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澍故作为难之状,太子王明,自是洞若观火。
他哈哈一笑:“唉,黄御史,你在孤面前这般哭穷,倒是让孤接下来,颇难应对呢。“
听到太子言语多有讥讽,黄澍脸上一烧,却又急急道:“太子,在下所言,确是实情。还望太子看在你我二人相识一场,又曾一同逃难的份上,多多体谅在下之苦衷啊。“
王明直视他哀求的眼神,缓缓说道;“黄御史莫作此态。孤乃恩怨分明之人,自是清楚记得,当日黄御史南京搭救之恩。此份恩德,自是须臾不敢忘。而这份救命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太子,这……“
王明摆了摆手,让他不要插话;“黄御史,你既然多有苦衷,那孤也就再将赎价压低些。这俘虏人数么,后面的零头就不算了,就以四万五千人凑个整数,按每人赎银十五两算,总价为六十七万五千两银子。“
王明一语说完,一旁的左梦庚,却是言语急切地立刻插了过来:“太子!纵然减了零头,但每个人十五银的赎价,未免太高了!这价格实在难以承受,还望……”
“操!这价还高,左世子啊,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呢!”一旁的黄得功厉声打断其话:“你我皆是带兵之将,当知这兵员从招募到训练,以及每月所花费的钱粮衣食,拢共加起来,当是绝不止这十五两银子。若依本侯来看,就算要你这厮出二十两银子一人来赎回,你亦是无话可说。现在太子仁德,愿以十五两一人的赎价,让尔等前来赎人,已是刻意压低莫大优惠了,你这家伙,可莫要不识抬举!”
见黄得功立来抢白讽刺,左梦庚脸上瞬间涨红。
他瞪着眼睛,正要发作,却又被黄澍一声咳嗽给打断。
左梦庚心知其意,只得怨毒地斜了黄澍一眼,将心头的怒气压了又压,闷着头没有说话。
黄澍脸现讪讪之色,他堆起一脸稀烂的假笑,复向王明说道:“太子,这个数额么,按理说,确是优惠了不少。在下倒也不应多说什么,只不过,太子您乃是仁慈之人,何不好人做到底,再把这赎银的零头给去了。干脆呀,就定个五十万两整数得了。这样一来,您给了在下更多的照拂,在下承恩之余,亦好向宁南侯交差。”
见黄澍一脸巴巴之状,犹要在自己面前,再争这点数额,王明心下,有种可鄙又可悲的感觉。
王明冷笑回道:“黄御史,你这般扮作苦情之状,不停来孤这边压价,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嘛。只是你也知道,当日在九江赎人之时,孤的要价,可是比现在高了去了。那时候,不单是官员与将领要另外开价,这人数也是一个不少,统统收了赎银。怎么到了现在,已然这般优惠了,你还来这里哭穷扮苦,岂非是有意来戏耍孤么。”
见这太子这话,说得已多有不快,黄澍心下暗暗捏了一把汗,脸上更多有愧色。
只是,他却还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太子,在下此来,实是真心实意要赎回俘虏,安敢在这里来戏弄殿下,就是再借给在下一万个胆,亦是不敢在此造次。太子这话,真真折煞在下了。”
见太子王明脸色稍有缓和,黄澍又道:“只不过,在下还是希望,太子都督能看到往日情份上,再给在下多一点优惠,再减却一点数额,好让在下回去交差啊。再说了,太子也说过,现在国难当头,我等当以和为贵,方为紧要。故这赎价额度,还望太子殿下,能再多通融一些。唉,在下心下惭愧,实在不知要再说甚么话语才好。,得在此一揖为谢了。”
黄澍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恭恭敬敬地向王明拱手一揖。
王明脸色平静,却没有说话。
一旁的黄得功与左梦庚,见得这般情状,亦是默然无声,整个房间里一片沉寂,倒似掉根针都可以听到。
最终,还是王明轻咳一声,打破沉寂。
他缓缓言道:“黄御史这般肯求,孤念往日之恩,又安可不加通融。毕竟,正如黄御史所言,现在国难当头,我等理当以和为贵,共御外寇,方为紧要之事。此话乃是至理也。那就是这样吧,这七万五千银子的余数,孤皆可不要,就收尔等一个整数,六十万两算了。”
说到这里,王明加重语气道:“黄御史,这个数额,乃是孤能接受的最低限度,你若还要来讨价还价,可莫怪孤翻脸不认人了。”
听王明终于说出这句一锤定音的话,黄澍心下虽多有失落,却也知道,在王明已经把话说死的情况下,自己已然不可再来压价了。
唉,这个数字,倒与自己先前所料,差相仿佛,也算勉强能接受吧。
毕竟,现在最要紧的,乃是赎回俘虏,现在太子已然多作让步,自己若还在这点余额之上反复争执,却亦是无甚必要。
黄澍轻声一叹,拱手回道:“好吧,那在下就依太子之价,交付六十万两赎银,换回我军这四万五千余名俘虏。若太子方便,可否先让我二人,去看看这些俘虏现状如何?毕竟多日不见,只怕……”
“黄御史可是担心孤存心虐待俘兵么?”王明微微一笑,脸上却多有冷峻之色:“不过,孤可以告诉你,为了防止俘虏逃脱以及不服管教,孤给他们每人每天只吃一顿饭,虽不抵饱,却亦让他们足以支撑下去。你若要看,孤现在便可派人,带你二人前去。”
“哦,那,那就请太子派人,带我等前去看一下。”听完王明的话,黄澍心下不是滋味,却犹得讪讪笑道:“若是人员核点无误,在下立即交付赎银,将他们带回军中。还请……”
“慢着!太子,我却还还有一事相问。”
黄澍一语未完,却被一旁的左梦庚给厉声打断。
见他这声大喊,三人的目光,顿是齐齐地转投在他身上。
其中,御史黄澍望向此人的目光尤为复杂。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位世子爷,在这眼下即下谈妥之际,又要闹出什么妖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