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桓、雨汐墓地前，满头白发的林之杨拄着手杖站在墓碑前默默无语，良久没有开口。齐叔跟在身后同样不知站了多久，满脸关心的看着林之杨。

“老爷，下午的仪式，当真不去吗？会不会让人以为我们轻视了白家，轻视了小少奶奶啊？”

林之杨站在墓碑前，愣了一下，果断摇头。

“不去，他们今天是要做大事，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就不要去添乱了。没什么不轻视的，要是按照林家的规矩，既然已经订婚了就是我林家的准儿媳，这订婚典礼办不办都是一样的。”

“是是是，我这不是怕小少奶奶那边有什么想法吗？”

齐叔连连点头称是，见林之杨心中有数，也安心了许多，但是不能去参加典礼，心中还是有些许的不舒服。

“不会的，先不说筱心和她姑姑都不是那种挑理的人，森禾也单独问过筱心和她姑姑了，两个人都点头，我才不去的，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再说，还有森禾呢！”

林之杨摇头，对于白家和白筱心，除了愧疚，他是一百，一千个放心满意。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森禾会为了哪个女人，付出这么多，这么上心，做到这个份上。就连那个当初差点成了他孙媳的秦芷筠也不行。

“是啊，小少奶奶是个明理的，也特别坚强，是个好孩子。”

齐叔由衷的感慨，不凭别的，单凭白筱心平日里对待游钟书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个小少奶奶不一般。

“那是，我孙子看中的，怎么能差。”

林之杨满脸傲娇，他这辈子，最成功的不是创立了林氏，而是养出了林森禾这么一个孙子，这么一个优秀的孙子。

“是是是，小少爷的眼光一向不差。”

齐叔跟着附和，心里已经知道老爷子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了。

“也不看看孙子是谁养大的，那可是我一手调教的，眼光差了还了得？”

齐叔站在林之杨身后，捂嘴偷乐。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不是？还是说，你觉得我眼光不好？”

“没，老爷子的眼光最好了，把小少爷教得也很好。”

齐叔连忙夸赞，生怕林之杨跳脚，老爷子可是站在台阶上呢，不是坐在椅子里，他可不想这么大年纪还得把老爷子背回去。

“就是，我眼光最好了。就是，年轻的时候看人不大准，害了林桓和雨汐，也害了白家。”

林之杨看着墓碑，又陷入到回忆之中，满脸悲痛。齐叔一听，心中连连叫苦，赶紧倒了一杯清酒，递给林之杨。

“林桓，雨汐，今天是森禾和筱心订婚的日子，他们呀，要在订婚典礼上，办一件大事。”

林之杨接过酒杯，将酒洒在墓碑前。

“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一定不能伤着，啊！”

林之杨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仿佛平日里，同儿子说话一般。

齐叔跟在身后，也同样洒了一杯清酒，口中一样嘟嘟囔囔，这不过这个嘟囔的声音有些大，就连听力不是特别好的林之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少爷少奶奶，也求你们保佑老爷子，让老爷子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好给小少爷小少奶奶带带孩子，陪重孙子们多玩几年，看着他们也成家立业，结婚生子……”

林之杨默默听完，手中手杖一顿。

“胡闹，活那么久，那不成那啥了？谁要给他俩带孩子？还给他们孩子的孩子带孩子，你想累死我啊！”

齐叔赶紧闭嘴，老实的站在身后挨训。然后就听到林之杨话锋一转。

“让我活到四个孙子孙女都长大上学就行了。不用太久，活久了累，记住啊，是一对孙子，一对孙女，生少了不成，不然打篮球的时候人不够。人家老蒙就四个孙子，我得带着他们去杀回来，不能比他们输了气势……”

齐叔站在身后，满脸黑线，就您那年纪还想打篮球，篮球飞过来，您接得住吗？再说人家带的是孙子，你这带着还没影的重孙子重孙女，谁跟你玩啊？

“老爷，每胎不能间隔太短，起码得两年以上，不然即伤元气又伤身子，小少奶奶会受不住。到时候老四出生，老大说不准小学都快毕业了。”

“毕业了好，这样大的就能照顾小的了，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看着四个孩子长大，带着他们打篮球！”

林之杨小孩脾气上来，忽然各种范倔。

“好好好，生四个，生四个，老爷您小心着点台阶。”

齐叔在身后，连忙扶住林之杨，生怕林之杨跌倒。

“这个时间，森禾他们该出发了吧？”

林之杨看看天，日头已经快到中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

“差不多，应该亏要到了。”

齐叔看看时间，点点头应和。

“走吧。”

林之杨抬脚，习惯性的朝着墓地另一侧走去。齐叔跟在一旁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林之杨走了一半，终于反应过来，也站在原地愣住了。

“老爷，要不咱们直接下山回去？”

齐叔看着陷入沉思的林之杨，试探性的问道。

“不，来都来了，过去看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林之杨抬脚，继续朝前走去，走到一座起码有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的墓碑前停下。

墓碑的主人，是个美丽的女子，同游清泽有几分想象。正是游清泽的母亲，游钟书的妻子，王美丽。

平日里，林之杨来看儿子儿媳，总会捎带脚过来，看看王美丽，但也就是站在那里看一眼，转身就走。

不止林之杨，就连游钟书，都很少来这里，因为王美丽当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事情败露后，很是没脸，为了不牵连游清泽，直接自尽在游钟书面前。

饶是这样，游钟书也没在看过王美丽一眼，就连王美丽的葬礼，都是受害人雨汐和林桓，带着游清泽一手操办的。

“美丽啊，我又来了，你肯定想不到我还会来看你对不对？我今天来，不是跟你翻旧帐的，也不想去提那些陈年往事。”

林之杨抬头望天，似乎不想看到那张略有些妖娆的脸。

“你走了这么多年，钟书的事也不知道你清楚多少，但不管你知道多少，孩子总是无辜的，你要是泉下有知，心里还有清泽，就保佑这孩子好好的。”

林之杨收回目光，落到墓碑旁的小字上：不孝子游清泽立。顺手将墓碑上的落叶收拾了一下。

“清泽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像森禾一样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好好的成家立业，不要受他父亲影响，有心结。这孩子，这辈子，苦啊！”

林之杨说完，第一次主动为王美丽洒了一杯清酒。然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