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钱耀用枪指着我的头, 放了藏獒去咬蓝律师,我用手里的钉子戳了钱耀的大腿, 顺势把他的手腕折断,夺了他的枪射伤了藏獒。”
“你手里的钉子是哪里来的?”
“蓝律师趁人不注意, 从折断的木椅中拉出一根铁钉,藏在手里暗中交给我的。”
“之后杀钱耀呢?”
“我已经警告过他,他仍旧从手里手里夺了枪朝我们扫射,我只好把他杀了。”
“嗯,还有…………”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询问终于结束,简少枚垂着头从会议室里走出来,郭北林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他, 挑眉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 ” 简少枚无奈地笑着,“要等我情绪稳定后进一步确认当时我是出于正当防卫。另外要观察当时的情况有没有造成我精神的创伤,有没有后悔、愧疚。”
“有没有?”
简少枚摇头。钱耀意图伤害蓝明苏,唯有他死了, 自己才能安心睡觉。这人死得一点不冤。
郭北林拍他的肩:“都已经两个星期了, 再过段时间就好了,现在专心做专辑。我在你身上投了多少心血你清楚,别让我失望。”
“嗯,谢谢郭先生。”
郭北林看着他手机屏幕上的头像,张了张嘴又闭上。有个人他现在死也不敢提,只要一提,必会戳中简少枚的心事。
头像是在床上拍的, 蓝明苏紧闭着眼睡得死沉。
睫毛修长,果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让人牵肠挂肚的,害得他旗下首屈一指的新人魂不守舍。
他再拍简少枚的肩:“不要想太多,你忙着忙着时间过得快,还没等什么他就回来了。”
“嗯。” 简少枚垂下头。
他现在不忙,还能怎么样?
那天刚把蓝明苏救出来,睡到半夜就被人叫起来了,原来钱耀之前已经把风放出去,这次的逮捕行动是因为警方有卧底。为了保证蓝明苏卧底的身份和人身安全,警方要暂时把他送去另外的城市暂时居住一段时间,直到把残余势力消灭殆尽,才将他送回来。
一别两个星期,音讯全无。
“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7点到录音室。” 简少枚道。
“我送你回家。”
简少枚的脸靠在窗上,望着街道两旁变幻交替的霓虹灯。其实他还有一首歌没有写完,怎么也写不出,蓝明苏不在,他的心思有些迷茫和涣散。
忽然间,简少枚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一座建筑物:“郭先生,送我到这里吧,我想从这里走着回家。”
郭北林把车停在路边:“路上小心点。”
“谢谢郭先生,郭先生早点休息。”
简少枚跳下车来,颇有感触地望着眼前的中式建筑物。这地方有些特别,在简少枚心里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那是蓝明苏第一次失约的地方,当时他在这餐馆里等了一晚,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这里便是蓝明苏出事的开始。
简少枚在餐馆面前站了片刻,沿着马路走下去。蓝明苏那晚本来就在这附近,却心事重重地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会,顺着这个方向没有目的地往前行。
已经进入初夏,街上散步的人多了,蓝明苏出事的时候正是冬天,寒风如冰刀,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走着走着,他在一家吉他铺子前停住。
他望着铺子上的招牌。
诶?这铺子他不就是……
不对。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简少枚朝着里面望了望,轻轻推开玻璃门,两个导购用甜美的声音道:“欢迎光临。”
墙上三排整整齐齐地挂着各式吉他,店门口的普通些,清一色价格都在一两千左右,挂在后面的样式越发各异,简少枚不紧不慢地走着,来到两架封在墙上玻璃橱窗的吉他面前。
身边一个导购温温柔柔地道:“看先生的手指,弹了好多年的吉他了?”
“嗯。”
“这是我们质地和音色最好的吉他,先生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我就看看。我有把吉他是人送的,是去年从你们店里买的。”
导购笑着说:“是么?什么样的吉他?”
简少枚把吉他的型号说出来。
导购明显地错愕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位女导购闻言也转过身来,两人上下打量着他,脸上现出奇怪的喜色。
简少枚直觉得这气氛有些古怪:“怎么了?”
其中一个笑着说:“原来是您啊。那型号的吉他数量极少,我们店里只有一把,被您的哥哥买走了。”
简少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您哥对您真好,一万三千九的吉他,想都不想就直接买下来,还怕您不喜欢,问我们将来可以不可以换。” 导购笑着叹道,“我们都说您哥哥可真疼弟弟啊。”
简少枚仍旧一声不吭。
他取出手机来迅速翻出一张照片,那导购笑着道:“就是这位先生,人长得也英俊,性格也好……”
简少枚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望着她。
他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只大略记得客气地笑着道别,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孤孤单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心里面涌动着莫名的奇特的感觉,四散汹涌,无处释放。
这天夜里两点,他在微博上发出了一首新歌。
《点石成金》
词/曲:小简
我是沙滩里的一颗小石子
总幻想着有天乘风破浪生出双翅
可是我近在咫尺
却不得而至
梦想被现实慢慢风蚀
海底的旋律是我心中的诗
可是我开始觉得也许已经太迟
时间流逝
我一无所至
只是仰望着天空空空度日
直到那一天你把我从海边轻轻拣拾
你告诉我
我是你心中最亮的宝石
你的手
点石成金
我的梦
从此成真
海再凶猛我不再恐惧
不经过千锤百炼
何能得你真心?
脚步声起我蓦然转身
你已经无处可寻
无论走多远
我还有那颗质朴的心
等着你的手
轻轻地碰我一下
天地之大
唯有在你的手心
我才是那枚从里到外散着淡淡光芒的金
简少枚坐在桌前,望着汹涌而来的评论和点赞。里面有几个人是他的老粉丝,他已经很熟了,他回复了几条评论,从转发开始,一个一个地点入粉丝的页面里。
早上9点半,他将手机关上,在密密麻麻写满了的白纸上画了几个圈,给郭北林打了一个电话。
“郭先生,我最后一首歌写好了。”
“……我看到了。写得马马虎虎……但是你不应该没告诉我就发在微博上。”
“对不起,一时激动。”
“……算了,今天早上我已经跟他们讨论过了,发了也没办法,好在粉丝的反应不错。这是你自己作词的?”
“是。”
“嗯……可以考虑作为副主打,再商量吧。你什么时候来录音室?”
“下午过去。” 简少枚顿了顿,问道,“我想请问一件事。”
“什么事?”
“接下来的宣传活动,我有几个地方想去。”
“什么地方?为什么突然想去?”
简少枚的眸色深邃:“没什么,那些地方有很支持我的一些粉丝,想去见见面。”
蓝明苏轻轻翻着手机。
“老师今晚有事么?” 年纪二十出头的男学生站在他的面前,“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电影?”
“不用了。我要回家。” 蓝明苏把书本阖上。
他现在想的根本不是电影。
“……我今晚一定要去!你知道他从来没有露过脸么?就发过一张照片,还不是很清楚,我就想去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一个女学生收拾着包,兴奋地脸红。
“你说的是那个简……什么的?好像也不是很红啊?” 另外一个道。
“脸还没露,粉丝就二百多万了,我觉得他会是将来几年最红的新人之一。你听过他自己写的歌么,好听得要死!” 之前的那女生露出梦幻般的眼神来。
“要是长得丑呢?”
“哪里丑了?就算只是一张不清楚的照片,那也是小鲜肉好么!” 声音越提越高,好似那句问话侮辱了自己不可侵犯的尊严。
“……活动在哪里?远么?”
“电台广播室,五十分钟的路程。” 那女孩子又兴奋起来,“我不管!今晚我一定要看他的脸!见了面我一定要亲他一口!”
“啪”得一声,蓝明苏手里的笔跌落在地上。
两个女孩子没有听见台上的动静,刚才那女生又道:“我真的好喜欢他,我要献身给他,跟他上床!”
又是“啪”得一声,蓝明苏手里刚捡起来的笔彻底折断。
“老师,你没事吧?”
蓝明苏没有抬头,好脾气又尴尬地笑着往外走:“没事,笔质量不好。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聊。”
明知不该去,也不能去,现在却不去不行了。
简少枚的宣传活动是一个城市一个城市轮着开的,活动地点全部都发在微博上,想见面的粉丝可以去看他。专辑还没有正式发行,预售却已经突破了十万,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不得不说是罕见的成功。
有人说是因为他有郭北林当制作人,有人议论他肯定有背景,但是不管怎么说,不管有多少人不服和嫉妒,他未来的大红大紫几乎已成定局。
因此许多人都想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微博上已经出现不少他的照片,但是都看不太清楚,郭北林的手段也高超,简少枚长什么样子这个问题已经持续高热了几个月,现在仍旧没有降温的迹象。
蓝明苏把车停放在路边,拉下窗口,买了一碗番薯粥,像是蹲点似的看着对面的写字楼。
写字楼前人满为患,大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少男少女,很有秩序地在路边等着,有人还带了小板凳,捧着饭盒。
蓝明苏翻着自己的手机,打开音乐,远远地望过去。
曾几何时,他现在与简少枚的距离,比眼下这些少男少女还要远。
8点正,门开了,一个年轻的熟悉身影跟几个男人说着话走出来。
人群瞬间激动起来,远远传来一阵听不清楚的混乱呼声,争先恐后地迎上去。
简少枚笑着与他们拍照。
蓝明苏不晓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和目光是什么,可是他觉得一定不会跟眼馋差太远。他屏住呼吸望着,只见那年轻的男人拍了照,抬了抬头,不知怎的好似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
蓝明苏的心瞬时一停。
自己坐在车里,就算没有关窗也暗得很,他应该看不到?
男人朝他望了一眼又侧开脸,蓝明苏转了转车钥匙,车窗慢慢关上。继续待下去让人坐立不安,反正已经看到了他,也应该是时候走了。
他又望一眼年轻男人的侧脸。
相逢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是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
蓝明苏抱着书本走上楼梯。
这里是成人英语培训班,他现在是个临时代课老师。在这里隐姓埋名了一个多月,他时不时出来跟人接触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快些,总不至于发疯。
简少枚的活动结束之后便走了,至今已经有两个多星期。微博上说他最近正在拍mv,闭不见人,连更新也少了。
学生们都是已经工作了的成年人,流动性很大,这星期看到的学生,下星期又不在了。这天是星期一,晚上的课几乎没什么人到场。
蓝明苏推开教室的门,一边走上讲台,一边对着几个零星坐着的几个学生道:“今天要讲解如何写申请工作的个人履历,大家——”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年轻男子身上。
简少枚一身运动装一动不动,笑着看他。
蓝明苏只觉得喉咙干涩,手心出汗。“——请大家拿出纸笔。” 他垂了垂睫毛,走下讲台。
“老师,我忘了带纸笔。” 他走过简少枚的身边,简少枚托着腮道。
就你这种学生,见一个训一个。
“记在脑子里。” 蓝明苏不动声色。
课程是一个半小时,蓝明苏上这课已经有十好几次,台词背也背得烂熟。他讲解完布置了作业,提前15分钟散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坐在最后一排的简少枚。
他转过身擦黑板,不多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在他的身边停住。
简少枚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清晰又温热:“老师,我有句话不懂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讲解一下?”
“什么话?”
“i miss you and i wantfuck you.”
蓝明苏抬眸看着他。
“老师下班了么,带我回家?” 简少枚的唇缓缓蹭着他的耳垂。
“我家里有监控。” 他轻声道。
“那怎么办?我们去哪里?” 简少枚搂着他的腰,双手微抖着把他放在讲台上,“你想我么?”
“你……” 蓝明苏压低了声音。
你等等。
说话间,走廊上的灯忽然间一暗。
“其他的人都走了?” 简少枚抬头向外望着。
蓝明苏不声不响地走到讲台边,把墙上的开关一拉,教室里登时一片黑暗。紧接着门和窗上了锁,他将黑色的窗帘拉好,路边的灯光也遮盖起来。
简少枚摸索着将他放在讲台上,嘴唇碰着他的脸:“怎么这么热?”
“没有。”
“硬了呢,蓝老师。” 简少枚将他的裤子脱下来,低低地道,“蓝老师,刚才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你。” 蓝明苏咬着嘴唇。
熟悉的刺痛感传来,简少枚的手指急急地深深而入。
“还有呢?” 他的呼吸急促着,手指转动着抽出来,压着他分开双腿,“你还想我做什么?”
“我想你……操、我。” 蓝明苏紧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闭上眼,“操、我。”
简少枚……真是不错的。
这个不错……就是那方面的不错。
这种事就像是超市里买牛奶,本来你觉得牛奶不错,结果回家后才发觉还附赠一张优惠卷。
“你那天看到我了。” 蓝明苏扣着白衬衫的扣子。
简少枚也不穿衣服,看着他笑。蓝明苏是他的粉丝,是粉丝就会留下蛛丝马迹。他从粉丝中的留言点赞里一个一个翻找,辗转十几个城市,只是为了寻找他的踪迹。找到时又不敢见面,只能焦躁地等待,等到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时,才敢在他的面前出现。
“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简少枚问。
“快了。” 蓝明苏深吸口气,“残余清肃得差不多,而且把我是卧底的事压下去,又将钱耀提前移动财产的举动披露出去。现在道上大都认为是钱耀做的手脚,故意引入警方卧底,将集团端了之后携款逃跑。应该很快可以回去了。”
简少枚坐起来搂着他的肩,轻声道:“我专辑要发了,我希望那时你能在我身边。”
蓝明苏咽了咽口水:“我尽量。”
柔软温热的唇贴上来:“我等你。”
说着他停了停,轻轻吻上他的眉心:“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不会再来找他,也不会再联络他,只会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等着他有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样的人他一生只会遇见一个,因为就算等到天荒地老,就算变成了海边的一块石头,他也会等着爱人归来。
两个月后。
“准备好了,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 后台紧张混乱,只听见有人叫着,“额上出汗了,快去再补补妆!”
“放轻松点。” 郭北林按着简少枚的肩,“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紧张在所难免,灯光一打,其实台下的人你都看不清楚,就当什么人都没有。”
“嗯。” 简少枚点头。
其实他紧张的不是观众,而是另外一个人。
专辑发布,他第一次现场演唱,可是蓝明苏至今没有出现。
只剩下一分钟了,蓝明苏是真的赶不及了。
简少枚咬咬牙,努力压制着心中泛滥开来的失落,镇定心神。不要紧,错过了第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辈子还有那么多机会唱给他听,何必非要急在这一时呢?
场下忽然间掌声顿起。
“进场!” 有人在身边喊。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背着吉他跑出去:“大家好!”
呼喊声、鼓掌声混成一片,像是潮水似的一浪又一浪,简少枚在高脚椅上坐下来,拨了拨吉他的琴弦。
“嗷嗷”声此起彼伏,彩色灯管不断抛起来,舞台上的灯光略微暗了暗,简少枚隐约看得见无数晃动的面孔。
他笑道:“谢谢大家来捧我的场。”
他现在不太会带动台上的气氛,但是郭北林告诉他,不会说便不说,弹琴唱歌就是。
于是他生硬地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给你们唱的第一首歌——”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定住,望着台下刚从侧门走进来的一个人,似乎刚刚赶到,正在着急地在人群中往前挤着。
简少枚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看不清楚面孔,可是就算那人烧成了灰,他也能认出来。
台上一片安静,台下的观众不明所以地朝着他目光望过去。蓝明苏擦擦头上的汗,力持镇定地朝着台上看,停下脚步。
简少枚把目光移开,突然间又笑了笑,以一种无比温柔和美好的语气说道:“我今天想唱的第一首歌,叫做《点石成金》,这是我为一个心爱的人自己写词作曲的第一首歌,在我的心里有特别的地位,希望大家能喜欢。”
蓝明苏的目光微动。
柔和的乐声响起,灯光暗下来。
他的简少枚,永远是颗纯朴的小石子,无论以后会有怎么样的未来,永远在沙滩里守候着最真挚的爱情,呵护着他最爱的那朵浪花。
接下来的日子,一定是让人期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