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心里一沉,皇帝都这么说,前面的路到底还有多远?
“还有,六娘,朕知道你和顾如婧私交不错,可是顾老将军的事情,可不能透露一点风声,要知道事关重大,如果在这里传出去风声,李将军在前面很可能就会有危险了。”
六娘怔怔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想让皇上帮忙。”
皇帝看了看她,放下了一枚黑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六娘轻轻的说道:“是当年在齐家的一个丫头,也是这次西伯侯事件中帮过我们的人,这次要是没有她,我也不会轻易设下这个局,眼下被关在了大牢里……”
六娘有些犹疑,皇帝顿了顿,“朕知道了,我会通知下去,关个几天就放人。”
“还有就是……”六娘犹疑的想说出大牢里看到的那些事情,皇帝看着她面色为难,“还有什么?”
六娘闭了闭眼睛,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没什么,其余的都不是大事了。”
她不能这么快就把这些说出来,得罪了看守大牢的人,那些官员守着天牢本来就诸多牢骚,那些牢里的肮脏事情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都不愿意去管,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贸贸然说出来,皇帝虽然会管,可是必然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管,事情也只会半途而废,反而会给自己的路上设下更多的阻碍,将来有机会,有能力去管的时候,自然会去查清楚。
皇帝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两个人棋盘上厮杀的正惨烈的时候,互不相让,听着小太监匆匆的走了进来,说是贵妃娘娘来了。
六娘看着皇帝并不惊讶也不惊喜的样子,脸上也没有多大的表情,这个贵妃当得想必也是极其累的。
皇帝又下了一子,像是没有听到小太监的话,六娘跟着下了一子,轻轻开口,“皇上若是不见贵妃娘娘,好歹也传个话出去,贵妃娘娘在外面等着,也是怪冷的。”
皇帝轻轻抬了抬眼,“你这么关心贵妃,是因为她是李家的人?”
六娘一顿,她事先是没有想到过这么多的,不过皇帝既然都说了,倒是提醒了自己,她抿了抿唇,“李将军走的时候,倒是提醒过六娘,要好好的照顾李家的人,贵妃娘娘是他的姑姑,仔细算起来,也是我姑姑,可是您是李将军的舅舅,那也就是我舅舅,这样的话,也不算是外人了。”
皇帝嘴角轻轻一挑,眼里浮过一丝笑意,“你倒是不介意给自己长脸?怎么说都能和皇亲国戚攀上关系,你这买卖做得可真是不亏。”
六娘看着皇帝笑了,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果然,把皇帝当成一个同龄人实在是不明智的,她如果早发现这一层关系,也许就不用那么胆战心惊了。
六娘抿了抿唇,“那贵妃还在外面……”
皇帝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传贵妃进来。”
小太监脸上一喜,连忙跑了出去,六娘看到他跑的姿势都是轻松的。
不过一会儿,贵妃就款款的走了进来,袅娜多姿,打扮得也是庄重温和,不是很艳丽。
六娘连忙下去行礼,“贵妃娘娘万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爱妃这么冷的天怎么跑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棋子,关切的走上去扶起她,握着她根本没有露在外面的手,“瞧瞧这手冻得,冻坏了朕可是要心疼的。”
贵妃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怯,“皇上……”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六娘,贵妃连忙说道:“易夫人快起来吧,地上也凉的很。”
六娘心里一惊,只得起身,她没想到贵妃在皇帝面前对她如此温和热络,又想起了当日在御书房给她请命的时候跟她说的那几句话,若是她真的答应了皇帝,恐怕这态度又要不一样了。
六娘缓缓起身,看着贵妃一脸笑意的看着皇帝,“贵妃娘娘找皇上有事,六娘就不打扰了,六娘告退。”
“哎,易夫人慢走,我还有事要说。”贵妃一脸笑意的叫住了她。
“贵妃找易夫人有什么事?”皇帝疑惑的看着她,面上一脸的温和,可是眼里却无半分温度,也不知道贵妃看到了没有,她依然是那么沉溺其中,又或者,她从来没注意过皇帝的眼睛。
而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脸上的表情也许可以欺骗一个人,可是眼神是直接反映心里的想法的,六娘看一个人,最直接的就是看他的眼睛,所以她每一步走得都谨小慎微。
可是贵妃只是沉溺在皇帝的温柔里无法自拔,她有没有想过将来……
“前几日,谦泽托人捎来了一封家书,给我捎了两套首饰,都是极珍贵的,可是我当时为什么要送两套呢,原来其中一套是要我送给易夫人的,说是让易夫人安心等着。”
贵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六娘心里一怔,李谦泽为什么要经过贵妃的手送她东西?
只是想通过贵妃这里认同她,给她长脸,他该是怕自己不在京城,李家的人为难自己,故而才从贵妃这里下手,贵妃认同了,就是皇帝认同了,李家也不敢不认。
她的路好走了太多。
六娘鼻子一阵酸涩,眼里的余光看见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可是也快要忍不住,眼泪就要出来了。
她的李谦泽在最危险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让她的路好走一点,远在边关还时常惦记着这里的局势,这一份心,却是比什么都重了。
贵妃娘娘笑着走上前,拉着她的手,拿着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眼泪,“夫人怎么哭了,早知道谦泽的东西惹得夫人不高兴,我就该直接扔了的,这孩子也是没个大小……”
六娘摇了摇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多谢贵妃娘娘的心意,礼物我很喜欢。”
贵妃笑了笑看着皇帝,一双高挑的凤眸更是魅惑迷人,“皇上,真是难得看见夫人这样子,我听说当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夫人也没哭过,至今天被一个礼物给弄哭了,看来我们以后还是要多送礼物才是。”
原本以为贵妃是为了自己在御书房插手朝政的事情来的,可是贵妃来了之后,却一句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反而一改往日的习惯,顿时亲切起来。
不过想想也对,只要自己不入后宫,自己在前朝是死是活是挨骂,又关她什么事情?
皇帝带着思索的目光看着她,脸上却若无其事的附和着贵妃的态度,六娘感到有些不自在,顿了顿,便说道:“贵妃说笑了,六娘就不打扰了,告辞。”
贵妃笑着拦住,又招呼了一下旁边一起来的丫头,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很精致的盒子,六娘心里一颤,这应该就是李谦泽送来的了。
皇帝也是十分感兴趣的看着,只见贵妃戏谑的掀开了盒子,六娘顿时吃了一惊。
里面端端正正放着的,是一套上好的羊脂白玉的饰品,簪子,耳环,手镯,铃铛和玉如意,都是一模一样的成套的,这玉看起来是极其温润的,不说摸上去,就说这乍一看,也是极其养眼的,温润的像是李谦泽整个人撑着油纸伞到了她的面前。
六娘平日里只爱金子,倒是很少去关注玉器,只知道平日里李谦泽身上佩戴的玉器一定是价值不菲,可是今天看到了这一套羊脂白玉,才觉得他平日戴的那些,还是有所收敛了。
皇帝颇感兴趣的看着,看到玉如意的时候,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玉如意,男子赠人如意,便是有意要喜结良缘的意思,两者定情,玉者如意。
贵妃亲切的拉着六娘说道:“夫人有所不知,谦泽从小爱耍弄玉器,这一套是我看过最好的玉器,我的那一套没有玉如意,这个如意,是谦泽特意给夫人准备的,嘱咐我一定要当面送给你。”
六娘顿时明白了,他求不来皇上的赐婚和李家的同意,却能让天下人认可他们的关系,这真是一次巨大的赌注,拿他的前途和未来。
六娘匆忙的把流下来的泪水擦干净,喜不自胜的看着那一套玉,这是她重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没有之一。
沉郁的天色里夹杂着几点明黄,阳光拨不开这黑云压城的鬼天气,六娘出去宫门之后,搓了搓手,呼出了几口热气,才觉得,又一年冬天来了。
也不知道李谦泽在那里过得好不好,穿的暖不暖,不过边关的将士十年如一日,他选择了这条路,应该会有心理准备的。
六娘看了看翠莺,她的手也冻得通红,也在搓着手取暖。
看见六娘在看她,翠莺嘟了嘟嘴,一脸的无奈,“也不知道清水大哥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不来接人?咱们又不能回头进宫,这大冷天的,可真是冻死人了。”
六娘顿了顿,心头拢了些不好的情绪,又挥之而去,“兴许是出了什么事情给耽误了,再等等吧。”
正说着,只见前方缓缓来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上的流苏随风滚动,悦耳的铃铛却是格外刺耳。
翠莺松了一口气,上来搀扶着六娘,“总算是来了,夫人,咱们先走两步暖暖身子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