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纨纨确实是不知道这里头的曲折,到底她和谢玲玲都不了解谢慧芳
谢慧芳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寻常,跟着汪夫人进了给她和姑娘们收拾好的院子后,让姑娘们住下,也没跟汪夫人多说,就去了上房见张太夫人。
虽然对着女儿,要承认自己的失败也不大容易,张太夫人有些吞吞吐吐的,不过好歹是说圆泛了,谢慧芳闹明白了之后,不由的跌脚。
她一年没在这边,压根就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来,现在长房与父母简直是势同水火,跟往日完全不同了。
早知这样,她先前见着秦夫人,谢纨纨都该亲热些才是。那会儿自己还当是以前呢,想着母亲说一句话,就什么都有了,根本用不着自己特意去示好,花那些精神。
谢慧芳不由的脱口而出:“娘,您老怎么就这么孤拐呢!”
张太夫人顿时眉毛就竖起来了,谢慧芳是独女,跟儿子们不一样,本来在娘家,姑娘也是最有体面的,便是张太夫人这样的人,在以前孙女们恭顺的时候,她对孙女也比媳妇客气的多,而谢惠芳显然跟自己的嫂子弟妹们更不同了,不是那么怕她娘,她忙过去挨着张太夫人坐下来,道:“娘您先别恼,听我说说,您是我亲娘,我这点儿秉性,您老没有不知道的,我说什么,还能是害您不成,您说是不是?”
张太夫人总算是忍住了,只是脸色还不是十分好看,说:“那你说,我瞧瞧你能说个什么了不得的来。”
“我能说什么了不得的?”谢慧芳笑道:“我还不是您教导出来的么?我要说什么,您肯定清楚的很,只是原本没那么想罢了。”
“三弟的事儿自是怪不得您。”谢慧芳先就说了这句,她很清楚谢三老爷在张太夫人心中的地位,当初生谢三老爷的时候,或许是连续生育,养的不太好,张太夫人身子有些弱,谢三老爷生下来就弱的很,好几回差点儿没保住,张太夫人为他花了许多心力,又怜他弱小,难免更疼爱一些。
且谢三老爷之后,张太夫人怀了两次都没保住,对这最后一个儿子,就更加了一层疼爱了。
果然她这样一说,张太夫人脸色就更平和了些,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还是你明白。”
谢慧芳道:“情理上自然谁都懂,前头自该如此,娘要救三弟,自然无可厚非,可后头,娘就太失策了。”
她见张太夫人不大高兴,连忙抢着说:“这道理连我都懂了,难道大哥不懂?大哥也是娘的亲儿子,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莫非体谅不到母亲的心思?可说到底,这事儿纨姐儿也是无妄之灾不是?她可一点儿错都没有的,母亲再是疼儿子,也不能当孙女是外人呀。后头事情都那样了,母亲还说那些话,做那些事,岂不是寒了大哥的心?且如今大哥眼看又是有前程了。”
张太夫人那脾气,强硬惯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还是说:“又怎么着,别说前程,就是做了一品官儿,他就敢不认我这个娘了吗?他真敢,我就去告他忤逆,看他这个官还当不当得了。”
谢慧芳忙道:“大哥自然是不敢的,可如今的事,也不全是娘的事了,说句不怕娘您恼的话,您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再是有心,能照看得了三弟一辈子不成?您这会儿给两兄弟都竖了仇,今后您驾鹤西归了,三弟能讨个什么好儿?单这回分家,虽说与我不相干,我也不知道情形,只听了些许几句话,就知道三弟只怕是没讨到什么好。是不是?”
张太夫人不由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确实是强硬惯了,可这一回分家,有把柄在谢纨纨手上,步步紧逼,逼的她也护不住老三,谢纨纨比她还更强硬。
更不客气。
谢慧芳听她叹气,知道她心里活动了,这事儿她一听说就知道母亲实在是失策,要是她,肯定不会拿谢纨纨的命换谢老三,谢纨纨既然订了这门亲事,就不能拿谢纨纨当普通孙女看了,这是金凤凰呢,母亲知道了安平郡王妃要谢纨纨的命这件事,正该立刻去找安平郡王世子才对。
先不提安平郡王世子到底有多厉害,退一步讲,就算安平郡王世子保不住谢老三,可到底能记他们家这个情,这大姑娘前程有了,一家子谁不沾光受益呢?
那可是谢老三比不上的。
不过,谢慧芳也明白,她娘舍不得儿子,所以还是被人要挟了,可是先前她不拿谢纨纨当一回事,舍了也就罢了,到后来,谢纨纨得了庄太妃青眼,收为义女,得封乡君,也该重视起来啊!
可偏放不下面子,越发闹的僵起来,这是错的第二回了,就是到了这里,谢慧芳虽然不赞同,可到底还能理解,但后来,上香事件之后,就连她,也很难理解自己的母亲了。
这种时候,何必还死撑着那点儿脸面呢,且本来也撑不住,人家拿着那么多把柄,随便威胁一两样,还不是要让步?
还不如立刻痛哭流涕,只管说自己多无奈,多舍不得,多难受,多后悔,再把老三痛打一顿,把汪氏休回汪家,求求大哥和大姑娘,就算不能完全挽回到以前的样子,但肯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到底,这是侯夫人,老祖宗,是大哥的母亲,是大姑娘的祖母,天然就有优势,放低架子,哭着求一求,动之以情,就是大姑娘还是强硬,大哥向来仁厚,定然是不忍的。
偏母亲一门心思偏着三弟,连点儿掩饰都不屑,汪氏那样的搅家精,她还能拿她当个宝,到如今都不惩治,叫人家看着,怎么不寒心?
再是母亲也顾不得了不是。
谢慧芳心里虽然这样想,说却是不敢这样说的,她知道谢老三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当然拿他做文章,温声劝道:“娘可得要替三弟想想啊。”
张太夫人默然,她现在已经觉得女儿这话说的透彻,直说到她心里去了,她何尝不知道老三那事躲过了这一回,今后也不妥当的。可是那架子放的高了,如今要放下来就不容易了,要她去给儿子、孙女服软,简直比杀了她还艰难些。
谢慧芳见她意动,又道:“三弟今后要真是出什么事了,咱们家能有什么办法,说不得还得求到大姑娘那里去,与其到时候硬着头皮去求,还不如趁如今,慢慢儿的就好起来,今后也好些,娘说是不是?”
她还叹口气说:“我知道,若是是娘自己的事,是再不会求她的,可为了三弟,总还得想法子铺条后路不是?我也是做娘的人,最是明白的,若是孩子有什么事,咬着牙也要替他扛着呢。”
张太夫人简直老泪纵横:“也就是你明白我啊。”
谢慧芳趁热打铁,连忙劝道:“其实倒也不用娘怎么着,横竖这事儿急不来。如今只和软些,常使人走动着,如今大姑娘要嫁人,娘难道不赏些添妆么?慢慢的和软了,娘再说点儿后悔的话,自然是慢慢儿的好了。”
其实就是要她放下架子罢了。
这对张太夫人实在很不容易,她好一会儿没说话,谢慧芳又说了许多,尤其是拿谢三老爷作伐,终究是把张太夫人说的叹了口气,点了头。
谢慧芳又道:“还有一件事,娘可得狠狠心。”
张太夫人拿手绢子擦擦眼泪,道:“还有什么事?”
因丫鬟们都被打发了出去,谢慧芳亲自去倒了茶来双手奉给张太夫人,说:“有些事也不能光嘴上说说,还得有点儿表示,上回的事儿,是汪氏在两边挑拨,要谋害侄女不说,还连您也叫她骗了去,这样的无德的媳妇,搁在家里总是个祸害,娘得做主,把她休回去才是。”
张太夫人喜欢这个外甥女兼儿媳妇已经有十几年了,而且汪氏向来很会讨张太夫人的喜欢,听到这个话,一时间都呆住了。
这可是谢纨纨都没有提出来的要求,没想到叫谢慧芳提出来了。
张太夫人呆了一下才说:“以前你们不是很好的么?”
以前她们是表姐妹,因两家离的近,算得上一起长大的,虽说差了有六七岁的样子,总也是姐妹,自是有情谊的。
谢慧芳道:“以前都是小孩子,就算有些口角之类,自然也无大碍,可如今大家都大了,性情也变了,娘瞧她做出来的事,侄女儿有什么得罪她处,她说杀就杀,今后咱们家别的人若是得罪她了呢,只怕也是一样的。再说了,三姨母是怎么莫名其妙想着拿咱们家大姑娘去讨好安平郡王妃的?说不得就是她在其中挑拨的,她是婶娘,一个屋檐底下住着,她肯下手,自然就万无一失了。母亲细想想,可是不是?”
然后她又追加了一句:“若不是因着这样,咱们家如今哪里是这样子呢?如今她惹出来的事,连累了三弟,母亲何必还护着她?”
张太夫人又有点意动了:“她也罢了,可是你侄女儿呢,绵姐儿眼看就要说人家了,她娘被休,她可怎么办?还有和哥儿,这才十岁呢。”
“这有什么难的。”谢慧芳立刻就想到了法子:“虽说是休逐回家,咱们也不用昭告天下,只管与汪家商量,就说她得了病,送去别院养病就是了,汪家自然也丢不起这脸,想必会应的。要是真不肯不应,那绵姐儿不是他们家外孙女,和哥儿不是他们家外孙?这样简单的法子都不应,那咱们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说到底,总是他们家的人害了咱们家,不然怎么能把老太太往那送呢?”
张太夫人又觉得说的很有理了,挣扎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我先与侯爷并老三商量商量。”
谢慧芳道:“这是应该的。”
然后又笑道:“又搅娘劳了这半日神,娘先歇歇,我去看看姑娘们可淘气不淘气。”
说着,伺候着张太夫人取了头上一些发簪,歪在炕上养神,又叫了小丫鬟进来捶腿,看张太夫人慢慢的有点迷糊了,才悄悄儿的退出去。
到了院子里,找了岳大福家的过来:“有些日子没见妈妈了,妈妈可好?”
岳大福家的亲妹妹就是谢慧芳的乳娘,后来又跟着去了天津,自是亲近的很的,忙道:“大姑太□□好,难得回来一回,只怕要多住些日子才好。”
谢慧芳叹口气:“我也就那样,好不好的,你大约也知道些,如今家里这个样子,我只怕还真得多住些日子了。”
岳大福家的只得点点头,不好说什么。
这位姑太太一辈子要强,偏命不好,生了三个都是闺女,阮家姑爷两个姨娘一个通房,生了四回,就四个儿子,也幸而这位姑太太有手段有办法,看着倒是也算把后宅收拾的不错,可心里到底怎么样,也难说的很。
谢慧芳一笑:“也不说这个,倒是我托妈妈一件事,娘若是叫了三弟与父亲商量事儿,妈妈就打发人告诉我一声,可好?”
这不算什么事,岳大福家的就应了下来。
谢慧芳与她说了两句闲话,转头就去寻秦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