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畅谈一番,周淮安眼神一动,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林兄林侍郎好大的声威,我就是在江南也时常听闻。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前往京都,正想趁机拜访林侍郎,若非他教出你这位少年侠士,只怕四年前我便丧西北了!”
李赤水叹道:“周兄侠义心肠,拯救义士骨血,乃是大英雄大豪杰之所为,李某平生所闻所见,也只有我大哥能与你并肩了。”
周淮安听了心中暗叹一声,但是面上丝毫不显。
他早年也曾参与京城保卫战,在于谦于少保、杨宇轩杨大人之下,也算大展宏图,只是没想到风云变幻,自己变官为匪,一个弱冠少年竟然成了大明朝的风云人物,短短四年居然成为刑部左侍郎,已经和当初的杨宇轩并肩,只差一步就达到于少保的位置。
可是别忘了,这人仅仅二十岁!
但是朝野上下无人不服!
因为他建立的功勋可以说五十年来少有。
即便是周淮安,心中或有不服,但是却也承认陈昭的功勋,足够担任刑部左侍郎。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你我二人都要上京,不如一路同行?”
李赤水摇摇头道:“恐怕不行。按照我大哥的书信,我要去河南一趟,然后再去山西,经大同再向东入京,沿途察看百姓生活、官员治理之情。差不多吧也算是代他出巡吧!”
周淮安听了,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陈昭,即便是用自己人,也这般细细栽培,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成为重臣。
两人告别之后,李赤水便鲜衣怒马,一路北上,进入河南省。
当他进入洛阳城之时,不由得惊呆了。
干净整洁的街道,两旁整齐划一的独特三层木楼,神采熠熠的往来民众……
洛阳城不一般,给李赤水十分怪异的感觉,好象整个世界都换了个样,跟之前所过路途的景象,完全就是两个摸样。好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般,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大明朝。
相比较南方那些繁华大城,洛阳显得太过干净太过规矩了点!
对,就是规矩!
来来往往的行人商旅,还有街边的小贩商铺,以及酒楼茶肆蓝起来跟其余地方的城镇毫无两样,可给他的感觉却十分的有秩序。
人们的言行举止,好象都有一种无形规矩约束一般,似乎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穆气息。
这让潇洒不羁爱自由的李赤水相当不习惯,感觉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般不适。
当然,他心里明白,眼前这座城市,到底是谁的功劳!
那当然是他大哥陈昭的!
是他实打实的功绩!
河南作为中原腹心之地,地理条件相当优越,可惜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是发展不起来,比起江南和京畿一带却是差远了,跟普通的省份差不了多少,一样的平凡一样的无奇。
甚至因为黄河经常泛滥的缘故,河南每过几年都会成为灾区,洪灾,旱灾,蝗灾等等灾害络绎不绝,一次一次伤害损耗河南大地的元气。
直到四年前陈昭奉旨出巡之后,这一切方才发生改变。
陈昭代天出巡,所过之处当真是人头滚滚,杀了数不清的白莲教高手,其展示的无穷威力,让那些将军们也心生钦佩。
在一连搞定数位河南官员之后,朱祁镇最终力排众议,任不足二十的陈昭担任河南布政司,彻底震惊天下。
陈昭真是刚硬到了极点,以极端恐怖的强压手段治理河南,先是轻松解决了刚刚兴起的民乱,而后满目疮痍的河南大地,展开了一场叫人瞠目结舌的大开和大建设。
那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哭嚎震天的恐怖景象,每每回忆都叫人有一种心潮澎湃,却又心惊胆战的感觉。
疯了,那一段时日整个河南都疯了!
三年时间,河南大地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单单在陈昭所建造的基础设施以及公共设施方面,已经完全越江南和京畿。
而陈昭带给河南大地最大的改变,恐怕就是眼前洛阳城百姓表现出来的,已经融入骨子里的规矩和秩序。
想当初,为了河南大地的秩序和规矩,陈昭虽然没有下狠手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却也闹得惊天动地哭嚎震天,整个河南大地几乎没有百姓没受到过严苛的教训和惩罚。
当然,所谓人亡政息。
等陈昭入京之后,除了他改造时间最长的洛阳城之外,其他城镇迅速恢复以前的样子,令人唏嘘不已。
就算眼前的洛阳城,在继任者“去陈昭化”的基础上,只怕也很快恢复北方城市的样子。
当李赤水在洛阳城游荡的时候,陈昭正乘车宫门,与一干重臣汇合参加勤政殿的小朝会。
小朝会一如既往的热闹。
许是成化皇帝朱见深展现出了明君气象,众多大臣有点分化。
有的只想抱住皇帝大腿,陛下说什么,他们就支持什么。
而另一部分因为年纪较大的,总有些倚老卖老,只是手下言官弹劾皇帝……
但更多的那些无门无派的,对着皇帝是拍马屁。
或者用润物细无声的法子,或者高谈阔论,总之想尽办法的吹捧皇帝。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哪些硬骨头的。
所以成化皇帝朱见深收拢了很多人才!
陈昭倒是没怎么参与吹捧成化帝朱见深的‘常规活动’,可是谁也不敢小觑他的意见。
只要不是涉及到刑部的大政方针,又或者有人想要暗中动什么手脚,他都把自己当作透明人,根本就没什么心情参与那些没多大意思的争论。
也许是见陈昭太过悠闲,也许是心中不爽想找个地方泄泄,朱见深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了陈昭身上:“前日林侍郎的提议,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顿时勤政殿一片寂静,不管是朱见深,不对能第一时间阻拦匪徒,但还是有好多高手用各种办法琢磨着发财。
满朝的手下干将,都不愿意轻易招惹这位朝堂地位然的大老……
陈昭提出了什么建议呢?
很简单,他眼下不是刑部左侍郎么,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将刑部的影响力和权力扩张到最大。
刑部可是后世的最高法,公安部和司法部等强权部分的统合体,结果现在的地位却是六部中比工部强一线的边缘部分,和手中掌握的事权根本不相匹陪。
关键原因是刑部此时只充当了一个指导的角色,并没有实际掌控大庆真正的执法审理重权,这些权利全都被地方官府瓜分,根本就不关刑部多少事。
而且刑部之前的官吏也不甚在意,由于人手和怕麻烦等等原因,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在后世绝对的强权部门竟然成了连清闲衙门礼部都不如的边缘角色。
陈昭想要在刑部执掌话语权,成为刑部的扛把子,就得有义务给刑部掌权力。
只要做到这点,他就是刑部的无冕之王。
至于刑部尚书陆瑜会怎样想。
他当然不会多想了。
毕竟他已经六七十岁了,眼瞅着就要致仕的人,一心想给后人铺路,自然不会得罪陈昭这位后辈。
宁欺老,莫欺少。
陈昭的建议,简单说来,就是扩充刑部官吏树木,安排他们作为“监察员”,到下面各州各府去监督本地治安状况。
他们不但是监察员,还是监督员,身边也有一套衙门班子,由刑部直接管理,与本地衙门互不隶属。
简单说就是往下面掺沙子。
这其中尤其重要的就是江南一带。
那里是鱼米之乡,是大明最为繁华之地,关系着大明的文脉和赋税,万万不可有失。
所以及时有应天府的六部,京城的衙门也不能松手。
毕竟江南是天下之重,各方势力争夺最为激烈,多一个刑部出手,也就能帮助朝廷更容易掌握财税。
“陈大人的提议确实不错,能够加强朝廷对地方官府的监管控制,只是人数是不是太多了点?”
过了许久,户部尚书马昂提出了不同意见,苦笑道:“按照陈大人的意思,起码刑部的官吏数量,要增加数十倍不止,单单每月的俸禄支出就是笔不小数目!”
“只要给这些新收官吏基本的生活补助就成,不设俸禄以补贴形式发放,朝廷再怎么困难这点银子应该还是拿得出来吧?一月半石米粮,外加一贯前的补贴,不多吧?”陈昭轻轻一笑,澹然开口反驳道。
陈昭也不生气,澹澹开口反问。
在场重臣面面相觑,就连高坐龙椅之上的朱见深都忍不住动了心思。
这点钱粮,确实不多,可以说刚刚满足生活基本用度。
甚至不少大户人家的仆役,每个月的收入都比这多。
“这么低,那些进士愿意么?”
吏部尚书王翱忍不住惊呼出声,脸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大明朝不光有进士,还有举人。进士们可以去翰林院,可以待实缺,但举人们可就多了!毕竟大明朝每三年产生的举人,可是一个天大的数量,虽说有一部分能当官,可大部分却只能闲着,这可不是读书人的前途吧?”
陈昭开口道、
这一席话,大家就不说话了。
虽说大明朝的识字率比不过大宋,但毕竟人口基数大,哪怕万里挑一,也是几万人了。有门路的自然好说,没门路的日子就过得相当苦逼了。
大家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鱼跃龙门。
可是长久落第,心理难免失衡,万一做出一些危害社会的举动,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昭继续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成名,结果还要继续心路等待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的官职,这才叫真正的痛苦!”
“本官的提议中,虽然只是将他们编入最低的官吏,补贴也是最低级的,但表现好可以直接成为有品级的官员,这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希望!”
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撇嘴道:“再说虽然补贴少得可怜,但是供养他们自己甚至一家四口不成问题,只不过日子有些清苦罢了,总有熬出头的那一日!”
说着,目光冷冽缓缓扫视在场重臣,澹然道:“总比他们都中了进士成了后备官员,还需要家里养者来得强,起码心中不用太过愧疚不是?我这话说完了,大家谁赞成,谁反对?”
小朝会顿时一片寂静,大家确实无话可说,陈昭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要是再唧唧歪歪,万一消息泄露那乐子可就大发了,谁反对谁肯定就会成为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死敌。
在场谁都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就是当今天子朱见深也不例外!
而朱见深为什么反对?
他哈哈大笑直接说道:“朕觉得陈大人的主意不错,你们认为呢?”
对于朱见深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拉拢属于自己掌握的人才。
毕竟他今年不过十八岁,满朝大臣都是先帝所留,都是老资格。
这些老家伙做惯了官,一个个的擅长吹牛,强词夺理,使得皇帝推行自己的政策,常常遇到这样那样的阻碍,还找不到足够的人手破局。
因为朱见深作为太子多年,培养了一批忠臣,但毕竟数量有限。
他想要清除前朝老臣,又想要提拔自己的人上位,这么多的官员新鲜血液从哪里来,自然是每三年一次的春闱,以及时不时召开的制科选拔。
之前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这些天子门生,结果陈昭便出了一个十分不错的主意,以形部的名义向各地官府派驻‘监察员’!
什么‘监察员’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明晃晃的监督人缘,监督当地官员的品行操守,以及为官之时的表现和风评。
当然,陈昭上的奏疏上没这么说,只说派出‘监察员’监督当地的刑狱之事,至于会不会将其它事情也向刑部衙门汇报,那就不是他封某人管得了啦。
只要朱见深及时插手,多多关注,一定能从里面挑选出属于自己的人才的!
毕竟陈昭也不过才二十岁,和自己年龄相彷。
其实,这就是刑部的垂直管理体系,除此之外他还想将地方政府的执法权,也彻底纳入‘监察员’的监督和管理之中,与地方官府形成双重管理体系,不给这些地方诸侯胡作非为的机会。
朱见深有明君气象,自然一眼就看出其中的好处,特别是对他皇帝统治的好处,所以,他在陈昭一番犀利言辞,说得其余大臣无话可说之后,便毫不犹豫表态支持。
其余重臣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好处,他们都是朝堂大老,自然希望手中的权柄越重越好,地方官府越听话越好,陈昭的提议对他们来说也是好处多多。
见陛下表态支持,其他人也不想得罪天下间的读书人,也不敢多加反对。
于是,一件本来很可能引起朝堂动荡的提议,就这么轻而易举在小朝会通过了。
“如此,那就将第一拨五名‘监察员’,全部派到苏州去吧!”
陈昭轻轻点了点头,直接开口确定道:“那里的水可是浑得很,我倒要看看当地官员到底还受不受朝廷驱使?”
众人静默片刻,然后一起点了点头。
苏杭宁,以及江北的扬州,可以说是大明朝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当地土豪商贾权势最大的地方,。
对这里进行试点,摆明了是核桃挑最硬的砸!
这个陈昭,果然是大格局,是一个适合披荆斩棘的臣僚!
显然眼前这位素以强硬着称的少年刑部左侍郎,面对实力强横的江南之地,竟然以这等方法替其减压。
其威风凛凛,身躯如山,渊停岳滞,气势不凡,所有的大臣都不敢言语。
在这一刻,就连坐在上首龙椅之上的天子朱见深,都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不敢发出反对意见,生怕引起陈昭的强烈反弹,在场包括整个京城都没人承担得起严重的后果。
“既然陛下和诸位不反对,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第一波‘监察员’全部派往苏州,第二波则是派到临州,那里的官员士绅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
陈昭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好是惊雷滚滚于皇帝和众臣耳中心中炸响,震得他们好一阵心惊胆战,眼前好象出现了一副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的惨烈景象……
其实满朝文武,大多来自江南一带,毕竟哪里的文风更能培养人才,即使数百年后,也是人才辈出。
按理说陈昭提议广设监察员,适合江南的士绅作对,也就是和江南的读书人作对,同时也就和身在朝廷的江南籍贯的官员作对。
但这四年来,陈昭在河南,在京城立下的天大功劳以及无敌神威,让他们竟然生不出反对的意见。
更何况,真要是反对,也适合天下的文脉作对。
江南籍官员虽多,却怎么可能比得过天下的官员多?
当刘健乘船来到京城之后,便听到了刑部广设“监察员”的消息,他只是微微一顿,便听到一起抵京的李东阳笑道:“天下人都被骗了,封自横往江南派遣官员是假,在京城设立官员才是真的,这一招声东击西,等天下人看明白陈昭的套路之时,怕是刑部已成六部第一了。”
刘健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表示明白。
相比较李东阳,他刘健的决断力更强一些,但是在智谋方面,却略有不足。
但也不过是九十八分与一百分的差距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等都是立志辅左君王,了却天下事的,可惜你我还在蛰伏,自横兄已经龙飞九天,以天下为棋子了。”
顿了顿,李东阳道:“我来之前,听说他已经写信给自己的结义兄弟李赤水,绕道返回京城了,只怕也是为了安全计吧。”
他从京城出来当官的时候,也与刘健一起与陈昭多有会谈,彼此十分熟悉,李赤水就在江南仙都山学艺,自然拜托江南人李东阳照看一番。
“这么夸张?”刘健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摇头否决道:“不说别的,陈昭可是堂堂的从三品大员刑部左侍郎,又是超品的忠勇伯,江南的士绅不至于为了区区几个监察员就对着干吧?”
他是洛阳人,虽然对于士绅的狠辣心知肚明,但毕竟难以想象江南大商人的厉害。
毕竟他在金陵当官时间太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
李东阳长叹一声道:“扬州那帮大盐商一个个不仅有钱得紧,而且个个胆子还大得过分,知道江南的私盐么?”
自汉武帝盐铁专营之后,走私盐便成为一大暴利,多是勇悍之辈操作,其中唐朝的落第秀才黄巢就从事过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到了明朝,由于扬州盐商的崛起,大江南北、江淮一带,以及鲁豫等地,多是两淮的盐场供盐,于是就有了大盐商暴利的空间。
“那些私盐和贩卖私盐的盐枭,背后基本上都是那些大盐商的手下,他们比希贤兄想象的还要胆大妄为啊!”
李东阳苦笑一声。
“那些大盐商私下里都有江湖势力作为打手,背后更是有京城里的亲王、国公、阁老作为靠山,就连金陵六部和魏国公府想动他们都得考虑考虑后果!说不定魏国公是最大的势力呢。”
刘健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封自横已经看透了虚实,摆明了就是把这些人当棋子,用来培养他在京城的势力。”
“不只是京城,我预计他会在北方几个大城布局,却故意引到江南闹腾,等人们回过神来,他在京城和地方的布局已经根深蒂固了!”李东阳摇头道。
“也就是说,被派往江南的那批刑部新设官员,都是弃子了?”刘健沉吟道。
“也不尽然,若是有人有礼有节有手段,能和那帮地头蛇对上,想必封自横也会不吝提拔!”李东阳叹道。
刘健听了,连连点头,随即迅速下了决定,道:“看来我们进京之后,除了在詹事府沉下心来,还要多多与陈昭交流,我想在以后的二三十年内,大明朝必定会有两千年来未有之大变!”
李东阳心中一凛,也不由得点头。
他多智多思,但是对于决断性方面,距离这位好友颇有差距。
简单说,他举轻若重,而这位好友刘希贤去,却是举重若轻。
两人正在交谈,忽然码头上有人大踏步走来,见到他俩便躬身施礼:“小的忠勇侯府管事封平,拜见刘大人和李大人。”
“哦,原来是封管家。”刘健常去封府,是以和封平更熟悉点,见他过来,便问道:“林侍郎派你过来做什么?”
“回禀二位大人,我家老爷派小的过来,是请二位到祥云居居一聚。”
“哦。”刘健和李东阳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点头。
“既然封兄相请,那么恭敬不如从命,稍待片刻,待我二人安排一下家人,随后就到。”
……
祥云居居就是当初他开的祥云茶楼,自陈昭掌控之后,便按照自己的打算步步为营,经过这么些年的扩张已经成为了京城集休闲娱乐以及吃喝为一体的综合性大剧场,已经不是简单的茶楼能概括得了的。
周围的几家店铺全都被买下扩建,形成了一道长达半里之地的巨大门面,足足有六扇对外开放的大门,分区域分隔断有各种不同的休闲场所,包括戏曲评书相声等等传统娱乐方式,因为剧本都是来自现实改编而成,其中甚至不缺官场斗争一类的桥段,所以深受京城老少爷们的喜爱。
这座祥云居居,其实是参考了他在红楼世界当中,妻子探春创立的香雪海一般。
祥云居居此时就是京城娱乐圈的风向标,他们所出的戏曲评书和段子,用不了多少时间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娱乐圈,并且成为模彷的对象,迅速向北地甚至南方扩散。
无论是忠君戏班还是后来建立的德云社、青曲社,都是享誉天下的戏剧班吗,里面的名角,堪称顶级明星,尤其是一些大家,很有后世京剧表演艺术家的风范。
每年祥云居赚的银钱数量便是个惊人数子,达到了上百万两之巨,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聚宝盆。
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什么王府、国公府,甚至皇亲国戚,或者厂公的侄子想来染指,但他们的爪子刚刚伸出便被打断,他们这才知道祥云居是陈昭的生意,尽管心中万分不甘却也不敢乱来。
别的官员或许还要讲一讲官场牌面,陈昭可是直接敢揍人的。
陈昭不是吃独食的性子,不过祥云居对他有极大的作用,自然不会拿出份子分出去,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他倒是直接跟那些家伙们说了,祥云居聚拢人气火暴,但那里是正规场所,其它一些比如吃喝玩乐的地方却是不足,你们要是想分一杯羹的话,那就盘下周围的店面跟着玩。
但有一条必须保证,无论是谁,在外面有多嚣张,在祥云居,必须一个个的夹起尾巴做人,好好地享受这里面的欢愉。但有捣乱的,必定让他做的连乞丐都不如。
要知道,京城的叫花子,名义上归李燕北和杜同轩手下管理,但实际上早被他掌控在手了。
所以在祥云居,陈昭就是无冕之王!
敢在京城到处伸手抓产业的人物,哪里有简单角色?他们听到陈昭说了这话,自然闻弦故知雅意,很快就派出心腹门人在祥云居周围建了大堆的娱乐场所。
什么青楼楚馆还有男风馆,什么赌场之类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模彷祥云居开设综合性娱乐场所的家伙,果然借着祥云居火暴的人气生意都相当兴隆,赚钱的能力虽然远不及祥云居,但一年几十万两左右的收入还是不成问题的。
陈昭告诉他们,只要不用高利贷来剥削老百姓,不参与购买拐卖的孩童,那就任他们经营,反正他们无论怎么经营,都超不过祥云居。
权贵们虽然产业不少,但是一年赚几十万两的产业绝无仅有,他们得了大便宜自然不会忘记陈昭这个挖井人,尽管陈昭并不在乎这些,但这些心权贵们还是承了他这份人情。
如此一来,竟然在祥云居所在的街道,形成了一条特殊的娱乐产业街,是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没有之一,这是之前连陈昭都没想到的事情。
再说到祥云居,除了发展成综合性的娱乐休闲场所之外,陈昭最看中它的自然还是强大的舆论引导功能。
身为少年进士,陈昭虽然才华出众,上位极快,可以说自科举制度以来绝无仅有之时。
但是他毕竟年龄太小,骤升高位,难免引起朝野的侧目,有无数的官员对他是又嫉又恨!
时间一长,各种流言蜚语自然就传出来了。
陈昭虽然不在意这些舆论影响,但是他既然在朝廷做官,自然不愿意轻易破坏规则,不是什么事情都能以武力解决的。
所以陈昭利用祥云居,打造出一个强大的舆论阵地,这里已经成为了京城娱乐圈的风向标,无论新出的戏曲还是评书或者相声,都会在最短是传遍整个京城,然后又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京畿甚至整个北方大地。
经历过现代娱乐信息轰炸的陈昭,自然知道娱乐八卦信息的扩散速度,绝对不是普通的主流舆论能够比得上的。
当然,文人圈子里的诗词歌赋还有各种词曲都算得上流行文化,也是娱乐八卦信息的一种,出名的词曲作者就跟现代的天皇巨星一般在民间舆论口占据了极大优势,就如柳永还有唐伯虎等等。
此时,祥云居在民间舆论阵地上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文人掌握的舆论,但凡出了什么变故,真要玩起舆论战他一点都不惧!
毕竟文人的笔再厉害,他们人少啊!终究比不过百姓的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武人的刀比不过文人的笔,文人的笔却永远比不过百姓的嘴。
操弄舆论的最好方式,永远是利用百姓的口口相传。
工部给事中张人风弹劾陈昭治理黄河的时候苛待民夫,市面上立刻传出张人风的段子。
张人风当了工部给事中,衣锦还乡,见到他的一个童年时代的朋友,日子过得很穷。便教训他说:“李路,你要过好日了,便得学会多干活啊!”李路问:“我能怎么多干活呢?库房大使从来没有派过我。”
张人风回答:“你半夜到街上去看看,别人怎么加班你也这么加班,就行了。”李路记在心里,半夜出门到大街上一看,只见大马车小马车,小推车地排车车不断向当地官府的仓库开去,都在往自己家里搬东西,懂得了怎么“加班”。李路学会了偷国税,很快富了起来。
一年后,李路带了一大块咸猪肉到京城去看望老朋友,酬谢张人风的指点。他来到工部内张人风的千房前,先把咸猪肉挂在外墙的钉子上,进去对张人风说:“张大哥,听了你的指导,我富了。现在给你拿来一块咸猪肉,以表谢意。”张人风听后赶紧问:“咸猪肉在哪里?”李路回答挂在了室外的墙上。张人风大惊失色,说,我们工部也有加班的,马上开门去看,咸猪肉已不翼而飞了。
这则笑话一出,立刻传遍京城,刑部便和锦衣卫联手,顺势借故调查张人风的财产,结果发现他家财万贯,多有贪赃枉法所得。
于是堂堂的工部给事中,很快便住进了刑部的大牢里,最后被判了一个流放千里。
天顺八年,锦衣卫都指挥使袁彬被排挤,英宗心腹门达上位,此人怙宠骄横,凡忤之者,辄嗾觇卒潜致其罪,逮捕拷掠,使无诘证,莫可反异。
此时陈昭进京,门达欲辱陈昭以立威风,结果坊间立刻流传出他的一则笑话。
锦衣卫北镇抚使掌刑千户向门达请示:“下一批人在午饭前处决还是午饭后?“门达回答:”当然是午饭前,午饭得节约下来祭拜岳王爷呢。
这个段子粗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在市井中却有巨大的影响力。
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杀人如麻,却连一个断头饭都不给人吃。
一时间,竟然有数千百姓被扇动起来,冲进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将锦衣卫都指挥使门达给活活打死。
以至于明英宗朱祁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惊过度,疾病而死。
这两个例子出现后,整个朝堂攻击陈昭的顿时减少了不少,其中力度更是不疼不痒。
于是,陈昭在京城重新站稳脚跟,新帝成化天子朱见深迅速提拔他为刑部左侍郎,陈昭也成为一方山头大老。
能在京城身居高位者,都是绝顶聪明人,所以陈昭其势已成,没有人敢随便找他麻烦,就是御史不是万不得已,或者抓住了他的把柄也不会轻易上奏弹劾,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的陈昭,不仅仅有戏剧和祥云居,更有各种书店,除了专门刻印一些经史文章以及历年名人的经典着作还有某些大文豪的大作之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印刷由戏曲评书相声改编而成的小说,不仅在市井风靡一时,甚至就是在豪门指甲的后宅也都是抢手货,在娱乐大众的同时开启了悄无声息的舆论宣传。
随着祥云居发展壮大和影响力扩张,不少眼光敏锐者已经求上门来,通过递新曲目和评书本子或者相声剧本的方式,想要通过祥云居的舆论引导达成某些目的。
于是陈昭高高在上,通过控制舆论口,彻底成为下棋之人。
到了这个地步,虽然陈昭只是一个刑部左侍郎,但是无论是皇帝还是阁老,想用常规手段扳倒陈昭,几无可能。
若是想用非常规手段,门达便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