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齐家的时候,齐修竹刚一下车,六娘掀开帘子,便看见迎面过来的如婧。
仿佛是她等了许久,头上,肩上,都落满了碎雪。
“大爷……”如婧笑着走上去。
可是一看见马车里随后出来的六娘,嘴上的笑意顿时僵硬了。
六娘垂了垂眸子,也是有些尴尬,所幸翠莺上去扶着,才慢慢地走下来。
齐修竹仿佛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径直走了过去,心疼的握住她的手,“这么凉,怎么在门口等着,冻坏了怎么办?”
如婧看了看六娘,眼里的震惊尚未退下去,“大爷,你们……”
齐修竹向后看了一眼,看向六娘的眼里带着一丝愧意和内疚,六娘立马就明白了。
“如婧姐姐,父亲先回来了,可是皇上太后赏下的礼物搁置不开,在派人回来又费事了些,我和大爷,翠莺和几个小厮便在一个马车里挤了挤,所幸还能坐开。”
如婧听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止是六娘和齐修竹,还有翠莺和几个小厮一同,这就没什么担心的。
如婧笑着看着六娘,“长宁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从二品的易夫人,比母亲还要高了一级,可喜可贺。”
如婧面上恭喜,可是并没有看出多少热情,想必是刚刚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消化。
不过大家都是女人,六娘是什么心思,纵使极力的掩盖,想必是还能看出端倪,这也是六娘最是担心的一点。
她最不齿的人,竟然是自己。
六娘笑着回应,“不敢,姐姐还是快回去吧,外面冷,别冻坏了身子。”
齐修竹也在一旁应和,“是啊,我送你回去,你挺着大肚子多不方便,再摔倒了怎么办?”
语气里虽然强硬,却免不了温和不忍,这就是他。
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走了进去,前一刻还是她的夕阳,这一刻成了别人的天空。
两个人的身份也是相差极大,一个弟妹,一个大伯。
你瞧,齐修竹,我在后面看你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你的背影多残忍。
刚在‘舞果苑’收拾罢了,红玉就过来传话,老太太要见六娘。
这次皇帝的确给她出了一个大难题,她的身份,位居齐家所有人之上,她该如何自处,还得看老太太的脸色。
可是她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自己没有得罪过他,甚至还救了他一命,如果只是想感激救命之恩的话,他不会不明白,在齐家,在任何一个家里,一个妾室凌驾所有人之上,会是什么地步和下场。
六娘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就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放肆,以前还有一个湘湘在前面挡着,老太太甘愿做戏,方婉容甘愿为配角,可是如今身份敏感,她必须得要步步小心。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帘子已经被掀开,顺德站在那里一脸的愁容看着她,然后让出了路,“三奶奶,请进,老太太久等了。”
看着老太太的样子,六娘心里也一个咯噔,是不是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
“呦,这不是千金尊贵的‘易夫人’回来了吗?真是难移大驾啊,我们这里巴巴的等了一个时辰,老爷都回来了,可是三妹妹竟然比老爷事情还忙?”
六娘看着方婉蓉一脸的嘲讽,再看看她今日特意穿上了紧身的衣服,五个多月大的肚子已经明显无疑。
不由得心里一震,出手如此之快,还没来得及看看想象的下场,就直接对着自己来了?
不过也对,齐修名和清荷都成了那个样子,想想老太太也不会放过她。
只是她没想到方婉容出手这么快,又会有什么手段呢?
“二少奶奶,公主和修平还有一些事情,就耽搁了,实在是不知道老太太在家里等着,六娘心里有愧……”
“哼,有愧?我看是有鬼吧……”老太太脸色冷冽,眼里更是厌弃,与昨日的表现完全不同。
六娘看了看旁边还坐着一个红眉,她只是眉头深皱的慌乱地看着别处,像是很慌张的样子。
“这话从何说起?老太太,我哪里有什么鬼?”
老太太斜眼看了看她,倚靠在旁边的牡丹云团的靠枕上,依然是显眼大红的花瓣,是六娘亲自绣的。
“六娘,我且问你,你如今也成了‘易夫人’,我和你母亲见了,是否应该向你请安问好?”
六娘心里一颤,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连忙跪下。
“老太太这话从何说起,且不说老太太对六娘恩重如山,六娘按辈分也是老太太的孙媳一辈,皇上的恩赏不得不受,父亲大爷可以作证,老太太说要请安行礼之事,真是折煞六娘了。”
老太太双眼凌厉的剐着六娘身上,好像要看出一个洞一般。
“可是皇家贵胄,礼不能不有,我齐家也是诗书礼仪之家,更是没有废礼一说,你的品级如今高于我与你母亲,就连你父亲和修竹也抵不过你,更别说是你那没用的丈夫了。”
六娘看着老太太倚靠在绣枕上,边摩挲着自己袖子上珍贵的鱼白的狐狸毛边说,可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恭敬和敬畏,跟说出来的话大不相同。
六娘看着旁边的方婉容和红眉,方婉容面无表情这件事情她是一定脱不了干系。
红眉只是紧蹙着眉头,仿佛有些担心,她也是知情的。
“那请老太太出个主意,六娘该怎么办?”六娘躬了躬身子,低下头,轻声问道,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老太太抿唇一笑,脸上浮现出几道褶子,“别急,我还有话要问你。”
六娘狐疑的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有话要问,六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太太目光灼灼的看向她,指着方婉容大着的肚子问道:“你可知道她怀孕了?”
六娘轻轻颔首,“知道。”
“那你为什么让她不告诉别人,就连我也要瞒着。”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六娘的神色,不肯放过一丝。
“老太太明鉴,六娘是一心一意为了婉容姐姐着想,都说怀胎前三个月胎不稳要小心瞒着,胎稳了才能说出来,六娘是怕被有些人知道了,趁机对婉容姐姐和孩子不利。”
方婉容这次轻蔑的一笑,吃力的在丫头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慢慢挪到六娘跟前,对着老太太说道:“祖母,别听她说得好听,她威胁我如果不瞒着,就把我的孩子打掉,你也知道她上次救了大嫂,会些医术,她整日送些什么补品过来,我这心里真是害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