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九熟睡时显得很安静, 一点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调调都没有, 配上过人的五官,十分引人犯罪。
谢凉看了好一会儿, 终是没有忍住, 一只手扇扇子,另一只手慢慢伸过去,轻轻用食指碰了一下伤疤。他仔细观察, 见乔九没反应, 暗道高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邪乎。
其实想想也是。
要是真的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能醒,那晚上干脆别睡了,免得不停的醒。
所以是能亲的?
谢凉越想越走肾,又轻轻碰了碰他, 见他还是没反应, 便伸手掀开中衣, 近距离看到了伤疤。
这伤疤宽两指、长一寸多,当初应该是直奔着心脏来的, 也不知是怎么伤的。
他屏住呼吸往前凑了凑, 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抬起头, 对上了某人漂亮的双眼。
九爷只要睁眼, 那强大的气场和嚣张就都回来了, 起疑地盯着他。
谢凉:“……”
碰你时不醒,脱你衣服你就醒了。
真行,清白比命重要。
乔九道:“你干什么?”
“只是有点好奇, ”谢凉镇定道,“其实一直想问你,你这是怎么弄的?”
乔九松开他:“混江湖不都这样……”
说着想起什么,斜他一眼,“就你这不会武功的还想去混,小心把命给搭上。”
谢凉道:“我会注意的,还得留着命伺候九爷呢。”
乔九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伸手拢好衣服,刚要继续睡,突然又疑心地看了看他:“你刚才是不是想脱我衣服?”
谢凉道:“不是,我哪有那个胆子?”
乔九道:“别妄自菲薄,你有。”
谢凉道:“……真不是。”
乔九看了他两眼,勉为其难相信他,没让他再扇风,把他轰走了。
谢凉带着前所未有的遗憾为他关好门,重新找到了秦二。
秦二一直没睡,见到他的表情,心凉了一截:“九爷也不知道?”
“能挑出错,”谢凉看着他,“你逛过青-楼么?”
秦二点头。
谢凉沉默。
所以你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他有些无奈。
古代青-楼合法,公子哥们有钱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少有没逛过的,历史上伟大的诗人也都不能免俗,相比而言卫大公子算是极其克制的了。
秦二看看他的表情,连忙道:“我不留宿的,都是跟着狐朋狗友过去喝喝酒、听听曲。”
谢凉道:“真的?”
“真的真的,”秦二道,“我是喜欢叶姑娘的,当然不能那什么啊,要那什么也是和……”
他惊觉嘴上没把门,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
谢凉打量他,感觉这也蛮纯的,立刻爱屋及乌了,往他肩上一拍:“那就好,卫公子留过宿。”
秦二双眼一亮:“那……?”
谢凉道:“交给我来办。”
他压根不需要想太复杂的法子,只要打听一下夏厚山庄那边最有名的青-楼叫什么名字,然后差个人打扮成富家子弟到街上与卫公子偶遇寒暄,在卫公子面露疑惑时,当着叶姑娘的面说出以前在某某青-楼吃早饭时遇见过卫公子,今日见到觉得有缘,便想来打声招呼,改天可以一道去逛逛钟鼓城的青-楼,这就行了。
至于那句吃早饭引发的深意,就留给叶姑娘自己想吧。
秦二很激动,片刻后又不放心了:“要是那混蛋骗叶姑娘说是去青-楼处理事情呢?”
谢凉道:“你觉得叶姑娘信么?”
秦二挠头:“我……我也不知道。”
“叶姑娘若在意他,大概会骗自己相信,要是不在意,是真是假就无所谓了,”谢凉耐心分析,“叶姑娘性子冷,卫公子说完那一番说辞,看着叶姑娘盯着他简单地‘嗯’一声,估计会心虚,你说他会厚着脸皮留下来么?”
秦二道:“我觉得他会。”
谢凉道:“那咱们可以再派个人,说一样的东西。”
秦二急道:“可这样谁都能看出是有人算计他啊!叶姑娘也会知道的!”
“嗯,卫公子想必十分恼火,要抓人问问指使者,”谢凉笑道,“但咱们派的是天鹤阁精锐,只逃个命而已,必然不会被抓到,轻功飞走前还会扔下一句‘你喜欢叶姑娘却夜宿青-楼,这事又不是假的,有种去对质’,他若先前真的对叶姑娘解释了是去办事,你说这次他还能厚着脸皮留下来么?”
秦二想给他跪下。
当初祈福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是个狠人,果然没看走眼!
“卫公子要是聪明些,第一次便会离开,要是不聪明弄到了那种地步大概还是不会认,而会说要去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谢凉道,“他若还想娶叶姑娘,估计会想个好办法扭转形象,若不想娶,也就这么着了,总之短时间内不会跟着叶姑娘。”
秦二彻底放心,派随从给在城里的大哥捎个口信,表示认了谢凉当老大,要跟着他闯荡江湖,完全没考虑大哥不同意该怎么办,因为有谢凉在。
口信捎出去没多久,秦大公子便登门了。
秦二不知道谢凉和大哥是怎么说的,只知道他们在凉亭里谈了一个时辰,之后大哥便同意了他的事。
此后他们就只剩等消息了。
三日后,卫大公子果然离开了叶姑娘,秦二高兴得差点普天同庆。窦天烨的故事也恰好说完,他们便收拾一番离开了钟鼓城。
宁柳和五凤楼都在少林以南,而金来来建的帮派在西南方。
谢凉知道窦天烨他们想和自己过个中秋,便特意绕了一小段路,好和他们同行几日。
一行人从钟鼓城一路南下抵达了一座不知名的小镇子。
此刻刚到晌午,但今日便是中秋,再往前走就该露宿荒郊野外了,只能在这里停留。
镇子虽小,可由于过节,看着也十分热闹。
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估计是在为晚上做准备。
天鹤阁的人租了一个小院子,简单收拾一下吃完午饭,几人便都休息了。
谢凉没有午睡,而是去街上转了一圈,然后拎着买好的东西进了厨房。
乔九则睡了一觉,醒后想多使唤使唤谢凉,便找手下问了两句,得知他竟在厨房,问道:“在干什么?”
手下道:“好像在做月饼。”
乔九:“……”
他还会做月饼?
乔九带着这点不可思议也进了厨房,进门第一眼先往板子上看了看,发现确实像月饼,于是望向谢凉。
谢凉笑道:“睡醒了?”
乔九没有回答,站在旁边看着他忙,感觉挺像那么一回事,好奇道:“你跟谁学的?”
谢凉道:“自学。”
他其实也不想,都是被逼的。
他父母离异,老妈总在国外,他和她聚少离多,所以每到中秋节,老妈为了感受他的孝心,便要吃他亲手做的月饼,他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年了。
乔九道:“你还会做什么?”
谢凉道:“还会包元宵。”
同样是他老妈的要求。
乔九道:“还有吗?”
“煎蛋,”谢凉道,心想还得再加一个泡方便面,但这个说出来乔九不知道是什么,不说也罢,他说道,“剩下就没了。”
他把火点燃,等锅一热,便将月饼放了进去。
古代没有烤箱,只能上锅煎,不过据说煎出来的比烤的黄嫩,他以前没试过,现在刚好试一试。
乔九找地方坐下,带着围观的姿态看着他煎,片刻后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谢凉煎好一批放在碟子里,又新放了一批,扫见乔九的目光转过去,提醒了一句再等等。
等他把第二批也煎好,这才洗干净手,从第一批里拿了一个月饼递给乔九,笑道:“九爷,中秋安康。”
乔九咬了一口,慢慢嚼了一会儿咽进肚。
不太甜,味道也不是特别好,很是普通的一个月饼,但上面的余温和淡淡的甜香引得他吃了第二口。
谢凉道:“怎么样?”
乔九道:“一般。”
谢凉本以为他会说难吃的,闻言笑了:“凑合吃吧,好歹是我亲手做的。”
乔九心想:兴许就是这个理由吧。
导致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难得不想挑刺噎人。
他吃了第三口,回忆一番道:“你是第一个给我做月饼的人。”
谢凉微微一怔:“你小时候……”
乔九道:“都是下人做的。”
谢凉道:“那在静白山上呢?”
乔九道:“你指望那群疯子过中秋?”
成吧,谢凉心想。
之后在天鹤阁就更不用问了,九爷身边没什么人能给他做月饼,肯定都是仆人做的。
咦,慢着。
他勾起一个微笑:“这么说我得到了你的第一次?”
乔九盯着他,说得很认真:“谢凉,以后人家和你心平气和说话的时候,麻烦你要点廉耻。”
“我没有不要廉耻,”谢凉笑道,“是你说的我是第一个给你做月饼的人,我只是在复述事实。”
乔九决定看在这一个月饼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
他没搭理谢凉,但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把整个月饼都吃了。
谢凉看在眼里,心想这对于一向挑剔的九爷而言真是不容易。
他总觉得九爷的心防有可能被他撬动了一点点,暗道纯的也有好处,起码有很多个第一次,幸亏九爷是这狗脾气,更幸亏轻妙仙子当初不是真的喜欢九爷,不然肯定轮不到他。
他越想越感慨,下意识摸了一把乔九的头。
乔九道:“怎么?”
谢凉又递给他一个月饼,说道:“没事,我只是想特别感谢一下我娘。”
乔九道:“你摸我的头,感谢你娘?”
谢凉道:“……因为当初是我娘坚持让我学做月饼的。”
乔九快速理清的因果——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得到了他的“第一次”。
不知羞耻,他把那个月饼砸在谢凉的脸上,终于被气走了。
谢凉默默自我反省,继续煎月饼,等全部煎好晾凉,窦天烨他们也都陆续醒了。
几人听说是谢凉做的,和乔九一样不可思议。
方延往窦天烨的身上一扑,又哭了:“为什么我就遇不到这样的男人!”
“会的会的,”窦天烨连忙安慰,“别哭了,吃月饼。”
谢凉只为过个节,每人就只做了两个,很快送完了一圈,最后拿着自己的两个和余下的那个跑去哄老婆了。
夜幕渐渐降临。
他们没有去街上玩,而是把桌子抬到了院里,围成一圈喝酒赏月。
酒过三巡,窦天烨把杯子一放:“玩点什么吧?”
方延很嫌弃:“又胡萝卜蹲?”
窦天烨道:“你不想玩,咱们可以玩别的呀!”
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凤楚笑眯眯地道:“哦,说来听听。”
窦天烨想了半天,猛地一拍手:“有了,我教你们跳兔子舞吧!”
谢凉几人:“……”
要糟!
果然下一刻,窦天烨就风风火火地把他们拉起来要做示范。
几人看在过节的份上随他高兴,站成一条直线跟着窦天烨的歌声走:“left!left!right!right!go turn around!go!go!go!”
其余众人:“……”
动作能看懂,但喊的是什么玩意?
然而听不懂没关系,不耽误人们的热情。
很快梅怀东、赵炎、金来来和秦二等人便也被窦天烨拉了过去,紧接着是天鹤阁的一批精锐,众人围成圈,跳起了兔子舞。
金来来他们刚开始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别扭,但这个舞蹈蛮魔性的,跳起来就感觉要收不住了似的,于是很快就跟着窦天烨一起吼了。
凤楚坐着没有动。
他笑眯眯地看着人们玩,慢慢抿了一口酒,看向身边的乔九:“过完中秋可就会分开了,你真的要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