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家里的人都是极有眼色的,一顿饭吃得热闹又温馨,不该说的话没一个人说,不该提的人也没有谁去提起,夏含秋总算笑得自然了些。
喝了两杯师傅亲自酿的酒,晕晕乎乎的被人扶着上了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握住啾啾的小爪子,心里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换之……换之……换之……”
画面开始在脑海中出现,风雪中,火光冲天,防守与进攻的拉锯,换之领着一队人马从后头绕了过去,刀起,刀落,血光乍现!
睁开眼睛,夏含秋被那入眼的红刺得没了半点酒意,不过,只要不是换之的血就好。
别人都只道她守在后方有多辛苦,却不知道和在前方拼杀的人比起来她幸福了何止一点半点,至少在这会亭她有家人可以依靠,想看儿子时随时可以去看,她的根在这里,心便安稳。
而出征在外的人命如浮萍,谁又知道是不是能活着回来见家中父老。
就如这日,她能在家吃团圆饭,被家人围绕着迁就着,生怕惹了她不高兴,而换之,这时候不知是在筹划进攻还是已经在进攻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正月十四,陈九八百里加急送回消息,宣和城破!
至此,景泰、安厚、宣和三城收入囊中。
夏含秋不知道换之有没有和秦国的孟家联系上,她现在要保证的,是换之的退路不被人断了。
恰在这日,柏瑜派人报捷,僵持整整五个月后,闽国和吴国的联军不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被夏德使计让他们生了内乱互相打了起来,再加上仁兴城和双丰城在后方制造乱子,两国撑过了寒冬,却在立春到来之前散了伙,还闹得双方都火气四溅。
段柏瑜趁他们里边出了乱子,以迅雷之势拿下了南边的隆久城,眼下,他手里的兵力已经增加到了十二万,这还是一直秉持不过度征兵引起百姓反弹的情况下,所以凡是拿下来的城都少有乱子发生,百姓所求其实很少,只要日子能过,不逼得他们活不下去,他们就会安分。
“去请喻将军和陈将军。”
两人来得极快。
免了两人的礼,夏含秋开门见山的问,“喻将军,兰石城情况如何?”
喻长弓不知道王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遂道:“虽然闽国有心将兰石城夺回去,但是有程均坐镇应是无防。”
“兵力呢?”
“还是程均带去的那两万人,现在的情况他无意增兵,怕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加入进去,王妃您是想……”
夏含秋眉头微攒,在心里盘算一会后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王爷已经将通往秦国的三城拿下来了,我们需得保证他的退路不被闽国斩断,所以我想往这三城增兵,会亭基本是无兵可抽了,兰石城照你所说怕是也不行,看样子我只能先从柏瑜那里抽调一部分,当然,前提是那里有这余力,两位怎么看?”
两人对望一眼,喻长弓想了想,问,“王妃打算从殿下那里抽调多少?”
“尽他所能。”
这倒是很有弹性,喻长弓起身抱拳,“臣自请去一趟殿下那里。”
“叫你们来也就是这个用意,你去或者陈将军去都可以,只是一定要快,闽国不是傻子,这几个月一直在我们手里吃亏,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臣明白,臣收拾收拾,马上就出发。”
“辛苦。”
待喻长弓一走,夏含秋就对陈军道:“现在城中兵力有两万左右,你带五千人去找陈老爷子,无论如何,这条路一定不能断。”
陈军并不是莽撞的人,再加上有之前的那番险事打底,他满脸不赞同的道:“恕臣不能同意,臣和喻将军必须有一人坐镇会亭,便是王爷在这也必然不同意您再次涉险。”
“我没有要涉险的意思。”夏含秋表情沉静的看着他,“便是我不爱惜自己,这会亭城也还有许多我在乎的人,喻将军去柏瑜那里,是因为他去比其他人都更合适,让你领兵去找陈老爷子,也是因为你合适,至于会亭……我二师兄的本事你应该信得过,发生了之前的事便是赶他他都不会走了,另外,吴将军也不是挑不起大梁的人。”
提起吴公明和陈辰,陈军不得不点头,这话他没法反驳,公明且不说,他们多年交情,信得过他的本事和忠心,只说陈辰,那人虽然并不合群,也不会刻意融入他们,但是那身本事和护王妃的心思他们是看得真真儿的,有这两个人在,他确实放心。
“王爷是在走险棋,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留一条生路,一旦事不可违也不至于找不到回来的路。”
陈军斟酌半晌才点头,“臣会好生交待公明,另外臣再举荐一人。”
“说。”
“他并非贵族,自称姓时,名安,臣也是因缘和他相识,但他确实是个有本事之人。”
“可信得过?”
陈军点头,“臣和他相识已有四年,若非查明白了他的底细,臣也不敢和他来往。”
“那好,你离开之前将人领来让我见见。”顿了顿,夏含秋又道:“但愿他不会嫌弃我是个女人。”
“王妃多虑了,他平日里便赞您敢做敢为,巾帼不让须眉,让人佩服,他早就服气得紧,之前他并没有为谁卖命的心思,所以哪怕臣觉得他可堪大用也不敢荐给王爷,这回也是他和我透露了一点,臣才会和您提及,臣甚至觉得,他正是因为服敢您才愿意出山。”
夏含秋没想到会引出这么一番话,愣了愣方道:“若能如此,那我就真的高兴了。”
陈军离开之前,夏含秋又嘱咐道:“我知道很多人说我妇人之仁,尤其是在征兵一事上,若是按战时的规矩抽调,我们手里的兵力远不止如此,偏偏王爷听我之言,完全顺了我的意,我自是知道战时便是绝户的事都不少,但这却是我严令禁止的。
一个百姓是弱小,一百个一千个也威胁不到我们,但是这天下贵族只是少数,绝大多数是百姓,是他们在底层搭起了一个国家,他们稳妥,上层才会稳妥,若是他们心怀不忿,只要稍不尽心力,这个国家都可能会垮掉,可若是善待他们,便是他们不入军队效力,也会在其他地方尽力,就如同上次守城,他们都是尽了力的,民心所向,才是大势所趋,这些话,你带给陈老爷子,他能听得明白的。”
陈军沉声应喏,他也听懂了!若非这一条善政,会亭不会有现如今的团结安稳,夺下来的几城也不会那般好治理,几乎从没发生过大乱子,便是有人心怀不轨,也会被百姓告发,这就是民心所向,就算以前还有人说王妃妇人之仁,到了现在他们也都闭嘴了,没有谁规矩夺天下只能用暴政,仁政有仁政的优势。
喝了口茶,夏含秋叫明德进来,“麻烦明叔去一趟隔壁,告诉他们我需要三个人出使奉合、乌金、怀安,让他们自己决定由谁去,半个时辰过来我这里。”
“是。”
虽然定的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是不过半刻钟,就有三人求见。
占据府衙一半的男官员,夏含秋都是认得的,虽然少有见面的时候,要管着这些人,她暗地里也做了不少功夫,对他们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臣宋江(刘民德,马友良)参见王妃。”
“免礼。”夏含秋看了眼三人,“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是自己出面的,还是被人推举出来的?”
三人里,以宋江为头,“回禀王妃,臣等三人是争取来的,其他同僚也愿意为王妃效力。”
先不管这话里真假,这态度却算得上顶好,夏含秋也就不再多问,“虽然有两国交锋不斩来使这样的话,但是那三城却不知会不会守这个规矩,你们可考虑清楚了?”
“是,臣等三人考虑清楚了,以现如今的局势,和我梁国合作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臣相信他们不会做蠢事,如果他们真的对臣等不利,那和他们也就没有合作的必要,至于安危,臣相信王妃不会置臣等的安危不顾。”
“真到了那样的时候主要还得靠你们自己脱险,不拘于用什么手段,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时间紧急,你们明天便出发,宋江去奉合,马友良去乌金,刘民德去怀安,速度要快,其他的我也不多交待了,你们应该都知道怎么做。”
“是,臣等这就去做准备。”
“宋江留下。”
待另外两人离开,夏含秋开门见山的道:“我会让家宝和你同去,你不用刻意照顾他,要是可以,你多带带他。”
“蒙王妃看得起,臣自是不敢藏私,只是这一行并不安全……”
“他需要历练,温室里养出来的娇花在外面会活不下去,我护不得他一辈子,这些你无需管,便是他有个万一,我也不怪你。”
“……是,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因为养伤,家宝已经被抛下一段距离了,无功,以后怎么和他们并肩?一个救命之恩能抵一时,却不能用一辈子!功劳还是实打实的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