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一路疾驰,五天的漫长旅途过去,红锦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哈伦王国王都,艾梅要塞。
进都城的人不少,即便梅特塞是王族也没有选择插队进城,而是将马侧到马车边,为红锦掀开了车帘,“我们艾梅王都的风光,要不要看一看?”
南疆天气相较原衡更加干旱炎热,一路行进数百里都没见到几棵树木,只能看到远处有光秃秃的土黄色山石,和一大片青黄低矮的草原。
眼看着王都就在眼前了,梅特塞还特地带她看什么?
红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梅特塞见她同意,便从马背上一跃跳上马车的踏板,走进车厢中将红锦给抱了出来。
坐上马背,梅特塞对左伦吩咐道,“我带红锦绕着都城转一转。你们先回王宫,告知父王、母后,我很快就回来。”
左伦见红锦坐在梅特塞怀里,顿时眉头一皱就想反驳,结果被旁边的穆达拦了下来,“王子放心。”
梅特塞见状,策着马便与进城的大队伍往反方向跑。
“梅特塞,你是想带我去哪儿啊?”红锦疑惑地问。
“自然是带你去一处好地方,好好领会一下我哈伦的草原风光。”梅特塞豪放地大笑一声,策马奔腾,红锦只觉得在马背上颠得够呛,头顶上的炎炎烈日也晒得她感觉头顶发烫,整个人都快中暑了,干脆闭目养神休息一会。
不知这样跑了多久,红锦突然感觉到胯下的马停了下来,只听梅特塞有些骄傲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睁开眼吧。”
红锦缓缓睁开眼眸。
眼前是一幅只有居高临下才能欣赏到的绝美画面。
广袤的草原之上,有一座雄伟壮丽的要塞,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尽头,屹立着一幢白粲镶金的王宫,城市里面的车马和人比蚂蚁还要小,看起来像是一粒粒黑点在缓缓移动。
城外还能远远地能见到一条蜿蜒的河流一直通向天边,有成群的牛羊在飞快地沿河奔跑,仿佛受到了源于自然的野性呼唤。
天高地广,偶尔有雄鹰展翅划过长空,红锦长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中都是自由的味道。
哈伦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啊!
她打心底里这样感叹。
“这条河的名字叫尼禄河,在我们哈伦的神话中,是鞑哈天神的妻子尼禄流下的眼泪汇聚成的。鞑哈天神创造了天空,最后用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大地。鞑哈天神的妻子思念天神,流干了泪水化为这条河,还让自己化作了天上的云彩和雨露,追随天神而去。”梅特塞说着这段神话,声音中尽是对天神的敬仰。
“真是段感人的神话。所以你们南疆的汉子都以鞑哈为荣,女子皆向往尼禄是么?”红锦笑着问。
梅特塞点了点头,“自然是没有凡人可以及得上鞑哈天神那样英勇的。也没有女人可以像尼禄一样完美。”
红锦笑了笑,心里却觉得不敢苟同。
她忽然觉得,正是因为南疆人民都信仰着这样的神话,才会造成男女之间的关系这样不对等。
就像神话里所说的,鞑哈是英勇无比的汉子,为了天地而牺牲。
可尼禄呢,她却是为了鞑哈而牺牲,化作了天空的点缀,就仿佛南疆女子的命运一样,从生到死,都是男人的附属品。
为什么不能是尼禄为了创造出更美好的世界而牺牲自己呢?
如果神话是这样写的,红锦倒是更敬佩南疆的先人一些。
不过这是别人的信仰和文化,她虽然做不到赞同,但至少可以做到不去否定和尊重,只是微笑着看看便好了。
原衡的文化又何尝不是一样呢,这整片大陆上到处都是男尊女卑,只不过各个国家地域文化不同,女卑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红锦从来没有狂妄自大地觉得自己一个人有能力做到去改变什么,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和自由,再保住亲人朋友的命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回去吧。”红锦低声说道,“太阳好晒呀。”
她有种预感,再不回去自己能被晒成煤球,这个世界又没有防晒霜这种东西。
梅特塞一低头,这才看到红锦的一张小脸都被烈日晒得发红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走吧,带你回王宫。”他示意红锦在他怀里坐好,缰绳一紧便策着马走下了土坡。
这一次梅特塞没有再跟着进城的平民排队进入,而是策着马横冲直撞地直接进了城门。
守城门的是一队身材高壮的南疆大汉,各个儿肌肉结实,肤色黝黑,衣裳只穿一半,将半个胸膛和强壮的腹肌都露在外面。
他们一见到梅特塞,都不用梅特塞出示什么东西就纷纷弯腰,握拳抵在胸口行礼,用南疆话大声高呼,“恭迎大王子殿下归来!”
原本周围的平民还没认出马上的是梅特塞,一听到守城的卫兵如此高呼,顿时一个个儿都沸腾了。
“参见大王子殿下!”
“欢迎大王子殿下回都!”
……
如此种种,皆化作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街道上响起。
街边牵着牛、喂着马的平民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边将崇拜的眼神投向梅特塞,一边扬着手臂高呼他的名字。
梅特塞也对他们笑着点头示意。
红锦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不过她看得出他们看梅特塞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意,呼唤他的声音也像是粉丝对偶像在台下的呐喊一样。
“你在你们哈伦的人气好高啊!”红锦忍不住感叹道。
梅特塞闻言,低头在红锦耳旁轻笑,“那是当然。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要崇拜上我了?”
红锦嘴角抽了抽。
你要是不说这句话我还能稍微崇拜你几秒钟!
“那是当然的啦。梅特塞你在民间人气这么高,说明你这个大王子做的深入人心嘛。你以后一定也会是个贤明的君王的。”红锦笑着说道。
这句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南疆的人直率热情,从一路上旁人打量她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对她一个一看就是异域来的女子,她丝毫没有看到任何不善的目光,只看到了好奇和羡慕一类善意的眼神。
如果是在原衡,梅特塞策马走在街上,那么看他的眼神里一定有许多人是在打量他,审视他,甚至想要对他一个异域人指指点点的。
一路穿过平民区,又穿过富人区,最后红锦终于在马背上来到了艾梅要塞的深处,艾梅王宫。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原衡完全不同,柱子都是雪白的石柱,而且还是方形的柱子,不像在原衡皇宫,四处都是朱漆的圆柱。
原衡的房顶多有远远伸出的屋檐,屋面呈微微反曲状,四个屋角是微微翘起的。
而艾梅王宫则是整个建筑通体都是四方形,门口一排八个高大的白粲镶金石柱十分震撼,看起来有几分神殿的神秘感。
门口处仍然是站着几位穿着南疆服侍的大汉在把守,一看到梅特塞,纷纷都恭敬行礼。
穆达站在门旁,手里还推着红锦的轮椅,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他们许久。
梅特塞把红锦轻轻放上轮椅,对穆达淡淡说了句辛苦。
红锦不好直接对穆达开口,不过也悄悄给穆达投去了个感激的眼神。
如果不是他提前拿好轮椅在王宫门口等着,梅特塞便只能把她抱进去,如此去见哈伦的国王与王后未免也太失礼了。
推着轮椅一路进入王宫,一进门便是一片四面走廊的中空庭院,里面栽种着一些样式奇特的植物花朵,大多数都是红锦在别的地方从来没见过的。
穿过庭院,就是王宫的主厅,是平时国王与臣子们开会的地方。
主厅一路往前铺着动物皮毛做成的地毯,一直通向尽头,用兽皮制成的王座。
哈伦国王梅鲁正坐在王座上,身形比梅特塞还要粗犷几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拢在身后。他的脖颈上挂着一串挂满了各式动物牙齿的脖链,肤色古铜,眉毛又黑又粗,一双眼眸漆黑如炬。
仅仅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王座上,就有种临危不惧的骁勇猛汉气场。
而他旁边的侧座上坐着个身材丰满的女人,显然就是哈伦王后古美禄了。
这还是红锦第一次见到南疆女性贵族穿得衣服。
有些像是一层轻盈的纱丽,裹在身上能完美地勾勒出女人饱满的曲线,尤其是胸前的一片沟壑展现无疑,让红锦觉得大开了一番眼界。
这衣服要是穿到原衡去,非得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可,就连花楼的女人接客都不敢明目张胆穿成这样。
“儿子见过父王,母后。”梅特塞特地说的是原衡话,微微鞠躬对座上的国王和往后行礼。
红锦自然知道他这样是为了给自己做示范,也紧跟着乖巧地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小女景红,见过尊敬的哈伦国王,王后。”
红锦垂着眼眸,能明显感觉到来自王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不善。
至于原因,她觉得自己倒是也能猜中几分。
肯定是跟左伦一样,怕自己这个半路跳出来的蛊惑了梅特塞,让他给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