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鸿升送走了李家兄妹三人的第二天,就一大早的带着齐勇打马飞奔回了泾阳,连家里都没有回去,径自就跑到了窑上。现下天气还冷,窑上打蜂窝煤的人还有很多,夏鸿升叫了十来个人,准备让他们去挖河沙,这是很慢的一个过程,河沙挖出来之后还要过滤,筛出里面的总东西和粗大的砂砾,还得晒干,需要耗费很长时间。
“公子……”齐勇喊了夏鸿升一声,夏鸿升回头看看,就见齐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公子,眼下下河挖沙,会冻死人的!”
夏鸿升一愣,他一心只想着赶紧做出来玻璃来,却反倒忘记了眼下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又没有机器,一切只能靠人力,不论是截流还是下去挖沙,都得靠人上,这天寒地冻的,可不是要冻死人了么!
“说的对,我只想着快些用,却忘记这件事情了。多谢你提醒!”夏鸿升朝齐勇谢道,然后又让那些人散去,喊了窑头过来。
窑头过来拜见了夏鸿升,这窑盖成之后就请了一个老窑头来,据说以前是哪一个大窑上的师傅,年老了想要还落叶归根,就留了徒子徒孙在那里,自己回泾阳来了。琢磨着夏家的窑就在泾阳,且能被当朝爵爷看上自己的手艺,那是荣耀啊,于是就接受了夏鸿升的邀请,来夏家的窑上了。谁知道到了窑上之后,一直都没有烧过窑,没有显露过自己的本事,跟一个吃闲饭似的,老窑头心里很是惆怅。这也怪夏鸿升,当初想着早晚要用到,于是就趁着盖作坊的人,让他们挖了窑。挖窑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就介绍了自己的一个亲戚,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窑头,夏鸿升当时想着这种烧窑这种事情,经验最为重要,一个经验丰富的窑头,能带来很大的好处,于是就未雨绸缪,先把人给占了过来再说,免得被旁人抢走。可谁知要过来之后,窑上就一直没有动静,也就没了老窑头的用武之地。
见了老窑头过来,夏鸿升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礼,然后问道:“钱师傅,你烧了一辈子的窑,经验丰富。我眼下急需烧出来些东西,需要用许多河沙。你看这天冷成这样,又不能下河挖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老窑头看这架势,这位爵爷终于想起来还这么个烧窑,这是要烧东西了啊!一想到自己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老窑头就激动了,连忙回答:“回公子的话,窑上烧窑,肯定是要用到沙子的,平常的窑上必备的肯定有沙子。咱家的窑建成后就没有烧过东西,所以也就没有准备这些东西。若是公子急用,让徐先生跟着老汉去走一圈,到旁的窑上买些河沙来便是。”
夏鸿升点了点头,原料能弄来了,接下来就是制作玻璃的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了。这个环节若是不解决,照目前的技术而言,玻璃怎么也不可能被做出来。沙子中的二氧化硅高温熔融,形成玻璃液之后,要想做成各种形状,需要对玻璃液进行吹制。找不来会吹制的人,就只能是白搭。
后世里看过关于人工吹制玻璃的纪录片,过程和做法倒是很了解,但那是纸上谈兵,当不得真。这是一门手艺,不是光看看纪录片就能够掌握的。
玻璃制品其实在中国国内早在汉代就有了,不过,后来汉代平定匈奴,加强了同西域的交流,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政权更迭频繁,长期的封建割据和连绵不断的战争,使这一时期中国文化的发展受到特别严重的影响,波斯、希腊等中亚和欧洲文化也是在这一时期对中国有了第一次的大规模羼入。随着这些外来文化的传入,西方玻璃器大量输入中国,这种玻璃更加透明光滑,能做的大而薄,关键是硬度都要比本土工艺制出的玻璃高的多,于是本土玻璃就被取代了。
后来宋朝的时候有个叫程大昌的人,写过一本《演繁露》,里面提起过——“然中国所铸有异于西域者,铸之中国则色甚光鲜而质则轻脆,沃以热酒,随手破裂;至其来自海泊者制差朴钝,而色亦微暗,其可异者,虽百沸汤注之,与磁银无异,了不损动,是名番琉璃也”。
说明本土玻璃颜色光鲜,但是极其脆弱,“沃以热酒,随手破裂”,倒杯热酒就会碎掉,随手一握就能握碎,这种强度根本不能实用,而西方玻璃,则“虽百沸汤注之,与磁银无异,了不损动”,所以就淘汰了本土的玻璃。
夏鸿升看过这个纪录片,里面说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因为本土玻璃缺少了一道必要的工序,那就是“退火”。
玻璃在成形过程中,内外层总存在着一定的温度差。这种温度差在玻璃制品中形成相应的应力。由于局部的、不均匀的应力的存在,使得制品的强度减弱。退火的目的就是使制品内的应力减小到可以容许的程度,能够极大的提高玻璃的强度。
这就是夏鸿升自信自己能够通过制作玻璃赚到一大笔,甚至反向向西方倾销的原因。
河沙的获取成本很低,远远要比西方获得原料的成本低得多。结合本土玻璃的光鲜色彩,又有西方玻璃的质地,但是售价却低,必然能够取代西方玻璃的垄断地位,甚至反而通过胡商进行反向倾销,占据西方市场!
长安城作为一个东方的大都会,外来商人倾售货物的最主要场所之一,长安城中有大量的胡商,也肯定会有懂的吹制的工匠。
“钱师傅,那您自己瞅个时间,找徐先生支些钱,带几个人去买些干河沙,我这样也需要找一个懂的吹制的人来,这不好找,所以你也不用急。”夏鸿升点了点头,向老窑头说道。
老窑头一愣:“吹制?公子要烧琉璃?!”
夏鸿升大吃一惊:“钱师傅也知道吹制?!怎么,钱师傅您会?!”
“不会,这玩意儿怕是没几个人会。只是以前听一个胡商讲过一嘴,说什么吹琉璃的。也是个糊涂的,琉璃肯定是烧出来的,怎么能吹出来?”老窑头摇摇头叹了口气:“老汉以前烧窑的时候,倒是见过窑里有过看着像是琉璃的东西来,不过却不透亮,后来又试过两回,也没有试出个啥名堂来。但敢肯定,那琉璃也肯定是烧出来的,就是不知道是啥。”
夏鸿升心下了然,方才老窑头说烧东西的时候有时候会用到沙子,肯定是温度够高了之后,沙子烧出玻璃了,只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些沙子又有杂质,看起来也不好看。也是,谁又会想得到,那晶莹剔透美轮美奂的琉璃,却正好是用那些看似无甚子大用的沙子烧成的呢。
若说找人,那必然还是要麻烦那俩货了,这俩人一个走白道,一个走草莽,俩人和在一起,长安城就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东西,只要长安城里有。恩,这是那俩货的原话。
可要说他们俩也没有说大话,李恪的身份高贵,又喜欢玩,结交的人许多,一打听两打听的,总能打听出门路来。刘仁实呢,放后世里就是长安城里面的一个小扛把子,让他派出小弟们去找人,这街头巷尾,三教九流,到处打听,民间的消息可多着呢,总能打听出来一些东西。再加之他手下的那些小弟又是整日在市井上胡混的,自然就更加容易。
也就让他俩蹭一顿饭的事儿,说起来这帮纨绔,在泾阳还好,这过年了想着长安城里热闹些,于是住在了长安城里之后,这帮子纨绔可就三两天一登门的,刚开始还捡夏鸿升在家里时去,可到后来,就不管夏鸿升在不在家了。有好几次夏鸿升回去家里,一进家门,就见那一伙纨绔已经在吃开玩开了,一点儿都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都是一帮勋贵子弟,不是王爷就是小公爷的,家里的下人哪里敢惹,更不敢拒绝,只能任由他们差遣。
夏鸿升虽然头疼,但也觉得能有这么一群朋友也还好。而且,现如今夏鸿升出入这帮纨绔的家里,已经不需要通报就能直接进去了。这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长安城里若说还有李恪和刘仁实他俩找不到的人,那估计其他人就更加找不到了。要真是连他俩也找不到,那夏鸿升就只好厚着脸皮入宫一趟,争取把李老二拉进这份生意里面了。里面的利润之大,就不信李老二不眼红,不恨那些胡商就这么把大唐的钱赚走。听说李老二家里也缺钱啊,据说长孙皇后都开始在后宫提倡节俭,又遣散宫女,缩减内府开支了,要是给他几成股份,想必他肯定高兴吧……不行,这事儿怎么着也得拉李老二进来,这玻璃以后想要往外出口,有李老二的股份在里面,好处自不必多说。
感谢这里是唐朝,还没有后世明清之后那么禁锢到了骨子里!感谢李老二为了笼络天下人心而士农工商,四民并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