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龟年回去变卖家产,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在长安他就一个人住,平时也不轻易演出,偶尔出去演奏一次赚的钱就够他活好几年了。
他找来商会的人将自己的房子挂了出去,自己一人背了琴便走了。商会的人知道这是李龟年的房子,卖的时候以这个当噱头,不到一天时间,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李龟年要卖房子了。
还有人以为他是在皇宫里与仙人比了一场大受打击,决定从此退隐,这才要变卖家产,甚至不少人想给他送钱,只期望他能继续在长安待下去。
李龟年对此十分无奈,不过第二天就有人出大价钱把他的宅子买了,据商会的人说,这人也是李龟年的粉丝,家里不缺房子,把这宅子买下来只是为了看看李龟年住过的地方。
苏沐阳等人走在大街上,也有不少人在说李龟年的事情,作为乐圣,他的知名度极高,长安城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他的动向也算是热点,很多人不明白为何他突然要变卖家产,一时间各种猜测涌现出来,闹得十分好笑。
一行人经过玄都观,苏沐阳想起谢朝颜的事,心想不知道他的师父唐观鲤怎么样了,便打算进去看看。
这几日天气炎热,长安城的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来道观上香的人也少,不过依然有一些人,几个道士在扫地,见着几人进来,行了一礼。
“你们的观主在哪?”苏沐阳问道。
道士都很年轻,资历不够,所以才会被派来扫地,闻言以为这些年轻人是观主的朋友,便道:“几位请随我来。”
苏沐阳其实知道唐观鲤住哪,毕竟他之前来过一次,只是那日唐观鲤不在,如今胡贵妃的事情已经过去,唐观鲤应该不会不在了。
道观后院是一排排厢房,四周种了许多树,如今是夏日,正有许多花树盛开,扑鼻而来的芬芳。道士带着众人来到唐观鲤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房内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小道士将几人带了进去,唐观鲤见着几人,十分疑惑,苏沐阳主动说道:“我们是谢朝颜的朋友。”
唐观鲤这才点点头,让小道士退下,然后给几人倒了茶,苏沐阳问道:“谢朝颜在皇帝面前自裁,道长怎么看?”
唐观鲤脸色不太好,估计这几天没睡好,谢朝颜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掌管钦天监,如今为了胡贵妃的事自杀,他自然不太好过。
唐观鲤喝了口茶,叹息了一声,才慢悠悠说道:“这事本来应该是我去的,可惜那日事发突然,他也没来得及告诉我,白白送了性命。”
苏沐阳挑眉道:“胡贵妃死了,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唐观鲤道:“他是个好孩子,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而我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十三年前是我发现胡贵妃的事,怎么说,也不该他去送死。”
苏沐阳问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其实不杀胡贵妃也可以?她当贵妃这么多年,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唐观鲤愣了愣,道:“她是个妖啊,就算没做过坏事,可她有这个能力,又处于高位,只要想做,什么事都能做到,这还不够可怕吗?”
苏沐阳觉得这想法简直无理取闹,照这么说谁都有可能危害到大唐,不过这观念在唐观鲤这样的人心里根深蒂固,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的,他说道:“实不相瞒,那日我们也在宫中。”
唐观鲤猛然反应过来,颤抖着说道:“你们是那些仙人?”
苏沐阳点点头,唐观鲤瞬间跌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你们也是妖。”
苏沐阳道:“从你的角度来说,我们确实都是妖,不过希望你可以明白,妖对你们凡人没有什么兴趣,无论是仙人还是妖,追求的都是长生大道,害你们凡人没有半点好处。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天。”
唐观鲤苦笑道:“既没有兴趣,为何还要来长安?你们高高在上,我们不过是在地上爬的蚂蚁,离你们太近,会让我们害怕。”
苏沐阳道:“你的害怕不过是杞人忧天,我们确实有各种各样的法术,足够杀死很多人,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杀人,那是疯子。而且你应该也知道,长安城有龙气守护,仙人进来就没有法力了,跟凡人差不多。我们之所以进来,其实只是想来看看,有时候体验凡人的生活,对我们的修炼有帮助。”
唐观鲤摇摇头:“这只是你的想法,仙人也有很多种,谁能保证每一个仙人进长安城来都没有别的想法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仙人进来。”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苏沐阳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说话间房门被推开,一队甲兵冲了进来,见这房间里这么多人也十分意外,唐观鲤却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说道:“这是来抓我的。”
苏沐阳疑惑道:“为什么?”
唐观鲤道:“凡人里,有一种罪,要株连九族,我是谢朝颜的师父,以前还是他的上司,他虽然死了,可他的罪足够让我也被处死。”
苏沐阳道:“你可以跑。”
唐观鲤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去呢?这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我死也是应该的,只是有些可惜,你们这些仙人能够置身事外,最后牵连的,还都是凡人。”
苏沐阳道:“这是皇帝的命令,你不去怪他,却来怪我们?”
唐观鲤道:“若没有你们,事情何至于此?”
苏沐阳道:“我觉得你脑子有点问题,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怪你自己才是,十三年前你要不看见那个宫女,就什么事都没了。”
苏沐阳本来想说我可以救你走,见他这个样子,也没了心思,唐观鲤早就知道皇帝不会放过他,顺从地跟着甲兵们走了。甲兵们还想把苏沐阳等人一起带走,苏沐阳直接带着众人飞了出去,这些人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仙人,纷纷跪下来请罪。
飞出玄都观,苏沐阳又去了钦天监,钦天监衙门已经被抄了,大门上贴了封条,据说里面的官员全都被抓了起来,凡是跟谢朝颜有牵扯的,只怕都要处死。
皇帝秋后算账,谁也逃不了干系,其实真要算起来,这些人都没有罪,谢朝颜做的也是分内之事,可惜那个人贵妃。
皇帝要不讲道理,那就没有道理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