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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禾醒了,他感到脑袋发沉。
耳边是海浪声,还有隐约喧哗谈笑的声响,其他船拉扯风帆下锚的动静,看来这是在一条船上,船正停驻在港口。
陈禾闭着眼睛,眉头纠结的皱起来。
——他好像是个修士,有个师兄。
除了名字之外,他好像什么也记不得了,这事有些不妙。
“师兄,我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陈禾小心翼翼的问完,才抬头看到释沣的脸,他被震了一下,好半晌没说出话。
师兄长得是不是太好看了点…
释沣也低首看他:师弟从十五岁到现在,还是一样的反应。
“师兄…”陈禾刚开口,船舱外就传来一个讨好的声音:
“尊者,梁燕阁的人已经到了,稍待便会上船。裂天魔尊已经回来了,尊者不去海市蜃楼转转吗?那里果然是世间罕有之相,卖得皆是天下难得之物,不可错过。”
海市蜃楼?陈禾微微意动,他将外面魔修提到的名字全部记在心里。
“去罢。”释沣起身,温言道,“你只是功法缘故,暂时不记得事情。”
是这样?陈禾有些犹疑。
“你常常如此。”释沣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宽慰师弟,“但除我之外,无人知晓。”
陈禾立刻信了。
“师兄放心,我一定不会在旁人面前露出破绽。”
“……”
释沣满心都是想笑又不能的微妙感觉。
“嗯,只几天,过了就好。”
陈禾点头,一转身却在皱眉:他没有内伤,经脉也没受损,真元畅通无碍,怎会是功法缘故失忆呢?还这么快就能恢复,事情听起来很蹊跷啊。
“去罢,难得到南海来一次,自然要去逛逛海市。”
“师兄与我一同去吗?”
释沣静默半晌,方展颜道:“好。”
***
海面上停满了船,各色风帆飘动着。
最外围是凡人的船,帆上有歪歪曲曲的文字,装饰奢华,但在修士眼里不堪一击。
在南海,一颗避水珠千金难求,海外各国之主与雄踞一方的大人物不惜血本抢夺,为的就是能一观海市盛景。
可惜他们的船,只能停在最外围的地方,来得也是最迟。
为了安全,这些凡世里尊贵的大人物,想方设法请来修士,与他们一同出海。
高阶修士不屑做的事,倒是让散修捡了便宜。
“国师?”
一个戴金冠的海外散修嘲讽的说,“哪个国家的,带了多少人,刚从蜃气里钻出来吧。”
“指不定是个光秃秃的家伙,只能使唤凡人。”
“哈哈——呃!”
笑声戛然而止。
詹元秋黑着脸,身后是一群…呃,至少金丹期的魔修,没五十也有一百。还有一位化神期嘲讽的瞥对面:
“番邦寡民,夜郎自大。”
海外修士们目瞪口呆,没敢出声,等詹元秋那帮人浩浩荡荡走了,这才探听起来。
没多久,这次来海市蜃楼的人,都知道多出一群中原修士。
往年偶尔也能见到几个外来修士,但这种没门路进来的人,全都要搭乘顺风船。哪有这样嚣张高调?
“听说中原那边闹得凶,正道几大门派,还有魔道…快打起来了?”
“对对,好像是在找宝藏?”
“你们都孤陋寡闻了,这事啊!跟东海渊楼有关!”
一半人立刻噤声,他们不是妖兽,实力单薄,渊楼他们可惹不起。
“梁燕阁与渊楼对上了!”
“嘘,说话没个把门的,海市蜃楼修士云集,恰好撞到正主看你怎么办?”
于是剩下的一半人也不吭声了。
陈禾出来时,正有小船行到船舷边,里面一个异族男子,用奇怪的口音说话,还带来许多礼物,要供奉给“□□的国师”。
“这些凡人,赶紧打发了。”裂天尊者不耐烦的说。
魔修们满载而归,心情都不错,除了发现自家宠物多出几十万哥哥的詹元秋。
“陈公子。”
“尊者!”
众魔修没一个敢问释沣与陈禾要去哪的,倒是一些豫州魔修主动跟过来,滔滔不觉的说着海市蜃楼里值得一换,难得一见的好玩意。
释沣目光一扫,那人乖觉的闭上了嘴。
迎面遇到裂天尊者,后者没发现陈禾的异样,直朝他们点点头:“梁夫人与沈岛主还未来,梁燕阁那些下属,由詹元秋见一见也就是了。”
“中原可有消息?”
“不曾,倒是听说西域枭风尊者得了援力,将赤霞宗打得落花流水。”裂天尊者随口一提,这个在旁人看来惊天动地的事,对魔尊就不过如此了。
“枭风得了谋士,还是——”释沣首先想到了赵微阳。
“听说是破了赤霞宗的护宗阵法,赤霞宗措手不及。”
释沣愈发肯定这是赵微阳搞的鬼。
只是眼下他们在南海,西域的事,鞭长莫及。
“等回中原再论。”
释沣转头,发现陈禾好像全不在意,其实将一切都听在耳里,牢牢记下的样子,不觉出神。
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师弟了?
在黑渊谷时,因为没有蜃珠,陈禾时常会露出这般模样,陈禾那时候还小,不清楚明天依旧要忘记。
释沣没有阻止陈禾,蜃珠被封,今天,明天…在海市蜃楼发生的每一件事,陈禾都不会记得。如此恰好,师弟不会事后懊恼做了傻事。
“走罢。”
释沣微微一笑,将一颗在船舱中做好的青玉球取出来,塞进袖子。
黑渊谷里整整一箱的玉球,似乎可以多添几颗了。
***
一入海中,喧嚣声小了几分。
海面上密密麻麻列开的船底,遮住了日光。
缝隙里漏进来的光亮成束,像梦境一样。
宽厚的紫红海藻叶随波飘动,大如蒲扇,更多的褐色海带自礁石上倒垂着,像一重密实的帘子,稍微拨动一下,就有色彩绚丽的小鱼受惊地窜出来。
它们注定被打搅。
“帘幕”揭开,里面顿时透出明亮璀璨的珠光。
巨大的珊瑚礁呈扇形分开,一颗颗珍珠被人自珊瑚礁的不同地方倾倒抛洒,由于海水的阻隔,它们下落的速度异常缓慢,成为飘动在这里的光源。
一颗珠子不够亮,成千上万呢?它们分散着,并不密集,却照亮了每个角落,看得出是精心计算的结果,一串串宛如是海水中美丽的气泡。
雨铃霖夜却归秦,茫茫烟水着浮身。
夜半相思珠化泪,洒上鲛绡赠故人。
鱼尾鲛人俯卧在珊瑚礁上,唱着悠长婉转的曲子。
他们手中的泛着奇异光彩的缎子垂落着,随着海水鼓动,一匹匹皆是绚丽华美。
珍珠落在雪白的海沙上,有的停驻在那里,照亮地面,其他的则被蚌妖们抬手一指,又慢悠悠的飘起来。
修士们说说笑笑的路过,也有偶尔驻足买走几匹的。
鲛人面前最多的,是那些用了避水珠,衣裳不湿,好像站在气泡里的凡人,他们大多数肥硕不堪,用贪婪的目光盯着鲛人,还有那些绚美华丽的缎绡。
延年益寿的药,俗世没有的美色,看了、得了其中之一,就不虚此行。
“这可比东海梁燕阁更显盛景!”
“东海?陈公子见过。”豫州魔修们纷纷笑起来。
陈禾闷不吭声,他们顿时显得有些无措。
自家尊者不说话,他师弟今天也吃错药了,冷着个脸,忒难伺候。
鲛人们看到远远而来的释沣陈禾,立刻眼睛一亮,这些生在南海,长在海市蜃楼,性命无忧的鲛人,胆子可比同族大多了。
她们捋着华美的缎子,歌声柔婉,笑颜如花:
海波蜃影疏,萧郎似初顾。
纤手如玉脂,裁成销金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能同汝去,但求罗裳覆。
陈禾抬头,鲛人笑得更高兴了,这样好看的修士,买走她们亲手织的布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多好。
“师兄。”
陈禾发现释沣真的停下来看布匹了,闷闷的说,“我不缺衣裳。”
“你缺,你不记得了。”
“……”
释沣知道陈禾在别扭什么,传音安抚说:“别急,她们就是要卖布而已,就算你要带她们走,她们也不会答应的。”
那你呢?她们肯不肯?
陈禾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忍住了,默默绕到另外一边。
珊瑚礁里是天然的洞窟与弯弯曲曲的台阶。
诸多妖兽以人形或本相在里面谈笑风生。
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封灌的异香、晶莹剔透的冰块封住的灵草、成摞的宝石、细腻品佳的各种玉石,像堆垃圾一样随意放在摊位上。
南海妖兽,相约来到海市,而人类修士则会慢上半月,妖兽们能从人类这里赚到各种灵丹,而修士亦能发现许多宝贝。
有些天材地宝长在深海,难以寻觅,而许多锻造法宝的矿石,也非岸上所有。
妖兽的尸骸妖丹、修士的功法遗物,没有海市蜃楼不卖的东西。
“吞云鲸,有没有要的?”三四个灰白的小家伙挤在一起,眼睛都没睁开。
“这么小的妖兽也有人卖?”
“陈公子,刚才我们打听过,你猜这么着,卖妖兽的都是它们的父母。还有卖掉自己给修士做宠物的呢?”魔修说这个一脸的惊奇。
妖兽们有的想玩乐,有的为了修行,更多的是生来资质差,没法顺利修行,放到大海里,却又无法在残酷的搏杀里生存到成年。
“可不,听说只要与修士订下互不伤害的契约,价钱都好商量,就跟白捡似的。”另外一个魔修十分羡慕,因为之前同行的修士有人得了,“只要还是看对眼!”
只见其中一个灰白的肥球,摆着尾巴,猛地蹭上一个路过修士的袍子。
“留步!!等等,我儿子喜欢你,缺宠物么?缺伙伴吗?缺坐骑吗?”
摊主一脸喜色的追上去死搅蛮缠。
“我这个儿子是凡体,没法修炼,可我们吞云鲸原形在海中也是十分厉害的,你们好好相处,到你老时,妖兽就是最大的依仗嘛。”
那修士一脸难色:“这…实在抱歉,在下想买龙涎蟹呀!就在那边!”
陈禾跟着抬头一看,只见磨盘大的青色海蟹趴在珊瑚礁上。
“一斛深海明珠,每天给我弟弟吃新鲜鱼虾,办不到别想带走我弟弟!”卖螃蟹的摊主对着周围人嚷嚷。
“哼,一只蟹,贪吃贪睡,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做!”吞云鲸大怒,“哪里比我儿子好了?”
那修士老老实实的说:“可它有数不清的兄弟啊!面子大,势力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