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李世民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此言不错!寻常百姓,如何知晓朝廷?他们可曾见过朕,还是见过朝中大臣?朕若是一身微服,便就算是站在其面前,其人只怕也不晓得那是朕。于他们而言,县衙中的那群人,就是朝廷。他们所行之事,就是朝廷之事,所说之言,便是朝廷之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皆代表了朝廷。若其清廉为民,则百姓便以朝廷为民。若其政苛人酷,百姓便以为朝廷就是如此。”
“正是如此,故而,小婿才认为,这些基层官员,代表着朝廷。他们在百姓眼里是什么样子的,那么朝廷在百姓眼里,就也是一副什么样子。所以这些基层官员,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形象,深得民心才是!”夏鸿升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基层官员治理百姓的能力,直接影响着百姓对于朝廷的信服和忠心。他们若是能够治理得当,为当地百姓带来好处,使得当地百姓安居乐业,那么百姓不仅要拥戴他,且还会拥戴他们所代表的朝廷。而若是这些基层官员在治理百姓的时候,胡作非为,制定出来的举措不仅不为当地百姓谋利,反而损害了当地百姓的利益,那么必然遭受反对,也严重损害了朝廷在当地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和名声。”
“是啊!”李世民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哈,贤婿真可谓是朕之智囊了。每每与贤婿絮叨,总能从中获取好些大有脾益的东西来。好啊!哈哈,你身为朕的女婿,也当常来朕这里说说话才是。看来,让贤婿去做那泾阳县令,却是又做出好处来了!贤婿且再来说说,可还有旁的所思所想?”
“是,小婿遵命!”夏鸿升行了一礼,于是又说道:“小婿去做泾阳县令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觉得这些基层官员十分重要,因而对于这些基层官员所选任之人,必须十分严格才行,非德行与能力兼备者不可堪用之外,还觉得,对于朝中之大臣来说,这种在基层做过事情的经历,亦十分必要。”
“且说来听听!”李世民抬手招呼了一下,让王德去倒走了杯中的茶水,重新换做了热水,然后说道。
夏鸿升抬手谢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下一口热茶,又继续说道:“岳父大人,如今这满朝文武百官之中,是从县令、县丞之类提拔上来的,可都有多少?”
“这……”李世民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州府的判司,及县的簿、尉之流,虽然职位不高,但一般也是进士及第后的起家之官。若得举荐,又有州县之明证,或可入朝为郎官、御史。当今之朝中……三省之臣,大都做过此类地方之官员。不过,亲去做过一地父母的,却也的确没有几个。”
“是啊岳父大人!”夏鸿升一杯热茶下肚,说道:“朝中大臣,就算是有过在地方做事的经验,可也只是到州一级。鲜有做过县令之类的。方才小婿说过,这些县衙之中的基层人员,是同百姓接触最为密切,最为直接的人。他们所见到听到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真实实发生在百姓身上的事情,听到的话,也是真真实是的从百姓口中说出来的话。岳父大人,您觉得比起那些基层人员来说,是这些个县衙中人更了解百姓,还是朝中这些大臣们更了解百姓?”
“****所听,时时所见,自然是那些基层人员更加接近百姓,了解百姓。”李世民说道。
夏鸿升点了点头,左右一看,抬手指了指王德,说道:“那岳父大人,若是现下让王内侍和阿史那思摩去御马监养马,敢问是王内侍养出来的马匹好,还是阿史那思摩将军养出来的马匹好?”
李世民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了王德。
王德连忙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哎哟!侯爷您真是说笑了,奴婢如何懂得养马?教奴婢养马,只怕要将那好生生的马匹给养的病恹恹的,可是万万不及阿史那思摩将军的!将军他本就是草原上的突厥人,整日里与牛羊马匹打交道,奴婢就算是骑个马,都不大稳当,如何能够比得过将军?”
李世民也点了点头,说道:“王德伺候朕,在宫里的内侍中间是无人能及的,可若论养马,只怕就比起那自幼养马骑马的突厥人,可就错了远了!”
“正是此理!”夏鸿升对李世民说道:“阿史那思摩将军可以养好马匹,是因为他身为突厥人,之前本就在草原上养过战马,故而通晓马匹的脾性,所以可以牧得好马。那么若是将朝中大臣治理百姓比作养马,那陛下以为,是那些在百姓中间待过,见过真正的百姓生活,见识过真正的民间的人定出的举措更能利民,还是那些从来不曾见过真正的百姓是如何,没有亲耳听过百姓之言的人所制定出来的举措利民?”
说完,夏鸿升看着李世民。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面色也郑重了许多,沉声说道:“自然是那些亲身接触过百姓,对百姓及民间事甚为了解之人,定出的举措更为利民。”
“是啊陛下,若是当初晋惠帝接触过百姓,亦或是他身边的大臣们有亲身接触于百姓的话,他还会说得出那种‘何不食肉糜’的话么?!”夏鸿升亦沉声说道。
李世民突然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了。
夏鸿升坐在对面,等着李世民沉思。
良久,突然才听李世民缓缓的吐了一口长气,对夏鸿升说道:“贤婿这番话,听得朕是突然心下一寒呐!朕想起来当初问对贤婿,听贤婿说那朝代更替之事。说开国之后的国君,往往自幼长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不见民生疾苦,他所能或许外界信息的所有手段,就只能是听说,而非是眼见。如此一来,百姓在他们的心目中就只是一个概念,是一个必须要嘴上说着的名词,却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他所有的生活经验都被拘囿在了这座幽深的皇宫之中,所以才会出现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笑话……贤婿啊,你素来多有良策,对于此事,可有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