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抱着再次栽倒在这三生石内不知名的破地方的谢必安,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打死这个笨蛋,哪有人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还都摔成这副狗啃屎的惨样子,他真的是要被这个笨蛋给气死了!虽然范无救知道谢必安如今身为无常,又是以魂魄入得这片地方,大抵除了元神会有些受损以外不会出现什么生离死别魂飞魄散的严重情况,可刚刚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在看到闪着银光的刀锋没入谢必安的胸口时,他会心慌,甚至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猛得抽痛了一下,依旧和当年一样。
当年谢必安替阿六挡了一刀,血流了一地,那时的范无救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凡人,并未接触什么光怪陆离什么牛鬼蛇神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他一度以为谢必安死定了,连坟头都帮他找好了,正准备借酒消愁大哭一场的时候,谢必安一边咳嗽一边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当时范无救被吓得丢了手里的酒坛子,啪得掉在地上洒了一地,伴着阵阵酒香,谢必安惨白着一张脸爬到了范无救面前,对他说了一句话:“别怕,我是神仙,死不了!”
当时范无救大叫了一声“鬼啊”就逃命似的飞快跑开了。
谢必安趴在地上捂着胸口的伤口,拼尽了全力大声对着范无救的背影喊了一句,“范公子,无救大兄弟,你别跑啊,你好歹先给我整点吃的啊,我都饿了好几天了!”
谢必安老老实实坐在酒楼里吃饭的时候,范无救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神仙不会痛的啊!神仙不流血的啊!我不管你谢必安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是什么神官仙官,总之,你认了我范无救做兄弟,你就不能随随便便挨刀子,死不了也不行!”
当时谢必安饿得眼神都发飘了,眼里只有饭,范无救的话他也就听了个七七八八,见他收了嘴不再唠叨,旋即便嘴里叼着饭含糊的答应着。
谢必安的性子啊,一直就是这样,没心没肺地叫人火大!
“下次再叫我看见你替人挨刀子,我就戳你个百八十刀的,看你疼不疼!”
谢必安嘴里含着饭不住地点着头,含糊不清的“嗯嗯”了几下。
范无救抱着无常的身体就来气,这人过了八百年怎么脑子还是那么笨,就不能成长一点么,活了这么久怎么还是挨刀子的命……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个插了无常一剑的少年,在范无救冲过来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不过他听到那人说的话了,那人叫无常大哥哥,还提到了当年。看这四周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街道,范无救大概已经猜出来了,这个把无常拉进三生石里又制造了这条街道的人,**不离十就是当年的那个阿六了吧!可是当年范无救除了推他一把以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至于让他满心怨恨记仇记了八百多年么,而且当年的无常谢必安,可是没有任何对不起他阿六的地方啊,甚至替他抗刀子,基本上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可是,当年在范无救抱走谢必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让这孩子这么大怨气的!
范无救正想着,街道旁边的一个巷子里突然蹿过一道白影,看起来约摸是个小孩子,个子不高,小小的一团。想着那个白影可能是阿六,若是找到阿六,说不定就能弄明白出去的办法了,于是范无救在街道旁随意找了一间铺子就把无常留下了,转身朝着白影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被留下的无常没一会就醒了过来,胸口处随着呼吸还一阵阵地抽疼,想起自己昏倒前范无救那焦急担忧的模样,无常嘴角忽而就勾起一抹微笑,那个臭小子,还知道担心自己啊!
不过此刻无常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范无救的身影,他估摸着说不定那小子还闹着别扭呢,保不齐是不好意思见他偷偷躲起来了!一想到这,无常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没办法,一想到范无救那小别扭故作别扭的样子,他就想笑。
无常捂着胸口慢悠悠地走出了这间铺子,街道还是刚才那个空无一人的街道,静得可怕。这时,旁边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怕,我是神仙,死不了!”
这正是他自己的声音。心里揪着好奇的心思,无常慢慢走了过去,离那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那片巷子里突然想起一声尖叫,“鬼啊!”然后便见范无救风风火火一脸惊恐地跑了出来,并像根本没看见无常一样跌跌撞撞地从无常身边路过。无常大概也猜到了,这大概是一种对回忆的重演,他已经想起来了,这是范无救第一次知道他仙官的身份时所发生的事情。无常存着好奇心,正欲走进那片巷子看看八百年前的自己,这时,他在巷子口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这小孩他有些眼熟,好像当年之所以向范无救摊牌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叫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那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愣了许久,嘴里不断地重复着“神仙”两个字,没一会儿就跑开了。
无常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去,于是他就跟着小孩一起跑了。
小孩绕过了几条巷子,跑到了一座破庙里。无常跟着他走了进去,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一个姑娘,脸肿的像猪头一样。小孩举着一碗水端到了那姑娘的面前喂她喝了一口,然后仰着小脸十分高兴地对她说:“姐姐,我们能活下去了,那天救我们的大哥哥是个神仙哦!”
那姑娘似乎并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是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道了一声:“乖!”
无常看到小孩撇了撇嘴,眼里却依旧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无常知道,这孩子是真的相信他是个神仙的。
夜里刮了冷风,姑娘紧紧抱着小孩,两个人依偎着取暖。小孩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一阵嘈杂声响起,破庙本就不结实的门被人一脚无情地踹开。
“在这呢,你个贱婊子,快抓起来,带回去做奴隶,好歹是个能动的!”
来的人是几个彪形大汉。无常一拍大腿,一下子想了起来,这孩子不正是阿六么,自己还为他挡了一刀,可这孩子到底哪想不开了非要再刺自己一下?无常隐隐觉得,若是他想知道真像,就得继续看下去。
彪形大汉一把扯住那姑娘的胳膊就往外拽,姑娘一边哭一边大喊着,“你们不讲道理,当初本就是你们抢我去春风院的,逼我签了卖身契,如今又要抢我回去做奴隶,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彪形大汉扯着她不撒手,恶狠狠地说道,“道理?娘们家家的还要讲道理!呵,我今天告诉你,拳头才是硬道理!”说罢,又拽着她往外走去。她一时慌乱,不停挣扎中,下意识就一脚踹了那大汉的裆部,大汉怪叫了一声捂着裆部蜷缩起来,其余的几个大汉骂了几声婊子就把她衣服给扒光了,而后随随便便地就扔在了街上!
阿六也上赶着咬那大汉的手臂,那大汉上次被咬的疤痕还没有好,这次又被咬了,火气大的很,直接把阿六举起来扔飞了撞在墙上,然后一群人又过来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阿六绝望的眼神透过大汉的身影直直地盯在无常身上,好像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一样。
好几次无常已经忍不住出了手,然而这里的一切终究只是回忆,终究都只是幻象。
无常看到阿六嘴角挂着血沫,绝望着嘶哑着喊道,“大哥哥啊,大哥哥,你不是神仙么,你为什么不来救救我和姐姐啊!大哥哥——”
阿六就那么死在了无常面前。无常怔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原来当年他和范无救在酒楼里吃饭,而阿六和他姐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间破庙里?这叫什么事啊,他当年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啊,他为什么没有听到阿六的呼喊啊,他为什么没能来救他啊!
无常懊恼地扶着额头,面色惨白,靠着身后的墙才勉强站住脚。这时,他耳边忽而吹过一股冷风。
“大哥哥!大哥哥!你不是神仙么,你为什么不来救救我和姐姐!大哥哥……哥哥……哥……”
阿六临死前绝望的呼喊一遍遍的在他耳边重演。他的耳边一直吹着一阵一阵的冷风,可当他回过头时仍旧是空无一物。
无常的满心愧疚无处倾诉,耳边阿六一遍一遍的绝望嘶吼普通一把刀,一遍一遍地在他的心口上重复着插入血肉的动作……无常只能抱着头颓废地蹲在地上,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回答着不知在哪里注视着这一切的阿六。
“大哥哥,你知道么,姐姐的衣服被那些坏人撕裂了,残破的衣服碎成一条一条的,而那些坏人还在撕扯它们,布条勒在姐姐白皙的身体上,勒出了一道道紫红的勒痕,他们还掐住姐姐的脖子,对姐姐拳打脚踢的,姐姐曾经美丽的脸被他们打的肿成了猪头,你知道么,从前姐姐的怀抱是无比的温暖,那一夜,我在姐姐的怀里只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后来姐姐被扒光了衣服打的半死不活地扔在了大街上,他们所有人都对姐姐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人肯救姐姐,甚至还有人看着姐姐的身体眼里冒着精光!”
无常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却无论如何也堵不住阿六的声音。突然,无常觉得一只手突然捏住了他的腰,那只手稍稍一用力,他就浑身无力,软绵绵地动不了了,那只手也愈加过分,竟然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阿六的声音普通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耳边。
“大哥哥啊,当时的姐姐,就是这么被那些坏人一点一点撕扯掉所有的衣服的!”
无常心底猛的一颤,接下来就听到了一声衣服破碎的撕拉声。然而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情急之下只来得及高呼一声不要,然而阿六手上的动作却仍在继续,很快他就感到身前一凉——他的衣服居然被阿六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