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李应,坐在偏厅的李家庄大管家,鬼脸儿杜兴,也是脸上燥热燥热的。
虽然三四十岁的汉子,见识经历都是极多,在祝家庄管家的陪同下,喝了这一口醉伏虎, 竟是不由得嘴巴大张,几乎要生吞一只肥鹅,脸颊肌肉直跳,只觉脸上好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他对李应忠心耿耿,是以忌惮祝家庄的壮大,忌惮陈昭的强横武力,但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陈昭,能够真的用高粱酿出好酒来。
虽然在旁人面前没怎么说过,但是在李应面前, 他可没少嘲笑陈昭的愚蠢行为,以为这个祝三郎被打虎威名冲昏了头脑,没有任何酿酒经历,居然想到用高粱酿酒。不管这陈昭如何耍横,如何强摊卖酒,结果肯定是失败的,那陈昭定然成为整个阳谷县的笑柄。
一味崇尚武力的乡下土著少年,到时候真的惹恼了县里头面人物,身死族灭都是小的,到时候墙倒众人推,李家也不会嫌手快!
李家提醒在先,勿谓言之不预也。
谁知道,事情全然不是那样!
这个祝三郎不过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缘何一夜之间,能用高粱酿制好酒?
难不成,有神法相助?
这太不可思议了?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最后, 李应和他的管家杜兴, 几乎是一种狼狈的姿态离开祝家庄的。
若在往日, 能够品尝到这等美酒,李应绝对不介意带着自己的心腹,逍遥半日,品味佳酿。
可是如今,这主仆二人,无时不刻不在感觉,自己的老脸,被人抽的啪啪响。
走在路上,李应和杜兴半响无语。
眼看快到庄门,杜兴强笑道:“大官人莫要在意,想来,这个祝彪往常最是精明,说不定从别处买来的好酒,装到这醉伏虎的坛子里,却来骗我们,以圆昔日牛皮。”
李应暗自“嗯”了一声,却是没有说话。
他虽然是乡下财主,却是一向爱品酒,更兼得家中富裕,是以各处好酒都品尝过,便是东京汴梁樊楼卖的麯院街酒坊酿制的银瓶酒和羊羔酒,他也吃过,如何不晓得这醉伏虎乃是祝家酒坊原创?杜兴这般说话,不过是安慰他罢了。
阳谷县城,狮子楼。
经历了品酒会,这几十坛酒瞬间被卖一空,待到人去楼空,几人回到紫石街商铺,与武大打过招呼之后,去后室坐了,武松对陈昭道:“祝兄,没想到你不但勇武过人,更能酿酒?果然能人无所不能,武二佩服得紧啊!”
郓哥也凑趣道:“祝官人酿制新酒,将来定然能留名青史!小的也祝贺大官人了。”
陈昭看了郓哥一眼,这郓哥自从强缠着武松做了跟屁虫,现在又在祝家酒铺里做了武松亲随,吃用逐渐好了起来,脸上不再干黄枯瘦,不由得笑道:“郓哥,你今日在狮子楼,都看到什么了?怎么不称呼我为祝小官人了?”
郓哥笑道:“大官人,如今你已经是阳谷县的头面人物,便是济州来的商人,也议论你这酒的好处,说是要大量购置你这醉伏虎。”
“哦,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济州的?”
“小的当初在街上贩梨的时候,见过一个人,那人每两三个月就来阳谷一次,这次他跟着他家掌柜,听那掌柜的说这才是好汉酒,应当多进些,头领哥哥们定然喜欢。”
陈昭本来随意与郓哥说笑,听了这里不禁一愣,与武松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凝重之色。
陈昭往外看了一眼,武松立刻走到门前,往外仔细扫了一眼,回头对陈昭点点头。
陈昭对郓哥道:“那人的掌柜长得什么模样,你说说看?”
郓哥见陈昭武松郑重,也是吃了一惊,连忙仔细回想,道:“那掌柜的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脚着一双獐皮窄靿靴,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三丫黄髯,就在角落里坐着,期间安排人提了一碗酒,自己品尝了几回,最后安排手下买了三坛,账房先生记载的时候我还看了一眼,叫做李家酒店。”
陈昭听了,脸上哈哈一笑,不以为意。武松却是问道:“祝兄,这人你可认识?”
陈昭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却是听过人说他的相貌,一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背后却是值得注意。”
武松闻言,双目凌然,道:“莫非是东边湖泊里的?”
陈昭哈哈笑道:“二哥,用不着这般慎重,若我所料没错,这掌柜的正是梁山泊的头领,唤作朱贵的便是,至于他的外号,我却忘了。如今梁山泊寨主唤作托塔天王晁盖,劫了梁中书的生辰纲,逃上梁山,火并了头领王伦,做了山大王,日子逍遥得很,嗯,不错,这梁山泊据说有六七百人,若是也爱喝我这醉伏虎,这倒是好大的用酒大户。”
武松点了点头,道:“我在柴大官人庄院的时候,也听过梁山泊的名号,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正是柴大官人推荐上梁山的。”
陈昭道:“如今大宋天下,很多险山深泊,都有强人啸居,做哪打家劫舍的勾当,赵官家却在歌舞升平,吹嘘盛世,也不怕太祖皇帝的棺材板按不住!”
陈昭只是这么感叹了一下,随即看了郓哥一眼,笑道:“郓哥,你有这等观察力,实属难得,不如跟了我,我给你安排一个重要职务,如何?”
郓哥听了心中大喜,可是却看向武松。
武松笑骂道:“你这小厮,看我作甚?你当初可是日日缠着我,想着见识祝大官人,怎么这会还想赖我?”
郓哥嘿嘿笑了一下,道:“大官人愿意提携小的,小的感激不尽,只是我老爹在家里病着,久离不得。”
陈昭笑道:“你是孝子,我如何让你骨肉分离?你放心,我不让你离开县城,也常来紫石街祝家酒铺,也能常见到武二哥。”
郓哥大喜,跪下道:“能得大官人提携,郓哥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