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脚轻轻向后移了半步,也只是向后退了半步,脚尖稳稳落下,脚后跟稍微悬在半空中。然后猛的睁开了双眼,一咬牙,右脚使劲一蹬,飞般冲入火海之中。
火光在我四周闪烁,火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其实也就是门前半尺宽的距离有很多的汽油,冲过去之后反而没有了火苗,只剩下滚滚浓烟充斥在空间里面。
浓烟密布,火光闪烁,让我一瞬间失去了方向,如临无间地狱。而她,仍旧在不真切的远方闪烁着身影,如梦如幻,似镜中花,又像水中月。
“蒋璇!”我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右手捂着嘴,左手不停地在眼前挥舞,试图掌握些许视线。
前面的火光闪烁着似乎更是大了,延绵的火线织成一张无法穿透的网,围堵着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我踏着火呛着烟,在死神的周围徘徊着。
混乱的环境中,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混乱的思绪。火与烟的迷幻,生与死的威胁,众多的念头随着每一步的前行纷然踏至。烟火之毒侵入脑髓,我甚至出开始出现了幻觉。
我是杨铭又如何?就算我不是裴华盛如何?就算我戴上这张面具我是谁?脱下这张面具我又是谁?我是在演戏,我演戏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但是我要是永远只是因为这个理由生活,那和一头只知道挣扎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做一头只知道呼吸的畜生,我想做一个人,不管我现在是谁?我只想做一个人,一个原原本本,真真切切的人。我要救她,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救她呢?
假的,都是假的,既然我知道都是假的我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呢?看看眼前吧,这些烟与火,都是死神的示警,嘲笑我的愚蠢。我是杨铭,不是裴华盛?我现在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真的我自己当做他了吗?
蒋璇对于裴华盛来说,她是他的妻子,他曾经的爱人,现在对立的人,生死相隔的人。裴华盛死了,他们的恩恩怨怨也许该了结了。那么蒋璇于我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我有一张和裴华盛一样的脸,我要是想用他的身份去生活,我理所当然就要承接他所有的一切,承接属于他的恩怨情仇,所以我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现在的所作所为不是还他的人情,而是我既然想用他的身份继续活下去,这些事就必须去做。
除非,我能够舍弃这张脸,演戏,哪里有这么容易,更何况我可不是在戏台上演,而是在生活中用我的生命去演。
既然是演戏,既然是演戏,我为什么还要如此拼命呢?既然演戏是为了活下去,那逃出去好好活不就好了吗?这样拼尽全力到底十分为了什么?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我已经看透这一切了,我已经明了了所有的真假,我现在不该如此拼搏。
我为什么如此焦急?我为什么如此紧张?我为什么如此不顾一切?
因为你已经恋上她了。耳边忽然响起了这样一声呢喃,从大地的深处传来,穿过脚底,一直蔓延到大脑深处。
我恋上她了?不可能,她是你的妻子,而我只是一个偷走你一切的强盗。每天战战兢兢活着,小心翼翼的伪装着,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呢?
那你为什么想要成为我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什么总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可不是这个样子。除了上班我从来不穿西服,不到必须的场合绝对不会打领带。那么既然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借着我的身份活着,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我在做什么?我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天早晨那句温软的话语,那柔波似的眼神。
我说,我在努力的活着啊。
你为什么想要成为我?
我什么要成为你?我脑袋中忽然闪过那天傍晚闪光的戒指。我说,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啊。
你在骗自己。
我没有。
你已经爱上了她。
爱上她?这怎么可能?自从我变成了你的模样,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生活着,怎么可能会动这些心思呢?
那么为什么始终不相信她就是凶手,就算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你为什么还固执的不去相信呢?固执己见,不闻不问。
我和她接触根本就没有几次,怎么可能这么快恋上她呢?我只是在等待最终的证据而已。
别自欺欺人了,我们的缘分可是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我们在医院里的那次可不是第一次见面,那次我不记得见过你,可你却一直记得我不是吗?
很久以前吗?我们的缘分?说道此处,我的嘴角忽然勾起诡异的笑容。是啊,很久以前我们就见过了。当时我不知道,我们的缘分会如此之深,我更不知道,那个时候起我们的命运就像缠绕的丝线一样纠缠在一起,纠缠不清。
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眼神忽然分外坚强起来,我奋力撕碎虚妄构成的幻象。撕碎这些天所有的谜与真,撕碎所有的面具与伪装。
这个故事开始的时间应该更早。
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这风声从前面的空间里响起,每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会有风声,每当暴风雨结束的时候也会有风声。
暴风雨已经来临了,暴风雨也就该结束了。
火焰仍旧在我眼前扭曲跳动着,却再也不能跳进我的心神之中,我扯了扯领带,义无反顾向前冲去。
走了几步,火光居然渐渐消散了,甚至连浓烟都在缓慢的向上飞去,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她被绑在椅子上坐在一个十分巨大的风扇前面,风扇吱吱呀呀缓慢转着,风不大,却足以将烟雾从她的身旁吹散。
风扇那头是漆黑的窟窿,只有她头顶悬挂着的电灯勉强维持着眼前的光亮。她歪着脑袋,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破旧泥污的衣服搭在身上,苍白已经没有血色的皮肤衬托着虚弱的身躯,不堪一击。
“蒋璇?”我叫了她一声,她默不作声。我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蒋璇!”我叫着她的名字向前走了几步。
“华盛?是你吗?”她终于开口,却是另外一个声音。我紧紧皱起了眉头,她虚弱般抬起头来,发丝滑落露出真实的面容,眼前的人居然是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