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她有这样扭捏的时候,薛纷纷被李子酸得咋舌,五官皱成一个包子。
上回在宫里只知她嫁了人,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萧世盛,薛纷纷对那人印象极差。无非是个嚣张跋扈,傲慢无礼的,没想到娶了个夫人却意外地得人眼缘。
李云龄左右看了眼两旁丫鬟,薛纷纷自然会意,朝莺时道:“院里吵得很,你去把屋里布置下,我同萧夫人去里面一坐。”
莺时应下,领着季夏一同去置备点心茶水,并将方才打下来的一笸箩李子收拾了,洗净后放在酒酿中浸泡做成醉李,闲来无事时吃上几颗很是美妙。
薛纷纷走在前头为她领路,打发了正室里的几个丫鬟,引她落座八仙椅后,“萧夫人有话不妨直言。”
大红袍清香甘醇,茶香经久不散,这是傅容不久前拿回来的茶。薛纷纷尝过之后颇觉熟悉,仔细一想竟然是赛龙舟那日与皇上邀她品尝的茶如出一辙,茶味浓郁,喝习惯了便不再反感,偶尔配着杏仁酥吃还算可以。
目送莺时退下后,李云龄愈加窘迫,脸色通红言语吞吐,“其实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两人年纪相仿,性格也不似旁人拐弯抹角,很有些志趣相投的意思。这也是统共才见一次面,李云龄不找别人,偏偏要来找她的原因。然而她要说的话,终究难以出口,毕竟两人交情不深,贸贸然前往便请教这等私事,任谁都难以接受。
薛纷纷不明所以地乜她,究竟是何时如此为难?
遂玩笑道:“只消不是借钱,一切都好说。”
李云龄被她逗乐,嬉笑之间少了几分尴尬,她这才开始转入正题,“纷纷嫁的也是武将,是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只是不知道……”越说她脸越红,简直要滴出血来,声音细若蚊呐,“只是不知道,是否在军营中耗费了太多体力,到了家中反而提起心来……来做那事……”
搁在前几天薛纷纷或许听不懂这番话,然而自打那晚她被傅容打开了新世界后,白天看着威风严肃的将军,床笫之间竟然荤话一大堆,常常说的薛纷纷娇怯恼怒地咬他,他却当做情趣。
才吃的咸杏仁忘了嚼便吞下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薛纷纷连连咳嗽,饮了好几口茶才缓过来,“你,你怎么问起这些?”
李云龄低头解释道:“前几日夫君从边关回来后,鲜少进家门,回来时大都是深夜时分,问起去哪儿也不说……就连房中那事,都是极不上心,敷衍了事……他说是在战场上累极了,可以前从未见这样,所以才想来问问您,是否男人从边关回来都是这样……”
这可为难了薛纷纷,她嫁过来时傅容就已经留在永安城了,没遭遇过她这种情况。亦且这么私密的事,怎么好意思跟外人说……这李家姑娘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真真缺心眼儿。
听她言辞说明,那萧世盛很有可能在外边寻花问柳,夜夜笙歌,回家后随意拿借口敷衍她。
薛纷纷又不好点破,万一坏了人家姻缘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或许是因人而异吧,听闻杨副将战场上矫健勇猛,在家也极疼妻子孩子。大抵是边关条件太艰苦,萧将军辅一回来收不住心性?”
李云龄头埋得低低,显然羞愧极了,“前几天宫宴我也去了,只见傅将军待你极好,举手投足之间满是关怀。不知,不知纷纷是如何同傅将军相处的,能否传授于我一些?”
薛纷纷大窘,这事儿要如何跟人说?
难道说傅容打从开荤后日日索求无度,她无力承受,眼下军务繁忙正好合了心意吗?
说出来摆明是要刺激人家,倒不如闭嘴来得实在。
薛纷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心生一计,附在她耳边喁喁私语。
便见李云龄眸中一亮,一改方才苦恼困窘之色,喜不自禁地握住薛纷纷的手,“纷纷,你可真聪明!”
薛纷纷自个儿也这么认为,“事成了你可得好好感谢我。”
“自然,自然!”李云龄连声道。
这件事拉近了两人距离,李云龄更加视薛纷纷为好姐妹,拉着她说了许多女儿家的私房话。从出嫁前到出嫁后,薛纷纷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她家的小团子,听闻还不满周岁,生得水灵灵的可爱。
“下回你来时一定要带上他,否则我便不给你开门。”她还记得这是萧世盛的夫人,她可不想到萧府去找不痛快。
李云龄比她大了一岁,已然将她视作好妹妹。
“宝儿今日由奶奶带着,若是想带他出门,还需的经过老夫人意见。不如纷纷改日直接到我府上?”
薛纷纷连连摇头,唯恐避之不及,转念一想她的话,心情倏忽阴沉下来。
将军府也有个老夫人,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两个虎视眈眈的老人,还没出生便打她孩子主意。近来虽风波平静,但看那杜夫人不是好打发的,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待李云龄走后,薛纷纷命莺时收拾了东西准备到内室睡起回笼觉来。
季夏鬼灵得很,一壁给她收拾床褥一壁笑嘻嘻地问:“那李氏究竟要跟小姐说什么,非要支开我们所有人?”
天气炎热,薛纷纷歪倒在酸枝木大衣柜上,手执海棠纨扇摇了摇,“说你话多,没规矩,让我把你卖给牙婆子,省的天天放在跟前不省心。”
季夏停下手里动作,跺跺脚不甘心道:“小姐就整日拿我们取笑!”
“怎么,你不愿意?”薛纷纷抬眸睨她,“再不听话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卖了,只留下饭饭给我做饭就好。”
正室外间饭饭听得这话,扬声笑着附和了句:“小姐英明。”
季夏理亏,撅着嘴不再说话。
偏子春在一旁添油加醋,“我会作画,小姐可千万别卖我。”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薛纷纷便忧心忡忡,那两幅画至今下落不明,免不了责备子春:“都是你,画了也不收拾好,若是给人拿去败坏名声,我可饶不了你。”
子春蔫蔫,“谁知道会……”
她斜倚在短榻之上,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闭嘴。
将纨扇递给季夏,“给我摇会儿风,这天气真是热的要人命。”
只可惜没躺多久,前头便有家仆来通传,说傅容请她到前面去一趟。
薛纷纷浅眠边沿被人唤醒,很有些不痛快,连带着对那下人的态度也差了几分。任莺时摆布给她收拾整齐,理了理发髻碎发,这才往正堂走去。
傅容不是正在招待他的下属吗,偏又叫她去做什么?
一路怀揣疑惑,薛纷纷穿过廊庑走入正堂,隔老远便能听见里面放肆的谈话声。欢笑怒骂,尤为清晰。
早知道武将都放浪形骸,今日头一回见识,还是心有胆怯。
平常傅容在府里伪装得很好,把他那身痞气都收敛干净,给人沉稳大气的形象。然而到了军营便是另一种态度,对待士兵毫不心慈手软,冷厉威严,又放荡不羁。
提着裙[迈入门槛,谈话声戛然而止,三双眼睛向她看来。
左边那位大约是杨副将,她见过两回。右边的却是第一次见,面目清俊,颇有几分傲骨,想来便是军师卿云了。
傅容朝她招手,“来,纷纷。”
说着向另两位介绍她,“这位便是我的小夫人,这二位是副将书勤和军师卿云。方才谈及你,两人非吵着要见你一面,这才把你唤了来。”
杨书勤朝她深深一揖,摸着脑袋笑呵呵道:“属下见过嫂夫人,嫂夫人比那画像之中还要美上几分。”
话落接触到傅容视线,连忙噤声。
卿云亦是行礼,“见过嫂夫人。”
薛纷纷困意未消,胡乱应了句:“常听将军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卿云含笑,“嫂夫人过奖了。”
她坐在傅容身旁的圈椅上,动了两下没能挣脱傅容握着她的手,偏头看去,便见他不动声色地回望一眼。薛纷纷被这一眼震慑,当即忘了要说什么,在桌子底下抠了抠他的掌心才顺利逃脱。
时至午时,既然来了自然要招待午饭。可惜饭菜是府里厨子做的,一行人移至饭桌上,薛纷纷打眼一瞧桌上饭菜,霎时胃口全失。
却碍于旁人在场不好表现,夹了个跟前一只醉虾。厨子虽将虾煨得酥软,但却没将其中腥味去除干净。薛纷纷只嚼了两口,胃里却像翻江倒海一般,黛眉轻颦,掩口离席快步走到屋外,挨着泡桐张口便吐。
傅容紧跟着她走出,见她吐得昏天暗地,末了身子一软便要往地上倒去,忙伸出手将她扶稳。带到怀里一看,她脸色煞白,杏眸半掩,显得极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