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为祭祀,就要带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然后将一切怪罪于我的不救?”莫锦颜轻蔑的笑着。
“你简直是太可笑了,枉费族人对你信任和依赖,你却拿着他们的性命,来成全你那虚伪的自私,这世间,若说谁是蚩族罪人。。。”莫锦颜伸手一指。
“那就是你!”她瞪着祭祀,满眼的愤怒压抑不住的从眼神之中迸发而出,祭祀苍老瘦弱的身子闻言之后,竟跌跌撞撞的后退数步。
她似乎是一下子跨了一般,静着声没有应答,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着,有风吹过,凉润如冰,地上的猿猴低声的哼吼着,它们想蹦起来继续攻击他们,可却无论如何也起不了身。
衰弱的如同祭祀此时默然坍塌的自尊一样,碎裂成片,可她。。。却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接受莫锦颜这只眼片语的定论?
“我,自任祭祀起,便从未想过害我族人!”祭祀的眼神蓦地通红了,她语无伦次的话说出来,似乎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辩解。
“我自二八年华起,便投身入灵祭台前潜心修炼,终得接过这枚骷髅权仗!我自毁如花容貌,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男人,拿着他的血!祭奠遮云山蚩族众灵!”祭祀的肩头微微的颤抖着,那些她独自走来的岁月,几乎是太不堪。
她又何罪之有?她只不过是蚩族一介普通族人少女,仅仅是因为聪慧了些,便从小就被老祭祀另眼相看,她从小就活在众星捧月的赞美之中长大。
所有人都说她是下任祭祀的接任人,所有人都说她是上苍赐与蚩族最优秀的礼物,她没有童年,没有快乐,她的人生,就跟遮云山紧紧的密切相连在了一起。
曾经有个少年,那么单纯的爱着她,他会唱蚩族所有的山歌,将那些神秘的调子吼的清亮又悠长,他笑起来,眼眸柔情似水,足以醉了她的心。
他是个孤儿,蚩族唯一不缺的就只有孤儿了,他和她的差距是天差和地别,他不敢奢望什么,也不敢去想,和她有什么未来。
他不敢对她承诺什么地老天荒,因为祭祀是不能有爱情的,他懂,她也懂,那年她十八岁,老祭祀身体一下子就挎了,一夜之间,衰弱成了那副样子。
也就是在这片树林里,老祭祀将一对年幼的灵猿交给她,她说她不行了,蚩族必须靠她来支撑起来了,可是她的尘根未净,她又怎么放得下心来?
她说,湮尘,你让我如何是好?
她跪在老祭祀床前久久的沉默着,夜色太长,月色就会变冷,月凉如水,映在她的心里,朦胧的如同她一刹那便已结束的年华。
她说:“祭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等我。”
那少年依旧在林外等她,他穿着藏蓝色的短袖扎腰,一条黑色纹花水绣的精美腰饰上,还挂着她送给他的手绣。
他见她出来了,于是安静的微笑:“湮尘?”
她抬眼,眸色之中的哀伤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映在那夜的月色之中,到是显得那月色,都冰冷异常。
“你走吧。”她低着声音,一副清冷的调子,将他的满心喜悦给活活拒之门外。
他似乎没有反映过来:“湮尘?你说什么?”
她避开他疑惑的眸子,冷声道:“我说让你走,滚出遮云山,滚出蚩族,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湮尘。。。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本来狂洗的眼眸之中,立刻被渡上一层浓厚的悲伤,她为什么要赶自己走。。。
她焦躁的说:“你若不走,今夜我便杀了你!”
她话一出口,二人便同时都楞了,这话说的那么狠毒,毒的让他都不敢相信是出至她之口,她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忍心这么伤他的心?
“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焦虑的拽住她企图远去的胳膊,头一次丧失了自己的安然与淡定。
她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泪意便一层一层的晕染着,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自己不能和他有什么地老天荒。
可是为什么,别离总是来的这么突然,自己却不能跟他说什么,其实跟他走了,也未必是不可,可是老祭祀躺在那里,满心绝望。
她不能让她死不暝目:“放开我,以后我和你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忘了我吧。”她的语调,强硬的让他心碎。
“好么。。。呵呵。好么。。。”他失落的松开手,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对我好的,族人都嫌弃我是孤儿,说我克死自己父母,是不详的存在,只有你不嫌弃我,愿意对我好,也愿意让我对你好,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悲伤的瞪着他,月光折射进他的眼里,又折射进她的心里,她的心,顿时痛的麻木了起来,从未假过啊!她对他,从未假过。
可是祭祀躺在那里,蚩族等在这里,她又如何能舍弃了这大片的信任与依赖,此生独与他好了?他不理解她,她便。。。任他而去吧。
“给你三天时间,离开遮云山,否则,我会杀了你。”她没有看他,将清冷的背影和狠毒的语言留给他。
她没有回头,便也知道,遗落在此夜林外夜色之中的,除了他哀伤的哭泣,还有她全部的感情与爱恋。
祭祀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她在爱情和蚩族之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一定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蚩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和习俗,每任新祭祀上任,都是要在灵祭台前挑战老祭祀,使出浑身力数来剩了她,踩着她的身子,从她手夺过那枚骷髅之仗。
她如此做了,那时的老祭祀已经衰弱的根本不堪一击,她根本没有使出什么混身解数就轻易的打败了她。
她倒在那里,口角的血晕染了伴随了她一生的祭祀素袍,她的人生落幕了,如同蚩族每一任祭祀一样,倒在这片尘埃之中。
而她的族人不会再为她哭泣,因为她即是历史,新的祭祀,才是他们的心脏和信仰,老祭祀躺在那里,面色如土。
她仰望着此时头顶上蔚蓝的苍穹,天空之中蓝尽的没有一丝杂质,连云丝都未曾见,是个不多见得好天气。也是她的末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躺在那里,感受着身子撕裂般的疼,自己的手被死死的掰了开,那枚骷髅权仗,从此江山易主。
“湮尘,以后遮云山和蚩族,我就交给你了。”苍老的嘱咐声响起在她耳畔,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记得清晰如昨。
“是,我知道。”当年她如是回答。她从族中裁缝手中接过了那崭新的祭祀长袍,那年,她只有十八岁。
十八岁,同族的姑娘还身着色彩鲜艳的花衣裙,还嬉笑着少年不知愁滋味,可她却将如此重任穿着于身。
老祭祀是死在灵祭台上的,死的时候面带微笑,她知道,她没有让她失望,她用自己的一生,给了老祭祀一个完美的交代。
他回来了,在她已经成为了祭祀的十年之后,他依旧是独身一个人,摸着夜色进了蚩族山寨,结果被人发现,纠缠撕打着扭送到了她面前。
他死死的盯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是那时的样子,只不过,她为什么不肯再笑了?当年她的笑容,美的让他心醉啊。
“湮尘,你为什么不笑?”他沙哑着声音,在见到她之后,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宁静已久的心顿时波澜四起,这样的情况让她恐慌。
她是不该有情绪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爱他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依然是难以自控。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似乎说过,若你回来了,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冷冷的回了他如此一句。
可是她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抹的疲倦和安逸:“是么,能死在你手里,那也是我的造化,我在外面这些年,依旧忘不了这里,忘不了你。”
“你给我闭嘴!”她惊慌了,他说这些话时,竟然让她的心疼成一团。
“你是为了做祭祀,所以才赶我离开的吧,呵呵,我便是知道的。。。我只是想回来看你一眼,就一眼而已。”他自言自语的诉说着十年来的思念。
“我让你闭嘴!”她几乎暴躁着,一仗石向了他的额心。
“我一直,想重新开始的,忘记你,忘记遮云山,忘记蚩族。”他闭着眼,眉心传来的麻痒感,让他心乱起来。
他能感受得到她层层的杀气,他也知道,此时进山后,他便再也走不掉了,他也没打算走,那样生不如死的活着,不如。。。死去。
“你是很想杀了我吧?我飘荡在外面,你寻不着我,你也会难过的吧?”他笑眯眯的望着她,她惊骇莫名,又悲愤的难以复加。
“如是,你杀了我如何?将我埋在遮云山之中,让我的灵魂,长伴你之左右。”他笑着,轻声询问着。
她冷静着自己的思维,看着他渐渐站起身,一把拽住了她的骷髅仗,平静的眸子顷刻便灰暗了下来。
“让我死吧,湮尘。”他这么说着。然后骷髅权仗刺入了他的心脏,他胸前那抹血色,触目惊心的绽放在她的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