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谭旨发呆之际,那一脸笑意的太子王明,已在一众官员簇拥下,进入城中官署,开始正式履行东川都督之职。
来在夔州官署大门之前,王明立即注意到,这座夔州官署,占地颇大,位于城池中央之处,竟是占了整一条街的大半,看上去雕梁画栋,气势宏伟。
那朱漆金兽大门之上,蓝底镶金的巨大门牌上,有大写的正楷“夔州府”三字。大门两边,各是一只雕得活灵活现的巨大的錾金铜胎狮子,给人一种凌厉的威压之感。而狮子旁边则各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凉风吹过,枝叶摇金,悉索连声,却有让人心中一扫郁闷,徒生清凉。
那在大门的两侧,分站着两排的部从,他们顶盔贯甲,手执刀枪,旗鼓鲜明,严肃而挺拔,见到太子王明过来,纷纷俯首致意。
而监纪司的文官们更是安排周到,知道王明快要过来,已提前安排了许多府中来不及逃走的仆人,让他们立即打扫卫生,洒扫门庭,倒是忙碌得紧。
见这些仆人身着统一苎衣,动作熟练而快捷,王明暗想,看到这谭氏兄弟自据占了这川东首府夔州之后,对这座自已栖身的官署,倒是看护有加,不惜花费人力与工本加以维护呢。
自己此番突然来袭,倒是真真占了个大便宜。
此谓假扮其部军兵,偷偷袭城,可谓完全打了那守将谭弘一个措手不及,以致这厮在撤走之前,根本没机会加以破坏,现在倒好,全然便宜了自己。
心情愉况的王明,入得官厅,方在大堂上踞坐,便有监抚司的文官急急上前,来禀报战果以及城中状况。
“禀太子,此次夺取夔州的战斗,共消灭敌军士兵三百二十六名,俘获五百六十三名,主将谭弘率一千余人,从北门逃走,其具体数量,不可实计。而我军战亡人数为二十三名,受伤者为三十五人,大部分皆是轻伤……”
听到这里,王明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隐现笑意。
牺牲伤亡了数十名将士,却换来一座完整的夔州城,并且斩杀了数倍于已的守军军兵,这般战果,实在相当值得的。这些战死的手下,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禀太子殿下,经我等核查,现在城中府库,共有存银五万八千余两,积粮十二万三千余石,另有绸缎绢匹两千四百余疋,战马二百三十余匹,军械之数,刀枪剑戟盾等加起来,约有五千多件,另有盔甲三百一十余副,各色战袄一千二百多件……”
听监纪司的禀报,王明不由得在想,谭弘这厮,储备倒亦是有限,估计也正因为这般原因,这厮这才决定不惜代价全力入援建始吧。只不过,结果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建始没救成,反而将自家兵马与整个夔州城,给尽行断送了。
也不知道,谭弘这厮率众逃离夔州之后,会逃到哪里去投靠新的主子。
王明想到这里,忍不住撇嘴微笑。
“禀殿下,据我等核验库中户口簿册,以及城中点检,发现现在夔州城中,尚有百姓两万六千八百余人,户数为六千八百余户,其中,壮丁五千五百余人,壮妇……”
听到这里,王明不由得暗想,这个饱经战乱的年代里,夔州城亦是饱受摧残,还能保有两万六千余名百姓,已是十分不易了。
而除了这批可资为用的当地百姓,再加上随着自己从九江一道迁来的军兵家属,整个城中却是有近四万百姓需要安置,这才是自己需要迫切应对的问题。
只有全体百姓,皆在这夔州之地顺利平稳地得到安置,自己才能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从容地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王明随即下令,让监纪司下发安民告示,晓谕城中百姓,让他们全部不要惊扰,只管安心如常生活便是。
同时,王明又令手下文官,将夔州城中缺破空余的民房,紧急修补使用,用于安置从九江随迁而来的军兵家属,确保他们能在夔州城顺利地扎根入住。
这两道命令既下,王明便又安排盛宴,就在城中广场之处大摆筵席,大肆犒劳全军将士。
很快酒菜上桌,香气盈城,全军将士痛饮饱餐,各人无不欣悦。
对于此番攻城作战立下大功的王公略等人,王明亲引其入座,连番赐酒,并当众大加赏赉,每人各赏银子百两,让王公略等率先攻入城中的勇士,心中俱是感慨欢喜。
相比正在城中欢聚痛饮的王明部众,那从夔州城中仓皇逃走的谭弘余部,此刻却是有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的他们,自夔州北门逃走后,一路疾疾北窜,越过大浪水,已然来到了巫山地界。
全军人马疾奔至此,已是人困马乏,俱是疲惫不堪,再难行动。
而主将谭弘,则是须发蓬乱,盔甲尽散,就连发髻都披散开来,鸠形鹄面的模样,有如落魄之鬼。
这位再无半点气度可言的主将,一脸呆滞,眼神迷茫,仿佛还未从丢失城池的的境况中回过神来。
他娘的,打了一辈子雁,结果反被鹰啄瞎了眼!
可恨啊,自己最信赖的兄弟,竟然帮敌军前来哄骗叫门,这才让自己彻底放下防备,让那狗入的太子,生生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而就是这一个小小疏忽,成了自己致命的失误,也将安身立命的夔州城,拱手相让给了那狡诈可恨的太子。
现在想来,悔之何及!
窝囊,真他娘的窝囊!
他犹在痛悔感叹之际,却又立刻想到了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现在的他这帮部众,虽从夔州逃出,但接下来,却是要往投何处,方为合适呢?
这个问题,谭弘根本没有想好。
仿佛看出了这位主帅现在的迷茫一般,一旁的一名亲随,凑过来低声道:“大帅,现在全军逃命至此,已然十分疲惫,若不尽快找个地方落脚安顿,只怕会有全军尽溃之忧啊。”
此话一出,谭弘心头,又是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