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芸熙认真的看了一会,专注的神情让一旁的朝颜太后也屏息静气,深怕打扰了她似的。
“这幅图针线均匀,色彩艳丽,布局合理,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莫芸熙由衷的赞叹道。
“嗯,不错不错,熙儿果然是深黯女红之道,”太后走过来接过莫芸熙手中的刺绣:“熙儿可知道此幅刺绣出于谁手?”
“熙儿不知。”
“此幅图乃是出自未来皇后之手所绣。”
此话一出,莫芸熙犹如五雷轰顶,头脑一片空白……
这么快的便确定皇后的人选了吗……
“熙儿?”
“啊,熙儿在!”她慌忙应道,微微低头掩去了脸上的异样。
“怎么了?”太后一脸关心道。
“没,没什么,皇后德艺高超,熙儿很是佩服,若是与陛下在一起,那必定是天作之合。”莫芸熙带着点支吾道。
太后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上刺绣,面对莫芸熙的异样,她未多作细问,道了句:“把刺绣都撤下去吧。熙儿,随哀家来。”
“是,太后娘娘。”
太后所要去的地方,是自己的寝宫。
与永寿宫里其它阁楼不同的,便是寝宫里甚是华丽,琉金的檀木大床,华丽的梳妆台,还有那各式精致的摆设,仿佛一个天一个地般,让莫芸熙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起来。
为何单单是这处会如此不同呢。
“你们都出去,熙儿,你留下来吧。”
“是的太后。”
房门关上,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朝颜太后与莫芸熙二人。
太后迈步往梳妆台前而去,莫芸熙紧紧跟上,馋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静静的侯在了一旁。
朝颜太后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良久的没有说话,最后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挽髻的发簪一拉,柔顺的发丝倾泻而下,虽略带灰白,却可以想像得到年轻时是如何的美丽。
“太后娘娘,你这是?”莫芸熙大惑不解道。
“熙儿,坐在哀家身旁。”太后伸手往旁边轻轻一拍道。
莫芸熙点了点头,坐到了她面前,正想开口说话,便听到太后道了一句:“熙儿,帮哀家挽个双螺髻吧。”
莫芸熙点了点头,也未作多想,便动手挽起发来。
拿着象牙梳,轻柔认真的把头发梳顺,然后将发丝分为两大股,盘结双叠于两顶角,再点缀一些发簪,没一会,便把发髻挽好。
此种发髻清晰秀雅,但却是妙龄少女才挽的发髻,太后挽此发髻,一时之间莫芸熙倒是难明其意。
手抚着挽好的发髻,太后赞了一句:“好巧的手。”
“谢太后夸奖。”
太后淡淡一笑:“哀家几十岁了还挽这种十多岁少女的发式,很好笑吧。”
“太后姿容倾国,青春长驻,挽什么发式也是好看的。”实话说,若不是发丝带着些许灰白,以朝颜太后的容颜,就算挽着此种发式,旁人一时半会也很难发现她的真实年龄。
“熙儿,你别哄哀家了,哀家老了,任年轻时容颜如何倾国,也会是有老去的一天的。”朝颜太后叹了一口气:“不过当年,他可是很喜欢哀家这个发式。”
朝颜太后嘴里的这个‘他’,不知道是先皇还是那侍卫,莫芸熙没有插嘴,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那时,哀家与他两小无猜,好玩的许下了婚事,哀家虽是记挂在心上,却奈何天有不测之风云,就在哀家及竿之年,家乡遭逢突变,瘟疫流行,村里人死的死,逃得逃,哀家与他历尽千辛万苦,才走了出来……”说到此处,太后顿着不语,情绪哀伤。缓了许久,太后才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道:“要不是为了哀家,他也不会去偷人家的东西,便不会一去不返,哀家等了许久,直到遇到了先皇……”
莫芸熙心里一揪,隐隐的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莫非这他……便是那侍卫?
朝颜太后凄楚一笑:“先皇于哀家有恩,但哀家却是一直爱着他,直到他出现在哀家身边,那一刻,哀家便知道自己,永远也逃不掉了。是哀家,把他给害了。”
不错,那个他,正是在民间传闻中半路杀出的侍卫,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人人唾骂的一名‘普通人’!
可谁又知道,这先皇……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也许可以说朝颜太后不懂得感恩,但爱便是爱了,爱情面前,没有对错。
阴差阳错般的感情,绝对的身份位置,注定会把两人燃成灰烬!
那被处斩的一瞬间,想必已令太后万念俱灰,若不是如此,朝颜太后又何会平静的呆在冷宫二十年。
在冷宫里,她可以随时了结自己的生命,但是,她却选择留了下来。
她对这世间,还有一丝牵挂。
“太后娘娘,请不要自责了,该还的,你都还给他了,现在一切都成为过去,我相信那人泉下有知,会很希望太后往后的日子过得开心,快乐。”有一种爱,虽死了,但那根,却是一直会种在心头,直到形散,魂灭。
朝颜太后嘴角微微上扬:“嗯啊,二十年都过去了,哀家还有什么想不开的!现在宸儿肯原谅我这做事荒唐的娘亲,哀家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是啊,起码太后可以享享儿福,太后您看看,那么些的儿媳,都是等着要来孝顺你的!”莫芸熙心里飘过一抹酸楚,却是淡笑着道。
“若真是孝顺,哀家也乐得接受,哀家最怕的便是这长久以来的平静生活会被打破,这后宫里,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腥风血雨了。”太后一边说,一边把发簪解下来,眼眸一片沉凝,再不是先前那股明亮。
莫芸熙帮着御发,心里暗忖着朝颜太后深黯世理,刚才怕是看到了些什么,却是没有明说而已。
“太后可是六宫之主,有太后在后宫里主持公道,其它人不敢怎么造次的。”
“说是这么说没错,”朝颜太后自嘲一笑道:“但哀家是个半路出来的,没多少地位可言,后宫里却真出了事,也没有哀家说话的份哪。”
“哪会呢!太后可是陛下的生母,陛下这次把太后接回来,不就是告诉太后,陛下不计前嫌了,太后在陛下心中,还是很重要的。”
看着莫芸熙的激动,朝颜太后微微一凛,随即笑道:“看看看,你这丫头,哀家还没急呢,你就这么激动了,好了好了,此等事情以后还是少点谈论吧,再说这后宫真正的主人是皇后,哀家只是个打下手的,那些烦心事,就抛给那可怜的儿媳处理吧,哀家可是打算好好安享晚年的。”
“太后万福,太后的教诲熙儿会铭记于心的。”莫芸熙叩首道。
太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让她挽回了原来的那个发式,脸上一片平静,莫芸熙心里却是翻腾着复杂的情绪,咬着牙强忍着那椎心之痛,不断的告诫着自己,这一切,都变了,她必须要学会忍耐,学会适应。
她与南宫烨宸,本就没有未来的,她来这皇城,只是想见一见南宫烨宸,若是把问题都弄清了,她便会离去。
了却这世间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内,那些未被册封的妃子还是天天到永寿宫学习刺绣技艺,太后没有让她跟在身旁,另外给了她一个任务,便是把那些在冷宫里绣好的刺绣按类整理。
这每一幅的绣图都是上品,莫芸熙在归类之前都要好好端详研究一会,有时一看便是大半个时辰,这上面的针法,套路,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这段时间刘么么的工作便是给未来妃子们上着礼仪课,忙得可是抽不开身,这段时间下来可没见过她几次面,就算见面了,也没说几句话便有事离开。
这几天,对莫芸熙来说,很是清静,清静得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人般。
但是她却是感谢这份来之不易的清静,看着这一幅幅的绣图,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升华着,在变化着……
仔细的清理好每一幅刺绣,就像自己的宝贝一般,闲来没事的时候,她还把刺绣的图像一幅一幅的描下来,每一处,每一点,一丝不拘。
看着这天亮了又黑,亮了又黑,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时日,只知道这段时间她啥也不用做,朝颜太后也没有来找她,她一个人,休闲得很。
敢情后宫一事,让太后忙不过来吧。
经过这几天来的深沉,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只想南宫烨宸给她一个答案。
虽然现在的他,贵为冷月国国主。
轻轻的把墨汁吹干,把画用木框固定起来,捶着自己的背伸了一个懒腰,饶有兴味的数了数,一共十幅画。
正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却听得殿外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便听到传令官唤了一句:“太后驾到—!”
太后来了?!
心里一惊,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没一会,便见脚步声停在了门外,莫芸熙不敢动,也不敢看,日落黄昏,一抹华贵的身形缓缓步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