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盯着他,漠然带着冷意的目光轻描淡写,面色冷淡。
黎昕被他盯了好久,浑身不自在。
这人怎么来了,他心里纳闷。
被外人看见家丑,黎父自然觉得难堪的紧,
他尴尬笑了笑,“小燃,什么时候回来的?”黎父做了个请的手势,又转身吩咐佣人去倒茶,“我记得你爱喝茶,我这里有上好龙井。”
顾燃没怎么听他说话,只多看了几眼被扔在角落里的木棍。
又粗又长,打在身上一定很痛,
皮肤细嫩的话,很有可能还会被打出淤血。
他皱了皱眉,脸色不大好看。
“小燃?”黎父将茶递来,又唤了他声。
“嗯,黎叔。”顾燃这才回他,问:“这是在做什么?”
黎父咳了声,“孩子不懂事,我正罚他呢。”
“体罚吗?”顾燃问。
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黎父觉得老脸上挂不住,但还是如实回答:
“对嘛,毕竟棍棒底下出孝子。”
“哦?”顾燃勾了勾唇,“那我怎么没见您家大少爷受过什么罚?难道他一出生便是孝子?”
黎父被呛了一呛,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其实不喜欢顾家这位,虽说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但是那毕竟是在国外,能有什么好处?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无论哪方面,这人都能把他压得死死的。
末了只能长出口气,黎父咬着牙强笑,“这是我黎家家事,跟你有关系吗?”
“家事自然跟我没关系。”顾燃掏出合同,放到桌上,“但黎昕跟我有关系。”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他是我主要投资影视剧的男主。”手指点在合同上,顾燃一字一句无比认真,“他是我的员工。”
黎父心知已然落了下风,却还是硬着头皮,想要同顾燃解释清楚:“小燃,你有所不知。我把我儿子接回家,是想让他帮忙管家,不允许他再演戏。”黎父说:“真是抱歉,你看,违约金是多少,我双倍给,这样行了吧?”
双倍违约金,诚意足够了吧。
却没料想顾燃仍是斩钉截铁:“不行。”
黎父啊了声,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给脸不要脸?
“怎么?”顾燃漫不经心反问:“这就是黎家的契约精神?”
早知道顾家这位很有手段,可如今真的正面交锋了,黎父才觉出顾家这位有多么不饶人。
想要拒绝,却不能拒绝,他沉默坐着,不敢瞪顾燃,就只能去瞪黎昕。
都是这不孝子!
要不是他背着自己签了合同,又怎么会出这档子事!
黎昕受了他的瞪,却丝毫没被影响心情,甚至忍不住想要给自家投资商鼓掌。
太他妈爽了。
怼人这方面,他一向自诩高手。
因为自己是个怼天怼地的性子,觉得人活在世,绝对不能受委屈,谁让他受委屈,他就一定会双倍奉还。
却没想到这位顾先生是个技高一筹的,高手中的高手。黎昕琢磨,这位顾先生真是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是刀子。
还好是友军。
有顾燃这个投资商作为友军,黎昕觉得自己腰杆仿佛都可以挺直了,
虽然腰还很酸,挺不起来。
“好,可以。”黎父冷笑了声,“既然已经签了合同,那就算了。”
反正黎昕是他的儿子,是他黎家的人,他愿意怎么管就怎么管。
现在顾燃在,他不方便管,一会儿等顾燃走了,还不是照旧要按照家法来?到时候黎昕被罚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就不信顾燃还会坚持用一个伤者做男主。
但顾燃却仿佛看穿他在想什么似的,慢吞吞把手机装回兜里,从沙发靠背上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既然是我的员工,我就有责任保护我员工的人身安全。黎叔既然坚持棍棒底下出孝子,那稍后必定还会来这套。”
他上前几步,握住黎昕的手腕,“我认为,他需要离开黎家一段时间。”
“别一段时间了。”青年突然出声打断,清秀眉眼间隐隐透着兴奋,“我可不想再回来了。”
“你们乐意找谁就找谁,反正我是不做黎家这二少爷了。”说着还摸了摸衣兜,掏出一串钥匙扔到桌上,
“我这浑身上下也没多少黎家的东西,就这串钥匙勉强算是。”他说:“还给你,不用谢。”
“你说什么?!”黎父瞪着眼,“你再说一遍!”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也怪不得,平日里原主乖顺惯了,就像是家养的狗,冷不丁一咬人,这位家主可能还不大习惯。于是黎昕便又走近了些,清了清嗓子,“我说!我不回来啦!”他指了指耳朵,“您老听清了吗?”
老子才不当狗,就算非让我搭边,那也是狼才行。
顾燃也不出声,只在一旁看着他,
小青年摆出一副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架势的炸毛模样,用寥寥三言两语,毫不留情的回怼了那些表面亲人。
他低下头,眼里浮现星点笑意。
事已至此,黎父已经彻底没了颜面,他也顾不上什么颜面,被气到丧失理智,重新拎起棍子指着黎昕质问:“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流着谁的血?!”
黎昕还没开口,另旁男人却先开了口。
他冷着声,“放下。”
许是这声实在太吓人,黎父深吸口气,还是放下了棍子。
但那双眼里的怒气却分毫未减,他冲着黎昕低吼,“你身上流着的是黎家的血!”
“快别说了。”黎昕面露苦色,“我也挺倒霉的,怎么就成了你儿子?”
黎父:“......”
“行了,不说了。”黎昕长叹口气,挥了挥手,“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
“之前那剧本,是你那大儿子先介绍给我的。我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他说你肯定不会发现,我才答应了。”黎昕说:“这些都有证据,你可以去查。”
“另外,我觉得比起做你们儿子,我可能更适合做你们爸爸,”黎昕一边笑着打趣,一边大迈步出门,快要离开时却突然转身,乖巧温顺的脸蛋上挂着抹与之不大相符的讥讽?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压迫气场,
“如果我做父亲的话,一定比你称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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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都是要撕破脸皮的。
怼完这番后,黎昕觉得心里一口恶气蓦的出了,很是舒服。
也感觉到拖鞋飞来时带起的飕飕凉风,他一个灵敏转身,将门关上。
“好了。”他笑着松了口气,一句吐槽顺着就从嘴边溜出,“这老两口真烦人。”
然后转身,正好同说笑不笑看着他的男人视线相对。
其实顾燃也没想到小青年会是这个反应。
他不是没了解过黎家,也知道黎昕是黎家后接来的私生子,母亲因病去世,无依无靠。
私生子是什么概念,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黎昕作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接回家,十有八九是被当做提线木偶,过着被人欺压的日子。
性子软一点的,可能会因此天天受气,性子太硬的也迟早会被折磨到忍气吞声。
他原以为黎昕属于性子软的那一类。
却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怼人。
顾燃挑眉,回忆着刚才小青年张牙舞爪的调皮模样,居然一点也觉不出反感。
甚至还觉得挺可爱。
“你和你父亲关系很差吗?”男人少见的先开了口。
“比很差还要再差一点。”黎昕说:“他不让我演戏,这就很过分了。”
顾燃:“你一直都这样?”
“算是吧。”黎昕表情严肃,机械回答,“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顾燃又问:“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去哪儿?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直击灵魂。
黎昕站在马路边,愣了几秒,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吗?
几秒后,黎昕突然歪头看来,弯起眉眼粲然一笑,“顾先生。”
顾燃被这笑晃了下眼,稍稍一怔。
很多人都叫过他顾先生,不论是生人,还是熟人。但却从没有一次会给他带来这种感觉。
像是那三个字顺着耳道滑下,砸在心上,砰砰几声,砸得他心肝乱颤。
黎昕没注意,只接着说:“求你个事儿呗。”
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也得看是怎么个低头法。
如果是在黎家那般受委屈,那还不如直接把房顶掀了。
但如果是在自己这个负责任的老板这里...
“你不是我老板嘛。”黎昕嘿嘿笑了,“顾先生得对员工的人生安全负责。”
黎昕靠在他的车上,挑眉,“顾先生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说话时,黎昕还是有点怕这个人。
不论是之前的意外滚床单,还是后来男人突然作为投资方大头的身份出现,他都觉得这个人实在太过神秘,不像是书中配角应有的样子。
但现在,不论他多害怕,都是要硬着头皮试上一试。
因为他真的没钱,也没地方去。黎昕有点绝望。
果然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顾燃反应过来后,也不恼。
他饶有趣味打量了圈儿面前小青年,问:“你想让我怎么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