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豪格部众业已撤走,整个西川复归宁静。
张献忠派出的使者,四下飞奔,倒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很快,杲阳关的孙可望,亦得到了张献忠濒危,并立了自己为大西国继承人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孙可望心下,可谓又悲又喜。
悲的是,这位义父终于走到了人生的尽头,这场父子之情,终于走到了尽头。
喜的是,父皇终于立了自己为继承人。
张献忠既没有立他的亲子,也没有立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李定国为继位者,这样的结果,实是令孙可望欢喜倍至。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是,就要是尽快赶赴江油,去见那位已快走到生命尽的张献忠,尽快地获得他的亲口承认,再登基称帝。
在探明了豪格部的清军,已向西撤走之后,呆在杲阳关的孙可望,再也按捺不住,立即引兵南下,急急地赶赴江油县城。
但让孙可望没有想到的是,形势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他尚行军到半途,便又遇到了一群嚎哭前来的使者。
“陛下,陛下薨了……”
“啊……”
听到张献忠的死讯,孙可望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不是吧,这位乱世中的雄杰,这位大西国的皇帝,这位纵横天下十余载,征战八方无人敌的造反领袖,就这样,在江油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县城中,饱受痛苦又无声无息地死去了么?
这样的结果,实是令人喟叹不已。
也许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这位大西国皇帝,总算是死在了床上,勉强算得上了寿终正寝了。而没有如那位大顺国皇帝一样,在逃跑途中,被区区地主武装所杀。
旧主已死,新主当立,接下来,可就是孙某表现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孙可望心下昂奋,立即加快了回奔的速度。
为了尽快赶回,他率先带着手下的骑兵,先行疾奔,赶回了江油县城。
此时,仅有在石泉县的刘文秀赶了回来,如李定国、白文选等人,皆因军务在身,且得到消息又晚,故未赶回奔丧。
见到病床着那一脸扭曲,犹是死不瞑目的张献忠,孙可望大声嚎啕,心下充满了兔死狐悲的观感。
于是,他立即安排,将张献忠的尸首带回成都安葬。
回到成都后,他一边给张献忠隆重发丧,一边自行登基为帝。
新登基的孙可望,去了原有的年号“大顺”改为“兴平”。
这个大顺的年号,原本是张献忠为了恶心北面的大顺皇帝李自成,才专门取的。现在孙可望这个新帝登基,自是不会再用。
孙可望遂按成都城的文武百官建议,改用了“兴平“年号,其意自是为兴旺太平,一切平顺之意。
随后,他又去了张姓,改回本性为孙,将妻子邢氏封为皇后,便开始在民间选秀,填充自己的后宫。
经过了这一系列恶臭而庸俗的表演之后,孙可望这个刚登基的大西国皇帝,又急急下了一道诏令。
为了表示自己这个新登基的皇帝,关爱兄弟、提携旧将之意,他将义弟刘文秀加封为忠信侯,李定国为诚意侯,以及前军都督白文选为顺命侯,希望用这般升官晋爵的方式,来获得他们的感戴与认同。
同时,亦要求他们,立即赶回成都,亲自接受新皇帝的御前任命。
身在成都的刘文秀,虽在心下惕然不安,但他人在屋檐下,却也只能并点都不能多想,只得感恩而拜。
但身在保宁府的李定国与白文选二人,接连得到这般消息,心下的惕惧,却令他们有如惊弓之鸟。
这二人之中,尤以李定国的恐惧之情,最为明显。
他知道,这位大哥向来对自己,表面宽顺爱护,内里却是猜忌有加。
以前有义父张献忠在上头压着,孙可望纵是心下再有不满与嫉恨,也只能憋在心中。但现在这位大哥却当了大西国的皇帝,自己与他的关系变成了一方在天一方在地的君臣关系,那接下来,自己可就要任其揉捏了。
现在他可以给自己一个爵位来拉拢自己,但所谓雷霆雨露,不过天恩,将来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再把这爵位随时给收回去。
甚至为了报复打击,这位皇帝会将自己剥职去衔,再下牢狱,亦只是一念之间。
更可悲的是,孙可望这个心胸狭窄,极难容人,此人将来的打击报复,只怕必不可免。
这对自己来说,可真是一个悲哀的结局。
那么,现在的自己,就只能任其揉捏,再也无法可想了么?
就在李定国与白文选二人,俱是一片迷茫,拿着回成都受封的诏书却又不敢回去之时,忽有手下来报,说太子手下监抚司司长阎应元来了。
听到此人前来,二人几乎同在心下,迅速地猜到了阎应元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那就是,趁着现在大西国皇帝张献忠薨逝,孙可望刚刚登基的混乱时刻,来拉拢二人转投到太子的部下。
二人相视苦笑,却又默然无言。
随后,阎应元入得帐来,三人聚议说话。
阎应元笑吟吟地入内,分宾主坐定后,却又先自起身,向李定国与白文选二人,拱手作揖。
“在下此来,特为二位将军一贺。”
听得此言,李定国与白文选二人,俱是一愣。
李定国苦笑道:“贵使远来,偏逢我大西国皇帝去世之机,我等心下悲痛,实不知何贺之有。”
白文选亦叹道:“清虏此番入寇,迫死陛下,荼毒地方,现在大西国中犹是一片混乱,贵使来贺我等,令我等无言之至矣。”
阎应元轻轻一笑:“二位,在下此来,实是专为二位前程命运而来。至于大西国么,本使倒还真没有兴趣多谈。”
“哦?竟是为我等而来?”
“是啊,现在的局势,难道二位还看不清楚么?”阎应元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尔国皇帝张献忠,刚刚伤重而薨,继位者乃是孙可望。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向来不能容人。现在却机缘凑巧,登基成了皇帝,这对于二位来说,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