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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禾的记忆停留在最初,但是曾经度过的岁月,仍然会留下痕迹。
譬如说功法,又好比师兄,以及……那些对师兄轻佻的习惯,这不是三岁幼童应该知道的事。
仙人不需睡眠休息,可就像陈禾醒来觉得“早晨应该吃东西”一样,睡觉显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陈禾现在一次记忆,能够保留多久,释沣有了切身体验。
——每次见师弟睡着,免不了心生期盼,然而睡醒揉着眼睛爬起来的,还是那个觉得自己只有三岁的陈禾。
区别还是有的,记得昨天吃了什么,记得“来给自己看病,笑得很奇怪”的南鸿子,还有今天的师兄比昨天眉头皱得更紧了。
要找池塘?这里就是终年水流湍的青元山河谷。
没有蝈蝈?河边有个拿着竹竿认真钓鱼的胖墩呢!
“主…主人?”
石中火第一次被主人要求“一起玩”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
虽说主人成仙之后,总是有点不正常,动辄问自己是谁,然后沉默一阵就相信了自己,它只要负责装死就成。
可是现在变不回火球啊!
胖胳膊被拽着,听到主人问的是老一套的“你是谁”,石中火装傻不答,它哪儿知道主人这会子是真傻,见到一个同龄(…)玩伴,迫不及待的就想跟石中火一起探索这片比陈家后院大得多的地方。
石中火满腹怨言的被陈禾拖着,在河谷里跑了四五圈。
青元山河谷里寸草不生,除了石头,就是石头。
对了,还有一间四面漏风的竹楼。
释沣无言的看着师弟从吊脚竹楼底下,将胖墩拎出来,一本正经的指着石中火鼻尖说:“你钻得深一点啊,我都看见你胖脚丫了。”
胖墩气得脸都鼓了起来。
捉迷藏什么的,它才不想玩呢。
“快去藏。”陈禾兴致勃勃的催促。
“为什么你不去?”石中火急了。
“咦,你是会说话的啊。”
陈禾捏着胖墩脸上的肉,觉得手感特别好,严肃的哄骗这个小伙伴,“听话,只有你适合,你看我长这么高,往哪里藏呢?”
石中火跟着抬头,心情复杂。
——主人飞升前没这么高,真的没有!!
“我们去钓鱼。”石中火一字一句的说。
小孩只要有的玩就成了,至于玩什么,不情愿一阵后,也就答应了。
到了河边,石中火像模像样的挑了一块开阔平整的岩石,这一带水流较为平缓。
“把这个,拿着。”胖墩将其中一根鱼竿塞给陈禾。
陈禾接过。
“坐下!”
石中火气势汹汹的拍脚边石块。
陈禾摸着鱼竿,表情好奇。
石中火还要再教,陈禾已经摆手对他说:“不对,你的鱼饵呢?”
“啊?”胖墩看着钓竿发愣。
“鱼钩是直的,你被骗了。”陈禾笑嘻嘻的说。
“胡说,你懂什么?”石中火跳脚。
几天玩下来,它已经忘记眼前这个是主人了。
陈禾有醍醐灌顶,这让他在“小伙伴”面前总是显得特别聪明,他没有继续嘲笑胖墩,而是捏着对方的胖胳膊,摆弄鱼钩给它看:“只有弯钩放上鱼饵,鱼吞下去,钩子才能恰好将鱼鳃挂住呀,直的怎么办呢?”
石中火蹲在旁边,皱眉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主人的师父给它的就是这样啊!
不远处释沣侧头看南鸿子,眼神里的意味,明明白白:让你省事,连钩都不做弯的!
南鸿子不客气的回瞪:好歹装了个根充数的直钩!
河边石块上,陈禾与胖墩凑在一起研究鱼钩。
陈禾干脆利落的用手一掰,像把钩变弯,他失去记忆,手上力气没轻没重,“啪”的一声就断了。
陈禾傻眼了。
醍醐灌顶没说这种情况要怎么办啊!
石中火蹦起来,一把将那个完好的直钩抢走,气冲冲的瞪陈禾。
“我…我,不是,是这个太脆,一碰就坏,肯定钓不上鱼的。”陈禾手足无措的解释。
如此苍白无力的借口,胖墩当然不答应,它指着陈禾说:“你弄坏的!”
陈禾老老实实的承认了:“…是我,可是…”
“不跟你玩!”石中火生气的转过头去,将鱼竿甩进水里,“我要钓鱼!”
被自家火灵嫌弃了的陈禾,拖着步子回来找释沣。
释沣看着师弟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五味陈杂。
南鸿子不肯走,装作收拾前几天上崖采的药材,光明正大的蹭在旁边看热闹。
“怎么了?”释沣安抚师弟。
“师兄…”陈禾欲言又止,半晌才在释沣的鼓励目光下说,“你会钓鱼吗?”
“噗。”
南鸿子闷笑。
释沣暗暗瞪了他一眼。
“师弟想要钓鱼?”释沣转头,又低声问。
陈禾没说话,满腹心事的坐着发呆。
第二天他醒来时,就收到了师兄给的一枚鱼钩。
——弯的,释沣去崖上找了一棵万年松树,取坚硬似玄铁的老松针做的。
看着陈禾拿起来兴冲冲去找石中火的背影,南鸿子乐呵呵的过来问:“徒弟啊,现在的心情如何?跟为师说说呗!”
世有损友,哪壶不开提哪壶,南鸿子也不遑多让。
好在释沣对师父足够了解,怎会轻易让南鸿子看了热闹。
“师父错了,养如今的师弟,比从前更省心。”
既不用教着学武,又不怕师弟忘记功法,而且每天醒来都记得前一天的事情,这样的时光,好像是岁月忽然倒流回来的弥补。
南鸿子微一颔首:“说起来,石中火现在讲话很顺溜了呢!”
那是被陈禾气得、急得……
跟着自己的先天火灵坐在河边钓鱼,陈禾也算是创新例了。
钓了半天,河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陈禾又坐不住,挑唆着胖墩:“没有鱼饵,根本不能钓上鱼的!”
石中火粗声粗气的说:“你有?”
“鱼饵通常是泥土里的虫子,据说鱼很喜欢。”
于是一大一小又趴在河谷里挖坑。
坑挖得都把两人填进去了,也没看到一条蚯蚓(能看到就怪了)。
最后石中火发现自己爬不出坑了……
陈禾竟然没发现,就算没了记忆,青元山河谷峭壁不太会爬,这个坑还不是稳稳的?
他上去一看,发现小伙伴不见了。
回头,矮个的石中火气得脸通红。
陈禾赶紧跳下去捞,石中火牙痒痒,恨不得一口咬在陈禾脸上,但是它不敢。
——刚张开嘴,骤然全身一寒,这股熟悉的威胁感!
胖墩乖乖的闭上了嘴。
“徒弟,用神魂威压震慑一个娃娃,不体面啊!”南鸿子嗤笑。
“我怕咯掉了石中火的牙,青元山河谷不利火灵恢复。”释沣施施然的说。
“……”
养个徒弟不讲理!徒弟还纵容着小徒弟更不讲理啊!
南鸿子踱过去,将胖墩抱走了。
——继续留着给陈禾欺负吗?可怜!
可是小孩子记吃不记打,陈禾又是石中火主人,就算当天胖墩气得想咬陈禾,第二天陈禾若无其事跑来找它玩,石中火别扭了一阵,还是允许主人跟自己一起钓鱼。
这次不挖虫子,拿灵果肉挂在鱼钩上,丢进河里。
尽管日复一日,总是没有鱼儿上钩,但是也习惯了坐在河边,钓鱼发呆或者说话。
南鸿子多么善于找机会的人啊,他笑眯眯塞给胖墩一本道经。
石中火钓着鱼,无事翻书,吭吭哧哧念着南鸿子昨天教它的句子,旁边打瞌睡的陈禾醒了,伸头一看书卷,皱皱眉。
没看过,但是好像懂!
遇到石中火念错的字,陈禾立刻给指出来。
很快就变成陈禾捧着书卷,字字句句讲给胖墩听,至于鱼竿放在旁边,早已被两人遗忘。
时光如奔流的河谷之水,一晃便是十年。
第一年的时候,南鸿子就郑重的找释沣商量“小徒弟现在失忆一次,究竟是多少时间”?两人拿这个问题去问石中火,胖墩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说十年差不多。
如今就是陈禾可能再次失忆的时候,这让南鸿子与释沣怎能不重视?
现在伤口的火灵气息,已经微不可见,只要离开青元山,或许不日就能恢复。
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候,青元山外出现了大量玄仙,还有数十个罗天上仙,声势不小,正是为了追查当日的“流炎山地火之变”,顺道查看各地灵脉有无变化。
青元山水灵脉压制灵气,众仙使唤一些飞禽下来查看,转悠几圈就走了。
重点还是在看外面地脉,毕竟没人想到河谷底下会藏着人。
竹楼与石屋都造在峭壁最底下,峭壁人字型倾斜,而那些飞禽化作的仙人,下来时不情不愿,多年修炼,今天被当做坐骑般奴仆使唤,哪里能高兴得起来,顺着河流,努力用自身力量飞上去,就匆匆报信了。
没有敢落足到谷底岩石上的。
甚至飞太低的都不敢,万一不用灵力,靠自己飞不上去呢?别的修士还能手足并用爬峭壁,它们化作原身,一旦要爬还得了?
南鸿子隔一阵就上崖,得了这个消息,把所有人关在石屋里好几天。
等查探河谷的仙人走了几日,又出去看情况,发现那群仙人还在青元山,这下想出去也不安全了,只能继续困守河谷。
南鸿子与释沣的烦恼,陈禾跟胖墩显然不懂。
他们依旧悠闲坐在河边,鱼竿一放,翻着道经。
胖墩不再是那个说话磕磕巴巴,只会瞪眼睛的娃娃,它跟陈禾身形不变,但是石中火自认已经饱读诗书(…),眸正清慧,顽劣之气再无踪影。
陈禾有小伙伴陪着长大(…),还有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师兄,除了玩闹就是没事念念书,虽然他觉得自己今年十三岁(…),但是懂的东西比石中火多得多,道经上那些艰涩难懂的句子,都不在话下,反而在一遍遍的诵读里,若有所悟。
不动灵气,不修炼,周身的气息反而变得更加纯粹。
世尘浑浊,即使是修道成仙,也免不了贪嗔痴怒,稚子之心,得道多年后又要去哪里寻呢?
这日,胖娃歪在陈禾肩头打哈欠时,忽然看到水中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它先是一愣,然后发现陈禾的鱼竿动了。
“快看!”
陈禾低头,插在石缝里的鱼竿正在摇晃,好像被什么拉住了。
“真的有鱼?”
一人一火惊喜的对视,陈禾赶紧抓住鱼竿,石中火拽着他手臂帮忙往后拽。
这条十年来第一次上钩的鱼,简直太稀罕了!
结果用力过猛,两人齐齐往后摔在岸边。
一条通体银色,光华流转的鲤鱼顺着鱼竿浮上水面。
“鱼!!”
石中火高兴得差点没法从地上爬起来。
释沣与南鸿子听到动静,往这边一看,顿时神色大变。
急急奔来,一人一个,将陈禾与胖墩护在身后。
“鱼…”石中火委屈的嘀咕。
“它不是鱼,这是青元山水灵脉的幻化之形——”南鸿子转头,盯着那条鲤鱼说,“我等师徒,借河谷落脚,多有打扰,阁下若是不满,吾等即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