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雷堂上一次侵犯中原是五十多年前的事, 至今仍有老人记得。
白虹神府、四庄和飞剑盟里更是有不少相关记载, 因为前两次都是他们带领着白道将万雷堂击退的。
那个时候寒云庄、缥缈楼等等还都是小门派,而白虹神府、四庄和飞剑盟的势力比现在更盛, 可惜一场大战后伤了元气, 虽然如今仍是白道的泰山北斗,但到底不复昔日的光景,所以这次万雷堂再来, 他们的神色都很凝重。
秋仁山庄的秦庄主心想难怪他们当初要先拿四庄下手, 原来是积怨太深。
他问道:“他们现在有消息吗?”
叶帮主道:“还没有。”
秦庄主皱眉:“他们这次谨慎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嚣张,而且还知道往各帮派里安插人了。”
沈庄主道:“怨我。”
他眼底带着血丝,整个人瘦了一圈, 透出一股沉甸甸的锐气, 哑声道, “是我收养了他,是我引狼入室。”
春泽的石庄主道:“这也不能怪你, 他们铁了心想把他安插进中原, 就算不是你家,也还会有别家的。”
沈庄主道:“但落在我家, 我就也有嫌疑。”
他见石庄主还要再劝, 抬手打断, “你们不用多说,我自己心里有数,既然是我养出来的, 我便亲手处理那个逆子,也好给武林一个交代。”
叶帮主不由得道:“沈庄主想干什么?”
沈庄主道:“叶帮主放心,我不会乱来。”
他知道避嫌的道理,起身对众人抱拳作揖,便要告辞。
叶帮主拦了一下,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叮嘱他切莫冲动,这才回来继续商讨对策。
如今沈君泽和那三族都不见踪影,得先把他们找出来才行。而那些茶楼说的故事虽与实情有些出入,但大体上都对,现在人们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候,于是几人商量一番,便开始发动整个武林去搜寻沈君泽。
乔九这时已经带着谢凉到了离村庄最近的一处大城。
城里有一家叫四鲜的酒楼,做的鱼汤十分鲜美。谢凉喝了两口,暗道果然大厨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乔九道:“怎么样?”
谢凉赞道:“不错。”
九爷很骄傲:“我还知道不少好地方。”
谢凉道:“那以后有空,相公带我去逛一逛吧。”
乔九道:“看我的心情。”
谢凉舔了一下嘴角,笑得别有深意:“我一定会让你心情好的。”
乔九教育道:“……喝你的汤。”
谢凉笑了笑,不再逗他,享受地喝完了鱼汤。
此刻已是傍晚,他们没有折回去,就在城里找了家客栈落脚。
村里的房子隔音不好,二人最近没怎么亲热过,洗完澡便迅速滚到了床上,谢凉只觉乔九今天尤其的狠,像是要把他活吞了似的,等到彻底结束,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心想爸爸将来绝对要这么干你一次。
乔九暂时没放开他,低声道:“谢凉。”
谢凉抬眼看他。
乔九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轻轻喃喃:“谢凉。”
谢凉听出浓浓的爱意,感觉心里化开一块糖,伸手抱住了他。
二人温存一会儿,相拥而眠。
乔九在黑暗中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往那边挪了挪,摸索着握住谢凉的手,静静地陪着他躺了半天才肯睡去。
大概是心里想着中毒的事,他梦见了静白山。
那时他刚开始压制住体内的毒,终于不在床上瘫着了,几个疯子发现不用给他做棺材,挨个过来夸了一遍他懂事,告诉他以后下山再死,免得他们还得干苦力活。
他把人轰走,慢慢活动着筋骨,打算练练承天诀。
“你最好先等几天再动内力,”穿着青色衣袍的少女端着一碗药进门,伸手递到他的面前,吩咐道,“喝了。”
他斜她一眼,接过来一口喝干。
刚把碗一放,他察觉某处穴道被按了一下,皱眉道:“怎么?”
少女道:“疼么?”
他“嗯”了一声。
少女又连按了两处,问道:“这次呢?”
他说道:“也疼。”
“等你不疼了再动武,”少女拿着碗往外走,补充道,“以后若是又开始疼,就表示你要毒发了,记得自己处理好后事,因为到时我也救不了你。”
他嗤笑一声:“无所谓,只要报了仇,死就死呗。”
少女道:“你能看开就好。”
乔九睁开眼,见外面已经蒙蒙亮了。
他翻身躺平,在三处穴道上各按了按,放下了手。
开始疼了。
他看向谢凉,伸手摸上对方的脸。
他早就想过自己这被毒弄坏的身子可能得不到一个“长久”,但没想到竟会如此短暂,就只肯给他片刻的好光景。
不舍得。
他不舍得。
谢凉隐约察觉到脸上的触感,闭眼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个吻,这才看向他:“相公,早。”
乔九勾起一个笑:“早。”
他翻身下床,思考一下除去鱼汤还有什么可以带谢凉尝一尝的东西,发现那些美食都离得比较远,只好道,“带你去南街吃早饭,吃完就回去吧。”
谢凉支着下巴盯着他一件件穿上衣服,笑道:“哦,这么痛快?不玩几天?”
乔九道:“你要是想玩,我陪你。”
谢凉想了想正在穷乡僻壤里吃苦的兄弟,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也起床穿衣,简单洗漱完,慢悠悠往外走,感受着大腿根的酸痛,说道:“相公。”
乔九道:“嗯?”
谢凉道:“带我喝鱼汤是不是就是个借口,你只是觉得那边不方便,想跟我开个房吧?”
乔九道:“你想多了。”
谢凉道:“真的?”
乔九不理他。
谢凉笑着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告诉他下次不用特意跑到城里来,真不想被人听见,他们可以试试在深山里……一句话没说完,九爷立刻恼羞成怒:“闭嘴。”
谢凉笑了一声,听话地闭上了嘴。
二人吃过早饭便出了城,乔九留意一番,确认没人跟踪,这才放心地回到了村里。
与此同时,沈君泽派到各处的人陆续传回消息,都说没有发现谢凉他们的踪影。
他在心里做了几个猜测,听说尊主叫他,便敲响书房的门,进去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恭敬地喊了声尊主。
男人穿着件鸦青的衣袍,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
面具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上可以看到一些陈旧的烧伤,他的嗓子可能也受过伤,发出的声音像是沙子在地上来回磨似的。
他问道:“还没找到乔九谢凉他们?”
沈君泽道:“是。”
尊主怒道:“一群废物!”
沈君泽温和地解释:“他们出了敌畏盟一路向南,在路上找人易容替身,顺便还换了马车,所以咱们的人跟丢了。”
尊主眯起眼:“他们肯定去是挖东西了。”
“或许是,”沈君泽道,“还有一种可能是故技重施想钓鱼,他们知道属下不会轻易上钩,因此这次多费了些心思。”
尊主道:“我不管是什么,东西一定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沈君泽道:“尊主放心,咱们只需再等些时日便可收网,到时他们哪怕真的拿走了东西,也得乖乖地交出来。”
“最好能成,”尊主盯着他,“这次若再搞砸,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沈君泽道:“属下一定不让尊主失望。”
尊主淡淡地“嗯”了声,问道:“项百里还没松口?”
沈君泽道:“是。”
估计是松不了口了。
万雷堂的事一出,项百里便知他们要惹众怒,自然不会还和他们结盟,而他们又开不出能让项百里心动的条件,怕是没办法谈拢了。
尊主冷哼:“用药试试,若是不听话,那就杀了。”
沈君泽再次道了声“是”,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