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药瓶举高点?好的,没问题,不必担心我。”
我独自躺在救护车上,听话地将药瓶举高,被黎婉仍在大街上,只能自己爬了好几百米远,叫来救护车。
已经是半夜,只开来空荡荡的车,我强忍着伤痛给了他们一种我伤的很轻错觉,便要我自己照顾自己。
来到医院,焦明和一群同事在一起早早等在哪里,也是我自己报的警,我看了他们一眼,假装晕了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吵吵嚷嚷地要出去,焦明将我按住,“小牧,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有什么事让兄弟来做,我还没问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一下变了脸色,大声将昨晚的遭遇吼出来,焦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但我身上的伤就是明证。
焦明黑着脸出去,不一会儿病房里便围满了人。
曹炎挑着眉头哼声道:“你的意思是马旭东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没错,马旭东患有十分严重的哮喘,要是他是凶手的话,逃走的时候难道不会带走经常随身携带的药?”
“或许他是走的急,忘带了。”
“还有,他没去上班,并不是他要畏罪潜逃,而是真的生病,医院里都有记录,可以查到的。”
曹炎笑出声,脸上明显露出讥讽,“祁牧,畏罪潜逃和他去医院看病之间有冲突吗?难道一个他因为要逃跑,就不会去医院看致命的病了吗?”
我又与他争辩。
曹炎摆摆手,“得了吧,祁牧,也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一身伤,别不好意思,也不用在这儿当大侠。”
我脸色低沉下来,“对,伤,或许你们跟我一起来一个地方你们就会相信我了。”
尽管医生绝对不允许出院,但还是架不住人多,最后是举着证件冲出来的,我领着他们来到西城。
刚装修好的新公司还没有交付,仍旧空荡荡的。
“就让你们看清楚,究竟什么是……”
大叫着一把拉开十三层大楼的门,打开后,我便傻眼了,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一扇扇玻璃窗完好无缺,光滑的地面完好无损,原本被子弹打穿的边门也完完整整立在原处。
我身体一个踉跄,后面的人撞开我走进来,走进空荡的大厅里来回四顾着,“这里有什么?祁牧你不会在耍我们吧。”
我皱紧眉头,也不顾身上的伤势,向楼上冲去,来到十六层,这是我和塔拉最激烈的战场,一层楼都差点被拆完。
现在也是完好无缺,看不出一丁点有过损毁的痕迹。
我摸着安全通道的大门,向尽头望去,透明的玻璃窗严丝合缝。
他们跟了上来,仍旧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表示已经仔细查看过,没有问题。
我瞪大双眼,哆哆嗦嗦,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快通知局里,叫技术刑侦的同事过来,一定能够水落石出的,昨天我在这里和他们进行了这么激烈的打斗,叫他们快来。一定能查出来的。”
“小祁。”一个年长的刑警上前按住我的肩膀,“可以了,你该好好休息了。”
我捂住脑袋,痛苦的蹲下去,不管人潮来去,不管嘲讽或是疯癫。
只剩下焦明还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小牧……”
“你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成了一个臆想疯子,于是便用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的语气说话。
等到焦明也走了,我忽然抬起头去,伸手便在旁边的墙上抠起来,粉刷被我抠下一大块,露出水泥墙体,上面的弹孔于是便清晰可见。
推开本应损毁的门,轻轻一刮,未处理干净的毛边一清二楚。
我冷笑着站身起来,有些颠簸地走到尽头,神态转瞬之间已经不是那副颓废模样。
吴国栋所料不差,竟然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就能将破坏严重的现场掩盖修复到这种地步,无面的实力可见一斑。
思绪又回到黎婉在将我无情的扔在大街之前。
吴国栋认真道:“你无面人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依照当时的情况,对方应当还只认为你识破的是马旭东的案子,那么你必须要顺水推舟,继续伪装下去。所以,你现在要保持原样,甚至还要演一出戏。”
“难道我要告诉警察我刚和一群人在大楼里枪战,我还干掉了对方很多人?”
“如今看来是要如此了,当然也不能全部说尽,该多的多,该少的少,我想你应该能有把握的。”吴国栋一副全都交给我的表情。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到时候那群警察怎么看我?把我看成一个疯子。特别是那个曹炎,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这一来还不成他的笑柄,笑话都让人笑话死了。”我歪着头嘟着嘴,死活也不肯答应。
吴国栋又变成一本正经的样子,“经过这一系列事件,你应该清楚无面的实力了。他们布局之长远,手段悄无声息,不可估量。那次爆炸案,要不是他们主动挑衅,我们根本不会看出任何端倪。特别是柯宇那案之后的一连串事件,他们竟然能够将事实一步步歪曲成他们想要的结果。你是没有细想,一旦细想起来你会发想这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此刻我全身都是阵阵冷汗。”
他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似乎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面对他们,我们不得不谨慎,要时刻提防着,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我们身边。”
吴国栋的话说动了我,见我有所动摇,便趁热打铁,“从今以后,你可千万不能像今日这般鲁莽。无面人有两人影面人,你也有我们两个朋友,两个帮手,凡事都还有我们。”
听他如此,心里顿时暖和起来,煽情的话刚说完,他的狐狸尾巴也急不可耐的露出来。
“以后的事,都要听我的指挥。那,这个通讯器还是挺方便的,你先戴上吧。”
黎婉对他的话简直不能用言听计从来形容,他的话音刚落,她便端着白瓷盆蹲在我身边,熟练在我耳边转上一圈,轻轻一吹,便又头也不回的走开。
推开窗户,风从外面贯进来,站在高楼俯视着这群阴云密布的城市,黑压压的云从地平线的尽头冲过来,翻滚的黑暗缝隙间雷声隆隆,吞噬着这座城市,这个世界。
我像是一个张开双臂的疯子,站在无边无尽的风暴前兀自抵抗,我真的张开双臂,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抵抗。风不留情面的尽力出来,眼前一黑,我向后倒了过去。
就在我还在医院里养伤的时候,一个消息向一阵风一样吹来,吴国栋正式回归了。
就在我出事的第二天,便传来邓维出国的消息,各种线索已经被无面彻底掩盖,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真假,都将成为历史的真实。
邓维这张脸,或许在适当的时刻还会出现。
出这么大的事故都能完好无损的归来,他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我躺在病床上想着。
黎婉倒是出奇地经常来看我,她坐在病床边,很少说话,眼神痴痴看着窗外,春天的风轻轻吹过,婆娑的梧桐树半边探到窗户前,新鲜的枝芽渐渐从乌黑秃亮的树上冒出,翠绿的颜色喜人极了。
这一抹春色并未让黎婉欣喜,反而,在有一丝忧伤藏在她的眼底。她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来到这里,她无处排遣,所以来到这里。于是她便坐在床边,痴痴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一坐就是小半天。
我也不再嘴欠,静静地看向窗外。
我们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原本永远不会交集的平行线,不知在什么时候忽然相交,然后紧紧交织在一起,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无法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