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眼眶都有些发酸,抿了唇低下头,墨远宁看她神情实在不好,就笑了笑,叫了侍应生过来:“请问可以给我们换个位置吗?”
侍应生没问原因就答应下来,很快给他们换了个其他更安静的位子。
他们两个离开时,那两个刚嚼完舌根的贵妇还站起来,故作惊讶地说:“怎么,两位不用餐了?是要离开?”
苏季被墨远宁拉着手,就笑笑依偎着他:“只是换个位子而已,远宁说这边窗外有个乌鸦窝,呱呱叫好烦人。”
这里窗外的林子里安静得很,加上玻璃隔音,怎么可能听到乌鸦叫,苏季这么一说,那两位就听出来也是指桑骂槐。
可她们刚才自己就说了不少含沙射影的难听话,现在也不好发作,只能笑容略显僵硬地说:“原来是这样。”
错身从她们身边经过时,墨远宁还对她们微笑着点了下头:“两位慢用。”
即使换到了远离那两个女人的地方,苏季还有些愤然,她不想破坏和墨远宁的心情,于是就强自压制下怒气,准备闭口不再谈这个事情。
可她实在不是掩饰情绪的高手,墨远宁看她眼角还是通红,就笑了下:“刚才你不是表现还挺镇定的?”
他们这样的家庭出身,哪个人不会演几场戏,苏季低了眼睛小声说:“我要脸上都看出生气了,她们岂不是更得意?”
墨远宁听了就只好轻笑了下:“这些无聊的人,不用去理会他们。”
苏季原来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话,而且她们说的那个人还是墨远宁,比说她自己还更让她觉得委屈,她就又嘀咕了句:“就是不想跟她们这些小人计较,才让他们更猖狂了吧?”
墨远宁看她实在太愤愤不平,就笑了:“说这样闲话的人太多,真要跟她们计较的话,我是找个机会暗杀了她们,还是让苏康在商场上给她们背后的家族企业好看?”
他说完就又笑:“暗杀他们,我能做到滴水不漏,警方怎么也不可能查到我身上,让他们家族企业为此蒙受损失,也相当简单……但如果每一个这样的无聊人士都分出心去对付的话,我就不需要做其他事情了,每天就盯着他们,看他们骂我没有就好了。”
苏季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她一生都顺风顺水地位超然,不算众星捧月的小公主,其实也没差多少。
即使那两个对她颇有挤兑心思的贵妇,也只敢在她面前说一下墨远宁,没敢把脏话泼到她身上来。
她低下头没再说话,而是抓过他的手,放到自己唇下轻吻了吻。
对她这种依恋的行为,墨远宁这两年来早就习惯了,只是微笑着抬手又轻抚了下她的脸颊,笑着:“小月乖的。”
苏季丝毫没在意自己已经被他哄得越来越孩子气,只是顺势在他掌心里轻蹭了蹭。
接下来他们都没再提这个事情,直到用餐完毕,他们出餐厅上了车。
苏季知道他今晚吃的东西略多了,一面伸手过去轻捂住他的胃部,帮他按摩,一面才开口问:“远宁,我有个问题问你。”
墨远宁握着她按在自己胃上的手,对她轻笑了下:“小月要问什么?”
苏季轻咬了下唇,其实从今天那两个女人肆无忌惮的态度来看,她应该也早就明白了:“是不是像今天这样的话,你原来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
墨远宁略微愣了下,才笑着:“也还好,有胆子在我面前指名道姓说是骂我的,还真没听到。”
他回答的轻松,苏季心里却紧了下,觉得一阵心疼。
自视甚高,其实就是狭隘刻薄,甚至把出身和家世当成资本整日炫耀的人,在这个社交圈里不算少数。
即使是公司里的普通职工,踩低捧高,长了一双势利眼的也不少。
就算在墨远宁刚和她结婚的时候,社交圈对他的态度也并不是十分友好,更何况后来她又用那种态度对待他。
甚至公开宣称和他离婚,给他在公司里安排那样一个尴尬的职位……他处在那种地位上的时候,赶着来轻视他,给他难堪的人还会少吗?
那种刻意带着侮辱性质的话,她自己也不是曾对他说过?
连她都谩骂讽刺过他,她还能奢望其他人会待他尊敬有加?
她一直沉默着,墨远宁就觉察到她情绪低落,轻搂住她的肩膀笑着拍了拍:“没关系,我从来不在意的,别再为这些小事伤心了。”
他们不再说话,前排开车的付远却突然出声说:“小姐,你对墨先生的态度,其他人看得出来的。”
付远是个称职的司机,除了车技好之外,心思也细致,并且没有太多私心和贪念,人品称得上正派。
他也从不插嘴他们的对话,他总是安静到像是不存在,这对于私家司机来说,也是个可贵的品质。
但他今天却突然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开了口,而且是这样一句话。
苏季有些意外,但还是直起身来问他:“这话怎么讲?”
付远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就接着说:“当初墨先生在公司做特助,我去接送他的时候,保安是不让我停在正门的。据说是安保科长的意思,说虽然车是苏总的车,但接送的只是一个特助,所以按规定车不能停在正门……每次都让我绕到后面的停车场去放人下车。”
苏康总部大楼后的停车场,下楼后也有一个出入口,但那个出入口是留给货梯用的,不但电梯脏乱很多,还不能直达顶楼。
如果墨远宁从那里下车,要不然就绕过半栋楼的距离,才能从正门出入,要不然就只能从货梯上楼,然后再从别的楼层转了电梯去顶层。
苏季从没想过自己公司的员工,都能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挤兑墨远宁。
付远接着又说:“小姐您可能不在意这些小事,不过您对墨先生的态度是怎样的,大家都看得出来。碰上心地善良的,不会为难墨先生,碰到那些心思有点坏的,有得是办法让人不舒服。”
付远的话说的很实在,他的言外之意,车能不能停在正门这样的事,不过是墨远宁当时在苏康时遇到的诸多小事之一,其他更多的事情,如果不是墨远宁自己说出来,恐怕根本没人知道他是否受过恶意的排挤。
吃了顿饭,却意外听到这些话。
依照付远的性格,如果不是他们今天在车上谈论墨远宁是否受过侮辱,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专门找机会把这个事情告诉苏季。
苏季已经听的去紧搂住墨远宁的腰,后来墨远宁第二次胃出血住院,她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对他无数次表白,每天都围在他身边打转,他有时候却还是对她有些冷淡。
她那时心里还曾略微地觉得委屈过:明明她都对他那么好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她爱他。
现在她回想往事,却觉得有些细节,连她自己都不敢再回头去看。
不管是刻意还是无心的伤害,她都给了他那么多了,转眼前却要求他全部把那些忘掉,敞开胸怀接受她的心意。
怪不得他从来都对她温柔,却唯独在那个时候不肯妥协――她实在太强人所难。
她沉浸在羞愧和悔恨中,眼睛一再潮湿,墨远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搂紧她的身体,拍着她的肩膀。
她听到他很轻地叹息了一声,低沉的声音里,更多的却还是对她的温柔和包容。
他们没再去其他地方逗留,回到家里后,苏季先去洗了澡换上睡衣。
她本来是打算今晚诱惑他一下的,现在也还是没放弃。
只是她从浴室出来后,却看到墨远宁还是没换衣服,拿着本书坐在卧室的躺椅上。
自从他们从b市回来,苏季当然就把墨远宁所有的东西都又搬回了他们两个睡过的主卧。
虽然这里经过上次的重新装修和家具更换后,再难恢复他们最初住进来的样子,但总归也还是他们两个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当然苏季为了照顾墨远宁的身体,又更换了一批家具,窗口位置放着的柔软躺椅,就是为了让他可以躺着看书准备的,旁边还有一个小茶几和落地的台灯。
墨远宁现在就半躺在那张躺椅上,手上的一本书,却不是他这几天在看的那几本,而是早就被收在书房的一本,那本英文版的《存在与时间》。
苏季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翻出了这本书,就走过去在他身边半蹲下:“远宁,你在做什么?”
墨远宁抬头对她笑了下,神色有些遗憾,还有些很难注意到的疲倦:“这本书里,我夹了些东西在里面。也怪我大意,回家后没有特别留意去找,所以现在也不见了。”
苏季看到那本书黑色的封皮,心里一动,开口说:“你说的,是不是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