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孔昭这句笑语,黄澍顿是头摇得有如拔浪鼓一般。
“刘贤弟说笑了,我军之地盘疆土,乃是国家根本,安可用来交易。”黄澍见这刘孔昭齿强牙硬,知是再占不到什么便宜,遂朗声笑道:“好了,我也不跟多争了,就按这个数买了吧。毕竟,我等还需尽快赶回覆命,可没空在此与你来太多的弯弯绕。”
黄澍这话,说得倒是实在。
与其在此多耽搁时间浪费口舌,还不如尽早带了这批铁货回去,早点换取钱财,才是正事。
于是,在交付了三十万两银子后,黄澍带着庞大的商队,掉头东去,离开了东川之地。
说来也是悲催,黄澍等人方入郧阳府中,便得到了清军正三路来攻的可怕消息。
听到消息的黄澍,吃惊得几乎从马上掉了下来。
在确认消息无误之后,他当机立断,立即解散商队,将全部的铁器就地低价销售。
地盘都危险了,还要这些铁货作甚!
然后,黄澍带着亲信随从,一路昼夜不停地策马狂奔,径回武昌而去。
黄澍等人匆匆赶回武昌之时,武昌那位自封楚王的左梦庚,已然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左梦庚之所这般着急,是因为清军的攻势太过猛烈,已然进展神速。
因为就在短短六七天的时间里,多铎部的二十万清军,已争下了包括麻城、罗田、黄梅、黄陂等黄州府的重要州镇,整个东边的黄州府,基本已被清军占领完毕,仅余一个黄州府城,在守将金声桓的带领,苟延残喘。
至于江西北部,多铎亦派了六万人数的另部兵马前去进攻,因为江西之地左军布防不多,故清军兵锋所向,有如摧枯拉朽。整个江西北部,除了九江与南昌这两处重要大城之外,已然全部落入清军之手。
而在中路,那枣阳、德安、光化、宜城等地,亦已被吴三桂占领,两处府镇,已被占了一大半,情况显然已是岌岌可危。
至于湖广西边,因为多有高山险阻,那率领十万兵马来攻的阿济格,相比多铎与吴三桂,进展却还慢了许多。到现在为止,他们仅仅夺占了上津与竹溪两处县城,正在一路跋山涉水,向郧阳府与竹山县城行进。
但现在的总体态势,左梦庚已然是四面楚歌,焦头烂额。
整个湖广之地的楚军,都在各自为战,顾头不顾腚,快有彻底崩溃的危险。
而这位自封楚王的左梦庚,唯一的办法,就是四处征抓青壮,将这群连刀枪都未握过的新兵,被充到各处的战场上。
这些被驱无异猪与羊的新兵,在久经沙场悍如猛兽的清军面前,其悲惨的命运,亦是就此注定。
而整个湖广的局势,业已愈发混乱不堪,几乎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
听到黄澍从东川回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左梦庚,顿是有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召他入见。
在把现在危如累卵的局势,向黄澍作了一番简介后,左梦庚忧心忡忡地说道:“黄兄,现在局势如此艰危,你可有何办法力拯危局么?”
听到左梦庚为了求讨计策,竟刻意地称自己为黄兄,黄澍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不过,他略略地想了想,便立刻回道:“楚王殿下,以在下看来,要想对抗清军,唯有这一条计策可行了。现在这三路敌军一齐来攻,势力如此之大,战力又这般强悍,我军所据的湖广大部,以及江西北部,需得立即放弃,然后全军一齐退守鄂西的郧阳府、荆州府、施州卫三地,仅着这三地山高林密又水网纵横的复杂地形,在这里凭险固守,以图恢复。”
“什么?退往鄂西?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湖广最为繁华富庶的中东部,转而统领全部兵马,去守那湖广西边的穷山恶水?”对于黄澍的这个回答,左梦庚很不满意,他摇了摇头,连声叹道:“黄兄,你要知道,这湖广中东部乃是我军政治与经济之要地,安可轻弃于清虏乎?若连这些地方都尽数弃了,我军还有何本钱,有何办法,去守鄂西那些穷得掉渣的地方呢?”
“当然有本钱,也有办法!”黄澍目光灼灼,对一脸疑虑的左梦庚沉声回道:“楚王殿下你想想,我军兵力虽多,却已清军各自分割,各个击破,根本就无力阻挡清军的攻势。在这样的境况之下,非但各处州县难以守住,就连武昌这样的首府,亦是难以久守啊!与其让清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消灭,还不如抓紧时间集结我军主力,全力撤往鄂西,以求驻守这三处险峻之地,来扼阻清虏的进攻。”
他略顿一下,又急急道:“再说了,我军若是撤往这三处州府,再全力阻扼清军,那东川的太子,与我军早有盟约,必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大力派出兵马来援。这样一来,就算我军在这三处贫瘠之地没有经济来源,有那位太子为后勤协助,提供足够的支援,那我军必可久守其处,断不会因为没有钱粮而自乱军心。”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现在就令太子速速派出兵马,前来入防我武昌城呢?”左梦庚犹是一脸不舍:“要知道这武昌城中,积累了我父子两代人多少钱粮与财货啊,若是急急撤走,必难尽携,岂不是全部便宜了那些清虏么?”
“来不及了!”
黄澍一声长叹,一脸痛惜之状:“要知道,太子所在东川之地,离我武昌城距离太过遥远,调兵不易,耗时亦是极长。且在紧急之间,那太子亦难集结到更多的入援兵马,就是想要紧急派兵,亦巧妇难为无火之炊。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太子早有准备,立刻派了兵马来援,现在中路的清军侵掠甚急,整个襄阳与德安两府,已是摇摇欲坠,只怕太子纵派了兵马前来,亦会被清军所阻于半途之中,根本无法顺利到达武昌。这样一来,我等坐守孤城,无以为继,岂非只能坐以待毙么?”
黄澍的话,令左梦庚心如刀割。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于他,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只得长长地一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