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云开大概是被长孙湛之前讲的鬼故事吓傻了,一拍脑门道:“是我考虑不周!王爷快请!谢王爷的礼物!”
他抱着那包点心像是抱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佝偻着腰,带长孙湛进了正厅。
一进正厅,贾云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哎呀呀,我刚才忘了叫仆人打扫,王爷,您先来这边……”
长孙湛越过贾云开的肩头望过去,就看到偌大的正厅里排列着不少被褥和枕头,被子在地上略凌乱地堆叠着,但数量至少有二三十个。
“你们家这是出什么事了?”长孙湛看那些被子上绣纹精致,应该不是仆人都睡在这里,而是贾云开和他的夫人子女们睡在这里的。
贾云开讪讪道:“王爷之前说我作恶多端,我承认,所以这不是害怕那一万八千个鬼魂来看我们……所以晚上大家都歇在一处,好有个照应。”
长孙湛:“……”
看看,封建迷信不可取。
“王爷您先稍候片刻,您不嫌弃的话,咱们到偏厅来坐!”贾云开又说。
“不用了。”长孙湛看着厅后的小院里种了棵光秃秃的树,树干被砍下来的新茬还很绿,便道,“来这边聊聊吧!”
贾云开急忙跟过去,还主动向长孙湛解释:“这棵树之前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夫人很紧张,晚上看着树影,觉得不太安全……”
“是啊,怕冤魂蹲在上面?”长孙湛似笑非笑。
贾云开一阵哆嗦,险些尿了裤子。
“别这么紧张,今天我来呢,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长孙湛拍拍贾云开的肩,“贾兄,我不会害你的。”
贾云开呼出一口气,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王爷您的意思是……”
“这世上,谁会和钱过不去呢?”长孙湛笑眯眯地说。
他话音一落,贾云开立刻像是换了个人,不仅长出一口气,心下石头落了地,腰板都挺直了些:“王爷您的意思是,要收下我那七万贯钱?”
长孙湛一眼就看出了贾云开的变化,他不动声色道:“是啊,本王想通了,打算来救一救你。”
“王爷当真明智啊!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孔方兄更好的东西呢?”贾云开爽朗地笑了起来,和刚才吓得战战兢兢的他判若两人。
长孙湛微笑地看着贾云开:“本王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命吧。”
贾云开的笑戛然而止。
是啊,他现在是在花钱买命。长孙湛可以自己造‘孔方兄’,而他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命就没了啊。
于是贾云开的脸色又变得极为难看:“微臣斗胆问一句,王爷究竟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他被长孙湛吓到之后,今天的朝会就请了假。所以并不知道长孙湛对于造币权的那番演讲。
“造币总要花费一阵工夫的。”长孙湛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急着用钱,刚好想起,你这里有七万贯。”
贾云开嘴角抽了抽,好像他是王爷家的私库似的?
“若是王爷急着用,那我现在就可以给您拿箱子装些回去。”贾云开讪笑。
“哦,其实不仅这些,我还要点别的。”长孙湛慢吞吞地开始卷袖子,“你家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宅子里?”
贾云开脸色抽了抽:“是,是的。”
“城南的宅子呢?”长孙湛又问。
贾云开一愣,之后恍然道:“大人是说城南的贾府吗?那是我弟弟的宅子,他也在工部做侍郎,不过是六品,而且负责水利。他早些年分家出去了,一直和我……不怎么对付。”
长孙湛立刻听懂了:“噢,这么说他不贪?”
“嘿嘿,您这话说的,他的确是傻了点,不仅不贪,还总是把自己的俸粮分给受灾的百姓。”贾云开‘嗨’地一声,“要我说啊,那些人都不该活着,他们死了,刚好还省了我们的赈灾粮!”
“粮库里的赈灾粮,也是他们种的。”长孙湛忍着想要给贾云开一拳的冲动,微笑地环顾四周,“贾大人当着他们的面说这话,怕是到了晚上,人家就要来撕了你。”
说着,长孙湛还上下打量贾云开一番:“还好贾大人够富态,若是换成个瘦子,想要被撕成一万八千块,倒还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长孙湛再次发挥自己高超的演技,就好像周围真的站着一万八千个鬼魂似的。
贾云开的笑彻底消失了,他惨白的圆脸上渗出一层汗珠:“王王王王爷……”
“你别慌啊,学狗叫做什么?带我去你家的库房看看吧,或者密室啊什么的。”长孙湛卷好袖子,表情颇为慈祥地推了贾云开一把,“除了那七万贯钱,有没有别的好东西?我都要看看。”
贾云开不敢拒绝,只得哆嗦着腿带路:“大人,那以后……”
“以后你放心,先安分几个月,等陛下登基过后,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能继续动手的。”长孙湛说。
希望在贾云开下次动手之前,李治就能把这条贪腐链查清楚,一举拔除。
“谢王爷!有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贾云开说。
他带长孙湛在府中七拐八拐,在一处幽深的小院里停下,之后推开地上的一块石头,露出一个地道来。
“王爷请。”贾云开恭敬道。
“你先。”长孙湛面无表情。
虽然长孙湛料定贾云开不敢对他做什么,而就算真的做什么,长孙湛也有无数种反抗的方式,但……他并不想把那些办法拿出来用。
贾云开很是听话,立刻沿着石阶一阶一阶向下,在日光即将消失的时候,还用墙边的火折子点燃两盏油灯。
“王爷,这里是三万贯,这样的地窖,我家还有两个,只不过,其中一个里面,只有一万贯,所以总共是七万贯。”贾云开介绍。
长孙湛一眼望去,突然觉得这里应该有条龙。
就是那种,趴在小山一样的金币上方,守着财宝打着鼾的那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