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章泽天无言以对,噎了半响后回了一句,“吴氏对章含秋的好武阳城谁不知道?谁不道她一声好?是章含秋自己不知好,还要怪他人不成?”
“这世上有一种捧杀,不知章兄可知?”不待章泽天答话,伏睿便摇着手笑道:“我们都在说什么,含秋不需我要为她说话,我也无需为这事和你争执,只是我实在是心疼那个孩子……不知章兄今日来是为何事?”
章泽天也冷静下来,看伏睿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偏着章含秋去的,想要从他这里问清楚一些东西怕是不能了,真不知俏儿是怎么搞的,竟然在伏睿心里留下了坏印象。
“不瞒伏兄,我是为秋儿而来,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以前不知道她在哪里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哪能再让她孤身在外,家里再不好也能护她周全,何用在外面担惊受怕,伏兄说是不是。”
“我说是与不是都不是含秋的想法,章兄如果是想知道含秋的住处,我也不会瞒着,梧桐巷里的郭宅就是。”
“郭宅?”章泽天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是姓郭?就处划改姓,那里不也该是夏宅?
总不能是郭子良和夏薇的孽种跑去了章含秋那里,要真是如此,那……
斩草除根的念头从脑中闪过,章泽天没有多犹豫便起身告辞。
有些人,留不得。
“老爷,您怎的把含秋的住处告诉他了?”伏夫人掀帘子出来,眉头微敛,一脸担忧。
“我就是不说他也能打听到,放心,只要含秋不想见他,他就休想见到。”
隐隐猜出了郑公子的身份,伏夫人赞同的点头,“倒也是,我派人去给含秋送个信,也好让她心里有数。”
“也好。”就是不去送信,恐怕章泽天的动向也早在四王爷的掌控之内,不过态度嘛,总是要摆一摆的。
而此时的夏含秋和段梓易却是刚回家。
念儿今日去得迟了,因为事先没有请假,她担心先生责备念儿,便亲自将人送去学堂,另外叫段梓易去给先生说了一声。
段梓易被使唤得那叫一个心甘情愿。
没了他人在身边,夏含秋原本有些不自在,可看到段梓易就和往常一般无二,渐渐的她也就心定了。
段梓易见她如此,更是笑眯了眼。
两人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晒太阳,和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将几案也抬了出来,笔墨笔砚摆得整齐。
挥退准备磨墨的如月,段梓易倒了点茶水进去,抓着袖子亲自给她磨。
那姿态,再闲适不过。
翻了翻前面写的剧情,夏含秋将自己不太满意的几页抽出来,她清楚的记得,这是她心头纠结的那几天写下来的,果然看不得。
“要重写?”
“恩。”
研墨的动作不停,眼睛却往那上面瞟,看下来后觉得挺好的,于是便道:“印出来的那两册我也看过了,这剧情不是挺接得上的?”
“本就是顺着前面写下来的,自然能接得上。”用镇纸将纸铺好,选了毛笔,夏含秋对着段梓易笑,如这天气一般让人舒服,“你看了后有什么感想?说真话。”
心上人在对自己撒娇呢,段梓易喜不自禁,干脆拖了坐榻过来坐到几案的侧面,边墨研边道:“老实说,写得太过理想化了,你编织出来的那样一个世界我想没人拒绝得了,如我,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的,是假的,可依然想要看看在那个世界奋发的人是不是能一直那么相扶着走到最后,想知道他们会不会败给自己的贪念,会不会为了利益发生争斗……你看,我这样的人都在期待了,其他人又哪里能拒绝得了。”
这个世界是有的,夏含秋在心里道,只是那个世界我们都去不了。
吐了口浊气,将故事在心里理顺,夏含秋提笔蘸了墨正要落笔,阿九就踮着脚尖进来禀报,“小姐,伏夫人派人过来传话。”
无奈的放下笔,“请人进来。”
“是。”
进来的是伏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香,“婢子见过夏小姐。”
“免礼,夫人有何吩咐?”
“非是吩咐,夫人让婢子前来告诉夏小姐一声,章泽天来了会亭。”
终于来了。
这事一直悬在心头,从章俏儿回去后的那日起,夏含秋就在等,看那个她该称之为父亲的人何时出现。
以怎样的姿态怎样的面貌出现。
“他去了城主府?”
“是,夫人说城主告知了他您的住处,可能会寻过来。”
意料之中的事,她和伏家走得近,住在哪里早就不是秘密,就是伏城主不说他也能打听到,伏城主肯定也是想到了这点便干脆告知了他,免得他四处去打听反倒引人注意。
她并不想让她和章家的关系广为人知。
“我知道了,你回去后告诉夫人,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是,婢子告退。”
墨已经磨了足足一砚台了,段梓易满足的放开墨条,接过丫鬟递来的湿毛巾净了手方看向面色冷淡的秋儿,“不高兴了?要是不想见他不见就是,我让他看着郭家大门却进不来如何?”
“见,为何不见,我也想看看他见了我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不怕他知道念儿在你这里?”
“你不是说能护住我们姐弟吗?”
是能,一点问题都不会有,段梓易笑,拿起笔蘸了墨递到她手里,“写你的故事吧,我还等着看呢!其他事不用理会,他若是来了我许他进来就是。”
“我若是说不愿见他呢?”捏着笔,夏含秋问。
“那他就永远别想见着。”
夏含秋顿觉心安,下笔如神助。
说到底,她其实就是想再次从段梓易嘴里听到保证罢了。
到太阳西斜,阳光移出院落时,终于高效率的写出了厚厚一叠原稿。
而段梓易则陪了她一下午,有时是看着她写,有时是看着写字的人,有时是自己拿了纸笔勾画,展颜的秋儿,冷漠的秋儿,盛气凌人的秋儿……
夏含秋一张张翻着看,从别人的视角去看自己的样子,感觉真奇妙。
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她得努力端着才不让人看出她的不好意思。
轻咳一声,夏含秋也不抬头,轻声问,“我在你面前有这么多面吗?”
“你在我面前从来不曾这样。”段梓易从中抽取一张出来,微微抬着下巴,眼睛微敛着一脸傲气的模样很是招人,那天在城主府面对章俏儿和齐振声时,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从自己手中画出的这张图,段梓易突然有些明白了齐振声的心理,呵,分明是他自己丢了西瓜捡芝麻,此时后悔还有何用。
“能全部给我吗?”
“当然,以后我再给你画,都给你。”
“……好。”仔细的一张张铺平,动作轻柔的模样比对待自己花了心力写出来的东西还要来得珍视,段梓易微笑看着,他的秋儿不擅言辞,可心里最知道谁待她好,也最珍惜别人待她的好。
郭念安回来后,夏含秋没有对他隐瞒章泽天来到会亭的事。
家里但凡有什么事她从不瞒着念儿,从他来了这个家里开始,她就是如此做,不用他出多少力气费多少心思,只是想通过这些事情告诉他,他就是这个家中重要的一员,这就是他的家。
效果显而易见,郭念安现在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而不只是姐姐的家。
“他来找姐姐你了?”
“没有,我也正奇怪他既来了怎么没找过来。”
“会不会是姐夫……”
“他没有拦着。”夏含秋对这个称呼暂时还有点无法接受,太过明晃晃了,她定亲都不过是今天的事……
“姐姐,我是不是要躲起来?”
“不用。”夏含秋知道他的顾忌,那也是她之前的顾忌,可现在不一样了不是吗?她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也不用一个人死撑了,“他说护得住我们姐弟,便信他一回。”
郭念安此时也记起了段梓易的身份,有些犹豫的问,“姐姐,你……是为了我还是真的对先生有意才……”
话说得含含糊糊,夏含秋却听懂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姐姐啊,就是想有个人可以依靠,一个人走一辈子,太累了,如果赌对了,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如果我再次所托非人,我也不会觉得吃惊就是。”
“姐姐……”郭念安到底还年少,不识情滋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姐姐。
“好了,不说这些,你明日继续去上你的学,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有时间了就想想如果没有郑公子,就我们姐弟两人,你要怎么应付眼下的局面。”
“姐姐,我以后会很努力的。”
“姐姐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比很多人都努力,姐姐为你骄傲。”
被夸得有些不自在,郭念安撇开头四处望,没话找话的道:“姐夫买下了周围那么大片地方,以后是不是会有很多人住进来?姐姐,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郑公子也不会总使唤我们的人,用自己的人会顺手些,这和我们没有关系,以后你也是他们半个主子,你以礼待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平白无故讨厌你,自己立身正了,就什么都无惧。”
“知道了,姐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