说,不能对娘亲说,不能对表哥说,也就只有和那些花儿说了。
它们,是最好的听众。
在常人看来,把花当做倾诉对象未免太傻太天真,可是对于她来说,那个时候,也算是她纯真的最好体现了吧……
如今,她身上的纯真,早就消失殆尽了,留下的只有历经沧桑、疲惫不堪的灵魂。
小二没听到她说“停”,自然是继续为她介绍关于这个城市关于百花盛会的事情,不过偶尔偷瞄一眼这风华绝代的少女,眼中惊艳犹存。大约这就是人所说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行了。”少女也只是一晃神而已,表情平淡地挥了挥手,然后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想她刚刚上船的时候,第一顿饭吃得好不习惯,大概是很久没用筷子了,总有些生疏,用餐礼仪也忘得差不多了,如今有这般优雅自然的成果,还是在船上度过了三天练习了好些次才慢慢熟练了,也逐渐记起了那些用餐礼仪。
——从小娘亲在这些方面就一直非常严格教导,后来知道了自己父亲的身份,她方才明白,那是因为如果自己认亲,身份也算是镇南王府的郡主,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镇南王……
娘亲对父亲的执念,大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也许在别人看来,娘亲太多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剁了人家作花肥,可是归根究底,她也是个可怜的被辜负的女人罢了……
她们娘俩,都被姓段的男人辜负了……
算了,都是已经过去很久了的事情,还在瞎想什么呢,再想也没有法子回到过去啊……
不过那个百花盛会,倒是可以去看看。
一边不疾不徐地吃东西一边理清自己的思路,沉淀了那么多年,少女早已把原本还有些急躁的性子磨平了。
遇事要稳,办事要沉,四平八稳的,才更容易把事情办好。
急躁,是无法给出任何帮助的,反而容易乱了心坏了性,自乱阵脚导致事倍功半。
离开人群已经很久,若不是从南海回中原这一路上,先从人还算比较少的船上适应了一下,恐怕一到这般喧闹繁华之处,都会有些不适。
安静了太久、脱离了人群的人,不适合这种喧嚣。
吃了几口菜,少女秀眉微蹙,总有种诡异的违和感。大约是寒鱼吃太多了?即使吃了好几顿外面的饭菜,还是有些不习惯,或者说,感觉很陌生,熟悉的菜式,味道却不似记忆中那么美好。
还是,这菜本就是这种味道,只是自己太久未沾,反而食用寒鱼太多,因此将这些太久未曾品尝过的菜式的味道美化了?
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那些都已经太遥远了,那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味道,就像埋在地下的女儿红,时间越久越是香醇。
潜意识的美化,是支撑她活下来的动力,就如同望梅止渴一般,活下来,才能再一次吃到记忆中的美味,所以,她必须活下来。
这是一种信念。
然而,真正再一次尝到这些美味的时候,反而觉得不适应,觉得没有记忆中的那么美好那么让人垂涎欲滴,这也算一种必然吧。
因为感觉不是很好,少女蹙着眉头吃了些东西,勉强填饱肚子之后,便放下了筷子,倒了杯茶漱口,然后努力回忆着记忆中,关于江湖上的一些东西。
时间过得太久,自从莫名其妙变成一个小女孩之后,她的时间大部分花在了武功上面,那些关于江湖的记忆,早已被埋在了记忆深处,即使努力回想,没有真正接触到江湖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再一次让它在记忆中鲜明起来。
没有急着付账走人,少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向窗边向下俯视。
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莫名的让她想起封后大典时,她和段郎并立,站在最高处时,那种俯视苍生的孤高感觉。虽然被人跪拜有种高高在上、众生臣服的快/感,却还有一种鹤立鸡群的不自在,以及脱离众生范围、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蹙了蹙眉,少女收回思绪,怎么又想起段郎了。
明明说过不要去想他的,难道是初入江湖还不习惯,所以才……
因为曾经初入江湖身边陪伴的人,就是阿朱阿碧还有段郎?
嗯,其实,应该称呼他为“段公子”,或者“皇上”,实在不行就直接叫“段誉”?
当真是称呼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么?
收敛心神,少女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就是刚刚在上楼之时惊鸿一瞥的青年。对于那两撇像眉毛的胡子,即使仅仅惊鸿一瞥也印象深刻。
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那青年抬起头来,正好四目对望,眼中闪过毫无掩饰的惊艳。
少女倒是没有显出异样,连“偷窥”被人发现的尴尬都没有,只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视线。
那青年似乎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脚步也没停,又看了少女一眼,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少女的视野中。
少女的眼神却微微一凝,这人,好深厚的内力!
而且轻功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这从一个人的行走姿势、步伐轻重等等各种方面可以判断出来(这个是杜撰的,有懂行的亲表纠结哈)。
按道理来说,这人年纪轻轻,不过二十来岁,是不可能有这般功力的,可是现在看来却已经有了,是他自己有了什么奇遇,还是这个世界的江湖中人都那么厉害?
再想想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冷峻沉稳、气息内敛的白衣少年,小小年纪便有如斯气质,实在不凡。
难道这个江湖已经不再是她曾经熟悉的江湖,而是另一个,习武水平比她熟悉的那个江湖超出许多的江湖么?
心中莫名有些苦涩,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为什么还不能释怀,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上天垂怜呢?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只剩下自己,除了好好活下去,好好地把自己前世的执念完成,还能怎么办?
不要再追溯,也不能再追溯,否则痛苦的只有自己。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疼她爱她的人了,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痛苦而心疼,为了自己的哀伤而怜惜……
那么,只能把这些无用的情绪收起来。
将万般思绪收起,少女静静伫立,却开始凝神细听——她来这里的目的,除了吃东西,就是打探消息,不是么?
失落惆怅的情绪只能是一时,却不可以一直沉浸在这种负面情绪里。
人既然要活下去,自然是要向前看的。
……
……
眉心微蹙,少女听了一会儿,倒是有些消息入了耳。
这个世界的高手好像还挺多的,什么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偷王之王”司空摘星(听到这个的时候少女感觉很奇怪很不理解,一个偷也有那么大的名气?),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等等,还有一些从未听闻的门派,武当派,峨眉派?
嗯,关于江湖的消息,大约就这么些,其他的都是不入流的小事,不值得关注。
还有就是,现在是大庆朝?从未听说过这个朝代,果然已经不是曾经所熟悉的世界了吗?
大庆朝皇室姓朱,还有不少异姓王,以她在这方面匮乏的知识来看,并没有哪个朝代与此相符,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只有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