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炎打了一个寒颤，跑到老周面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老周，忘了你刚才的发现。”

老周摘下眼镜，“可是这是件命案的证据，你叫我如何忘得。”

“我知道。”曹炎盯着他，“但是你该明白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凶手藏在黑暗的角落里，我们看不见他，他的眼睛却在盯着我们。在我还没有找到他之前，你是最后的希望。”

老周愣愣瞪着眼睛，“那，我该怎么办。”

曹炎看了一眼桌子上东西，“把它们藏起来，要是我出事了。”曹炎眼神转回老周身上，“一切就全靠你了。”

“你放心。”老周紧紧握住曹炎的双手，转身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曹炎走出化验科，小心翼翼看着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只觉得每一个人都可疑极了，有人多看他一眼都让他心惊胆战。

他逃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靠着门滑了下来，摸了一把后背，手上沾满汗水。

曹炎喘着气，好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心中不停挣扎着。

走廊旁边的窗户上一闪而过，曹炎一眼认出，开门奔了出去。

曹炎叫住吴国栋，欣喜道：“您回警局了？”

“哦，是小炎啊，没有，我是来取点要写报告的资料的。”

曹炎失望起来。

吴国栋瞧出了他慌张地神色，“小炎，你还好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曹炎小心看了周围一眼，将吴国栋拉进办公室，小声将自己的发现原原本本告诉吴国栋。

吴国栋脸色凝重下来，“小炎，你做的很对。敌暗我明，这事急不得。但是你的状态可不好，你该沉下气来。”

曹炎叹了一口气，“现在我谁也不敢相信。”

“是的，你谁也不能信，不管面对谁，都要保留一分怀疑。我能教你的都教了，现在该是你独自挑起大梁的时候了，行事要有大将风度，不用去争一时的得失。就拿现在来说，你不知道凶手是谁，不知道他藏得有多深，更不知道这究竟是他个人所为还是别人指示，贸然捅破，第一会打草惊蛇，其次更会威胁到你自己的性命，你要知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有活着的人才是赢家。所以只找出凶手的身份仍旧不行，只有你弄清楚他所有的动机，以及背后的牵连之后才是你动手的时机。罪恶是一株毒草，只剪掉上面的枝蔓，有朝一日它还会卷土重来，只有连根拔起才是真正的铲除，在此之前，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曹炎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从他来到警局的男人，这个一直挡在他面前的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头上青丝竟成了白发，那副扛起不知多少重担的肩膀竟也佝偻下来。

他一直在追赶，想要超越的人，原来已经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曹炎的鼻子忽然有些酸。

“小炎，还记得你第一次警局我问你的问题吗？”

曹炎笔直挺起身子，道：“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您问我，当警察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我记得你当时说的是依法而行。”

“但您说不是，法律只规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该做的事不一定是对的，不该做的事不一定是错的。只有做对的事才是对的，做人要依心而行，依照正义是非之心而行，不管他在做什么，他才是对的。”

“好小子。”吴国栋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你真的长大了，现在该是换你来挑起大梁的时候了。有人在，我就放心了。”

吴国栋转身走了出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西幕的阳光下，承担巨负微微佝偻的背影。

曹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师父……”再叫出久违的称呼，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师父转过身来，微微点头，温和笑着，又转身向前走去。

七爷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又看了四周的商铺的周围一眼，大致判断出是在东城。他摘下眼罩的时候就在这里，回神的时候连右护法的身影也找不到了。

七爷冷笑一声，提着手中的包朝着一条小巷子中走去。

淙淙的梅雨又降了下来，这样的雨最是扰人心弦，黎婉推开窗户将手伸出去，雨丝在她的掌心汇成一泓，顺着手臂流下，她紧紧攥紧，想握却无法握住，她低头扑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

警局上下一片忙碌，她这段日子倒是清闲下来。上司体谅她，将她调到相对轻松的工作岗位上，但在这样的天气里，各种烦人的情思便纷至沓来。

黎婉听到有脚步声朝她走来，抬起头，焦明在她桌上放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精致布偶，“挺可爱的，是不是。”焦明傻呵呵笑着。

黎婉看着面前，无动于衷，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也不愿接受，便只好木然看着。

“怎么，不喜欢吗？”焦明皱起眉头。

黎婉寻找着借口看向窗外，楼下雨地之中，曹炎打开车门朝警局跑来，留下一串脚印，他没有打伞，跑得很急。

黎婉蹭的一下从桌子上站起来，焦明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此时曹炎已经跑进警局。

“你去忙你的吧。”黎婉忽然开口道。

焦明笑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他的话刚说完，门口一个同事急匆匆跑过来，“焦明，你怎么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快过来，开会了。”

焦明皱起眉头，看了黎婉一眼，只好转身离去，黎婉长长舒了一口气，又看向窗外。

“都这个时候了，还开什么会？”焦明埋怨道。

“有紧急情况。”

焦明他们在会议室中坐好，主持会议的人迟迟没有来，他们便交头接耳低声交谈着。

过了好一会儿，曹炎和周宇才姗姗来迟，曹炎仍旧穿着湿漉漉的衣服。

“都到齐了吧。”周宇低声问老章，老章答应了一声，周宇便对曹炎点头，“那就开始吧。”

曹炎首先摆上一张照片，照片是躲在角落里悄悄拍的，有些模糊不清，他便放上另外一张照片做对比。

“这个人叫七爷，是ZT集团中的二号人物……”

昨天一早，便衣民警在北城郊区发现了七爷的身影，曹炎立即带一队人奔赴北城，蹲守了一天终于再次见到了他，拍下这张照片。

曹炎判断既然七爷在这里出现，ZT集团很可能藏匿在周围，周宇与老章吸取之前的经验，对这个消息极为保密，暗中抽调一对人化妆扮成行人商贩等分布北城各个角落。

等到找到七爷的踪迹后并没有跟踪以免打草惊蛇，而是通过各个监视点之间的联络渐渐确认七爷的行动轨迹，一路排布下来，七爷最后消失在郊外一处老旧作坊里面。

ZT集团极大可能就藏在其中。

之前他们也很多次发现了ZT集团的踪迹，可始终没有见到关键人物的身影，七爷便是这个关键人物。

而在这场会议中，曹炎也没有将他发现的情况全盘托出，他们在防范着警局内部中的鬼。

从这个会议室中走出，周宇走进另外一处办公室，这是他的指挥室，此时这里面坐满了人，全是东海政要。

“这次我们一定能一举铲除这颗毒瘤。”

周宇向他们保证。

同事送来一身干净的衣服，曹炎换上了，他并不赞成这次行动，“太仓促了，我们应该等一切都调查清楚了再行动。”曹炎对老章说。

老章叹了一口气，“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的成绩，时间不等人。”

今天一过，距离东海联盟召开不到一周的时间，每天都有各色各样的人来到警局，传递着各种压力。

周宇将这次行动的指挥权献给市长。

东海警方分三批出动，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等到来到北城的时候给他们分配弹药才知道今晚的任务非同寻常。

这次的行动比吴国栋指挥的任何一次阵仗都要大，特警首先潜入作坊周围，这次他们遇到了攻击。

一声令下，警方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了进去，在枪声中七爷悄悄从作坊里逃了出来。

他向警察的方向开了一枪，曹炎认出了他，叫道：“是七爷，要生擒！”

七爷沿着一条小路跑去，后面一对警察追着，突然，七爷面前出现一个黑影。

七爷长松一口气，扶住他肩膀道：“老右啊，你怎么才来，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右护法看了他身后一眼，“你不露面，怎么能他们相信？跟我来吧，我带你出去。”

“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曹炎站在七爷消失的地方，大声吼叫着，一跺脚，“你们继续在这里搜。”

曹炎回到旧作坊，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头套人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小炎，快过来，有大发现。”

老章欣喜叫过曹炎，领着他走到作坊里地下室，地下室中，一批批圆形炸药堆积如山。

曹炎看着面前，忽然皱起眉头，他看向老章，低声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次行动太简单了。”

老章脸色一变，拉住他低声道：“这句话我就当你没说，后面也千万不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