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沐浴完之后, 十方一直没再搭理过李熠。

不过十方性子好，即便是甩脸子，也不会表现的太过分, 顶多就是不理人罢了。李熠只当是自己闹得太狠, 让十方受累了，于是耐心哄了一会儿, 等十方背对着他睡着了，这才作罢。

第二天一早，十方依旧没和李熠搭话。

两人洗漱完用过早膳，便去帝后二人的住处请了安, 而后又去给太后请了安。

在帝后二人面前和太后面前，十方都没表现出什么不好的情绪, 也没让人看出来不妥。但他来回的路上, 却依旧不愿理会李熠，这让李熠有些着急了。

“兄长，你还在生我气？”李熠小心翼翼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十方看也不看他，明显就是在闹别扭。

李熠伸手想牵十方, 见十方那神情有些冷淡，便忍住了。

他走在十方身边, 一路上不住转头看对方, 奈何十方目不斜视，从头至尾都没看他。

接下来的两日, 十方对李熠一直爱搭不理, 白天陪着汤圆, 晚上虽依旧回寝殿睡觉，却没打算和李熠亲近。

这么一来，李熠终于意识到十方是真的跟他生气了, 似乎还有点严重。

可十方不说缘由，他又不好一直追着问。

他从旁人那里听说过，两口子吵架的时候，千万不能追着对方问人家为什么不高兴。因为不知道对方不高兴的原因，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若对方要追究，这就是罪加一等的事情。

李熠从前不理解，如今却是懂了。

可他懂了这道理，却依旧不懂十方生气的点。

难道是不满自己太折腾了？

可李熠从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在这种事情上强势又持久，每每都会折腾得十方求饶……

他从前一直觉得十方嘴上对此不满，但心里似乎还挺受用的。

难道是他理解错了？十方不喜欢他这样？

要不然下次收敛一点吧。

李熠暗自下了个决心……

可下次归下次，这次的事儿还没过去呢！

眼下最紧要的是先把人哄好才行。

李熠大婚三日后便又恢复了早朝。

早朝上李熠满目愁容，神情委顿，惹得皇帝颇为关注，下了朝后特意朝他问了几句。

李熠原本是不打算将自己的家事朝旁人说的，毕竟他和十方刚大婚，就将人惹得不高兴了，这说出来也不是光彩的事情。

但他转念一想，皇帝毕竟在这方面比他经验丰富，说不定能给他出出主意，所以便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惹怒十方的事情说了。只不过他并未提及具体的经过，只说惹了十方不快，三天了都没把人哄好。

“三天没理你啊？”皇帝惊讶道。

“嗯，话都不同我说。”李熠郁闷道。

皇帝挑了挑眉，开口道：“那肯定是你做了过分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说罢皇帝又补充道：“毕竟我和你父后在一起这么多年，我都没惹他生过气，哄人这种事情实在是没什么能教你的。”

随后，皇帝一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熠的肩膀，提步便走了。

李熠：……

求助不成反被皇帝揶揄了一番，李熠心情更差了几分。

今日霍言声外出办差，穆听当值，跟在李熠身边。

他一早就看出了李熠心情不好，方才又听了李熠与皇帝那番话，心中似乎猜到了什么。

穆听性子冷，平日里几乎不会主动朝李熠搭话，也不会干涉李熠的生活。但这件事情说到底和他们家宁如斯脱不了干系，所以穆听也不能坐视不理。

万一李熠真没处理好，伤了和太子妃的情分，事后查出来真相，少不了要牵连宁如斯。

念及此，穆听朝李熠开口道：“殿下……属下有一事要秉明。”

李熠这会儿没什么心思处理事情，但穆听甚少主动开口，能让他开口的应该不是小事，所以李熠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声，示意他说。

“敢问殿下与太子妃的龃龉，可是与大婚那晚的房/事有关？”穆听问道。

李熠闻言骤然抬眼看向穆听，目光中带着几分冷意。

他竟不知道，穆听这小子胆子这么大了，竟敢八卦他和太子妃的房/事！

穆听性子虽冷，人却不傻，甚至称得上会察言观色。

他见李熠这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前些日子，宁如斯没少往李熠和十方那园子里跑，虽然他不会将自己和十方那些“小秘密”都告诉穆听，但偶尔聊天时，难免会说漏嘴几句。

穆听是个聪明人，再加上对宁如斯很了解，所以往往只通过宁如斯的只言片语，便可以推测到事情的大概。他甚至知道宁如斯私藏的“珍贵”画册少了一本，至于去了哪儿，不必猜他也能确认。

而且今日出门前，宁如斯还朝他玩笑道，太子殿下婚后肯定神清气爽，至于因为什么，不用问也知道。遇到人生三大乐事之一，“洞房花烛夜”换了谁都会神清气爽，更何况太子妃还从他家宁如斯那里学了那么多新花样……

只是……看太子殿下这状态，显然事情发展的不顺利。

穆听稍一思忖，便猜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肯定出了问题，而且八成那问题就出在宁如斯撺掇太子妃的事情上。

“你好大的胆子。”李熠冷声道。

“殿下恕罪。”穆听开口道：“只是此事恐怕中间有些误会，属下怕殿下不知，反倒弄巧成拙，是以才忍不住想斗胆提醒一二。”

李熠忍着不悦，开口问道：“什么误会？”

“敢问殿下，那晚……”穆听想了想，直接问太子妃的事情未免太唐突了，所以转而开口道：“属下与内子前两日聊天的时候，偶然得知他与太子妃殿下颇为投缘，是以赠过一本书给太子妃殿下。”

李熠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书？”

“男子与男子……切磋……把式。”穆听磕磕巴巴道，显然是临时现编了一个名字。

但李熠一听到“男子与男子”，便懂了其中的深意。

他看着穆听半晌，似乎是在判断对方说的话是否可信。

他的兄长向来在那些事情上不热衷，怎么可能会看那种书？

穆听大概是猜到了李熠所想，开口解释道：“内子顽劣，自幼便不拘小节，这书是他自作主张赠给了太子妃殿下。”

李熠是见过宁如斯的，知道以对方的性子，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只是……十方拿了那书之后会看吗？

李熠脑补了一下十方翻看那本书的场景，顿时有些脸热。

不对！

李熠骤然想起了什么……

“那本书具体是……什么内容？”李熠开口问道。

穆听闻言想了想此前宁如斯朝自己提过的只言片语，开口道：“听内子提起，似乎是一些……下位者较为主动的法子……具体属下并未仔细询问过。”

李熠闻言瞬间便懂了。

他想起那晚十方的举动，一颗心骤然疼了一下。

他的兄长原是那么清冷禁欲的一个人，竟特意去那种书上学了花样，想要在新婚之夜给他一个“惊喜”。以十方那样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举动，定然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

而他，竟然那么沉不住气，压根没让十方将事情做完。

李熠又是心疼又是懊恼，当即匆匆回了寝殿。

然而他在殿内找了一圈，却没见到十方。

“太子妃呢？”李熠找了个宫人开口问道。

宫人忙道：“太子妃一早便出宫了。”

“出宫了？”李熠惊讶道。

“是啊，去了清音寺……”那宫人忙道。

李熠闻言脑中一片空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十方怎么会去了清音寺？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

李熠强压下心中的忐忑，疾步便出了殿门。

然而随后，他便又匆匆返回了殿内，在屋里翻箱倒柜找了半晌，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底层，翻出了穆听口中那本“男子与男子切磋把式”。

李熠快速翻了一下那本画册，很快找到了有些眼熟的那页。

他顺着那页往后看，越看面色越震惊。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那晚的十方究竟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鼓起勇气朝他提出那个要求。

与此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依着民间的规矩，女子成婚三日有回门的习惯。

十方并不是女子，也没什么门可回，他只是突然有些想念寺里的师父和师兄们，所以想借着这个由头，回去看看。

他与李熠大婚，便意味着一切尘埃落定。

从前他存的那些出家的念头，和避世的想法，都已不复存在。

如今他去清音寺，并非为了修行，而算是还愿。

十方在清音寺待了许久，直到过午在寺里用过斋饭，才离开。

到了寺院门口，他忍不住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小太监裕兴跟在他身后，也随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看，目光所及没什么可看的东西，所以他并不知十方在看什么。

“太子妃殿下，可是落了什么东西在寺里？”裕兴问道。

十方闻言淡淡一笑，开口道：“没有……只是想起了许久前的一个梦。”

“什么梦？”裕兴见十方似乎想聊一聊这个话题，便趁势问道。

“一个和太子殿下有关的梦。”十方开口道。

十方说到太子殿下的时候，眼底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令裕兴看得不由一怔。他不由想起去岁夏天自己来清音寺见到十方时的情形，那时的十方面目清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如今的太子妃殿下，身上沾染了红尘中的气息，看着比从前更鲜活了些。

“走吧。”十方转身朝寺外走去。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正好，十方出了寺院的大门，便见外头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材修长，面目英俊，立在偶有香客来往的寺院门口，显得出挑而惹眼。

十方目光落在对方英俊的面上，心中不由一动，嘴角便不自觉染上了些许笑意，竟是忘了自己正与对方“闹”着别扭呢。

“你怎么来了？”十方开口问道。

“来接你回家。”李熠伸手牵住十方，十方没有躲，任由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

下山的路上，李熠始终牵着十方，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十方依旧没同他说话，但李熠能感觉到，对方中途看过他两次。

因为马车走得不快，两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李熠没让人回宫，而是带着十方直接回了园子。

他们虽然搬回了东宫，但这园子却一直让人打理着。

园子里的浴房修得很漂亮，浴池很宽敞，李熠很喜欢在这里和十方共浴。

所以马车到了园子里的时候，十方就猜到了李熠的心思。

但十方并未抗拒什么，只因这几日一直冷着李熠，他早就有些撑不住了，不过是拉不下脸来罢了。而且想到自己此前的准备“付诸东流”，他多少有些气闷，只因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有勇气尝试第二次了。

这让他觉得遗憾。

“听说你去清音寺的时候，其实我有点害怕。”浴后，李熠一边帮十方擦干头发，一边认真地道：“但我想你不会舍得真跟我生气，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心里有我，就像我心里有你一样。”

李熠说得认真，十方便默默听着，摸不准李熠这是想干什么。

便闻李熠又道：“过去你心里没我的时候，我总是有种执念，拼了命的想让你在意我，总希望能掌控你。后来你心里有我了，可我这心思却没彻底改了，所以总也控制不住自己。”

李熠帮十方擦完头发之后，握着对方的手倾身在十方唇上亲了亲，开口道：“兄长，给我一点时间，也给我一点机会，我会慢慢改掉你不喜欢的那些习惯……”

十方被他亲得呼吸有些凌乱，下意识抬手抱住了他。

李熠凑到他耳边，温柔哄道：“兄长，那天晚上没有做完的事情，咱们再做一次吧？”

十方一怔，脸骤然红了。

不等十方拒绝，李熠便回忆着那晚的情形，自己先是闭上了一眼，而后摆出一副“任君施为”的架势。十方原本一直鼓不起来勇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需要主动朝李熠提这要求。

如今李熠主动提了，便等于帮他走出了最难的一步。

十方这才发现，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

……

……

当晚，十方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

只因为他精力实在有限，到了后来就没什么力气了。

李熠很体贴，觉察到之后便主动询问要不要歇一歇，得到十方的允许之后李熠才反客为主。

十方此前听宁如斯说，这种事情就是要两个人多沟通才能得趣，此前他一直不懂，觉得这种事情太难为情了，根本没法子沟通。

直到今日，他第一次和李熠“有商有量”的经历了一次，才觉出了其中的妙处来。

而且十方能感觉到，李熠似乎也很得趣……

“兄长，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李熠朝十方问道。

“爱。”十方窝在他怀里，闷声答道。

李熠闻言眼底带着笑意，问道：“能不能展开说说……”

十方知道，李熠问这话是想听自己朝他说说情话，便认真想了想，开口道：“我有时候走在路上牵着你的手时，会忍不住想亲你，但是顾忌着人多，便会忍着。今日在清音寺门口见到你的时候，也想亲你。”

十方实在是不怎么会说情话，但李熠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听过了这世间最好的情话。

十方爱他，这对他来说比任何情话都要来得熨帖。

“兄长……”

“嗯？”

“下次把那画册上别的也都试一试吧？”

“你偷看了我的画册？”

“不是 ……那个……你听我解释……”

“李熠！！！”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瞧我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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