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 天师门的上空笼罩层层阴云,电闪雷鸣,好不可怕, 没有见识的修士甚至以为这是哪位前辈的劫云, 见过世面的一眼便知这是两位修为高深的厉害人物在角力对峙,毕竟是修真界, 上次两位仙君为异宝大打出手,也是这般可怖的情景。只是这一次, 气场过于强劲, 前所未有, 恐怕附近的亭台楼阁都在劫难逃啊。
不过房子没了可以再建,热闹可就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于是许多上清修士纷纷赶往事发地点,本着想看看是哪两位仙君修为如此高深,
仍这些修士再如何想象,也猜不到师祖大人正为自己的徒弟争风吃醋, 为难一个出息的后辈。
徐小凤也觉察到远处的振动,放下医书,探出头, 转转眼珠,调笑道:“嚯哟,好大的阵仗, 这次又是谁家的房子塌了?”
“要不……你自己看看?”徐小龙脸色为难地侧开身。
“让我看看, 是哪个倒霉鬼——”
他走到窗边, 嘴角一僵,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叫:
“啊啊啊,我家房子塌了!是我家房子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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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京彦甚至手未出袖,闲闲站定,寒梅一雪随心而动,劈砍出遮天蔽日的剑光,如泼如洒,编制成天衣无缝的剑网,刹那间便可将敌人绞杀成零落的碎块。
他的剑意已融会贯通,纵使不握剑,也是世间第一的剑修。
紫发修士在这样密不透风的威压下,仍旧处惊不变,神色冷寒,龙尾摆动,鳞片闪烁。
下一刻,寒梅一雪被他的龙尾紧紧缠住,不得脱出。
柴京彦咦了一声。
“谢灵檀,我倒是小瞧了你。”
谢灵檀沉默不语,握紧断金,如捕食的鹰隼般,携卷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朝柴京彦扑了过去。
“砰!!!”
两道无可匹敌的灵气波冲撞到一起,以他们二人为中心,一圈一圈的四散开来,树木倒拔,楼宇倾塌。
“铛!”
清脆的一声剑响。
断金剑被寒梅一雪彻底斩断,断成两截的刀刃插在雪里。
剑气扑朔迷离,姜勤风用手挥开眼前尘土,焦急地望过去。
“你很厉害,或许再过几百年,我们能打个平手。”
柴京彦左手掐住谢灵檀的脖子,慢慢拎开地面。
他眯着眼,越看越不甘,他至始至终都不明白这个谢灵檀究竟哪里好,能教小风说出一句心甘情愿。
呵,心甘情愿。
与他便是心不甘,情不愿吧。
“谢哥!谢灵檀!!师父,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谢哥不过金丹期,你现在是要他的命吗?”
姜勤风去拉他的衣袖,见他神色愈发冷淡,岿然不动,手中的谢灵檀气息愈发微弱,不由心寒,脸色惨白。
“师父……你在逼徒儿与你动手吗?明明喜欢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我讨厌你,我讨厌这样的你……”
我讨厌你,我讨厌这样的你。
柴京彦睫羽颤动,呼吸猛然一滞,道心不稳,连心都跳漏一拍。
他喉头滚动,片刻过后,才慢慢开口:“小风,退一万步讲,我纵使对你并无旖旎遐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要与我手中这个男人结为道侣,好——”
姜勤风看他。
“他年轻,并非世家,身份不高,既无势力又无财力,既无领地又无资源,人也无趣得紧,从攻击路数来说,野蛮无理,横冲直撞。你告诉师父,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把姜勤风砸得晕头转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想来这人狼子野心,在你身边潜伏数十年,我竟一点也没察觉出他的心思,朝夕相处,得尽了你的信任,或许你只是被他一时蛊惑罢了,你的人生还很长,为什么不能再多走走看看,非要这么年轻,就定下道侣呢?”
想来想去,谢灵檀胜过他的两处,一是比自己年轻新鲜,二是与小风来自同一个地方。
等到千帆过尽,小风迟早会发现,他这样的男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灵檀,只要你承认自己配不上小风,识时务地离开,我便既往不咎。”
柴京彦是高傲的,立于修真界顶端数千年,自负已经深深地刻入他的骨髓,因为平日里从来无人敢逆反他,他无需展露自己的强势来彰显地位,这份高傲自负才深深地埋在温柔体贴之下。
天下之大,无人配得上自己的小徒弟。
除了他自己。
“天……天……”
谢灵檀嘴角缓缓流下一缕鲜血,紫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倔强而固执。
柴京彦啧了一声,手劲愈发的重,甚至能听到骨头间不堪重负、近乎脱节的可怕声响。
“果然还是没吃够苦头……”
“天象剑!!!”
“噗呲——”
血滴落在雪地上,一朵一朵大小各异的红色梅花。
有那么一刻,风雪静默。
世间第一剑迸射出耀眼光芒,竟教人睁不开眼睛。
谢灵檀跪伏在雪面上,剧烈地咳嗽几声,看向柴京彦的右手。
他一开始,便打的以身为饵的主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
在这之前,柴京彦究竟做过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姜勤风连忙把谢灵檀扶起来,平静地直视柴京彦:“师父,你输了。”
金丹期的谢灵檀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在他看来,便是胜利。
柴京彦捂住自己的腹部,抬手一看,满手的鲜血。
他启唇低笑:“小风,你告诉我,为师现在是不是很狼狈?”
殷红的血慢慢洇出雪白的衣袍,犹如打翻的墨水。
“我们谁不狼狈?师父,停下吧,适可而止,我们之间就还留有余地。”
姜勤风摇头,眼神依旧那样清澈。
寒梅一雪自动飞停在他身侧,柴京彦眯着眼,左手慢慢握住剑柄。
“可这一局,却还未分出胜负。”
轻薄的剑身兴奋地颤动,嘶鸣不止。
他,认真了。
姜勤风立刻挡在谢灵檀面前,朗声唤道:“灵心剑!”
他与谢灵檀不知同生共死过多少次,哪一次不是互相依靠,共度难关?
这一次,也一样。
天象剑对寒梅一雪,几成胜算?
灵心剑对寒梅一雪,又是几成胜算?
姜勤风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柴京彦非要破坏自己的姻缘,谢灵檀,那便顾不了师徒之情,只能从他的尸体上跨过去。
“小风,无论如何,我与你在一起。”
谢灵檀咳嗽两声,同样血流不止,强撑着直起身,共同面对目前为止所遭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哪知柴京彦只斜斜看他一眼。
接下来的,便是充满杀意的一剑。
直奔谢灵檀。
“谢哥——”
千钧一发之时,姜勤风以身相护。
漫天风雪,狂肆而起,一眨眼,便吞噬万物。
谢灵檀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哐当一声,灵心坠地,主人却是不见身影。
“小风!!!!”
原来柴京彦一开始,就是冲着姜勤风而去,杀他,不过是掩护。
“喵~”
这声音要更娇柔些,不是十二的声音。
姜勤风睁开眼的时候,雪团正乖顺地舔舐他的手指。
他环视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下一沉。
仙境之巅,冰魄楼。
或许更糟,这里是……柴京彦的卧房。
就是在他身下的这场床,发生了一切纠缠的开端。
“还记得这里吗?”
柴京彦坐在床边问他。
“谢灵檀呢?”姜勤风咬牙的同时,难免感到惊慌。
仙境之巅是师父的专属空间,这世上最难以进入的地方,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入口,如果柴京彦铁了心要把自己囚禁在这里,那岂不是……
柴京彦抚上他的脸颊,眼神爱怜,轻声道:“这个时候还是担心他么?不想想自己的身上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我、我……”姜勤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我相信师父不会伤害我。”
他想动,却发现丝线化的寒梅一雪紧紧地缚住自己的双手,默念灵心剑的名字,却毫无回应。
糟糕,灵心剑落到仙境之巅外面了。
眼前的柴京彦盛怒之下,又保持着可怕的理智,比上次醉酒勉强自己的他,更为可怕。
因为这一次,他打定主意了。
毕竟单相思是一回事,心上人心有所属是另外一回事。
“你说得不错,为师永远不会伤害你,纵使你罔顾伦常,与同门师兄苟合。”
姜勤风心中一痛。
“但我想为你做快乐的事。”
柴京彦慢慢埋进小徒弟细腻的脖颈间,舔舐着、亲吻着,在光洁的肌肤上留下专属的痕迹。
若问起一个羞耻的问题,在床笫之间,他们分别最喜欢小风身上何处?
谢灵檀最喜欢亲吻心上人的脸颊,因为他们心意相通,他喜欢看到小风害羞又情愿的表情,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得到回应。
江佑邻自然最爱那道幼时留下的吻痕,如果允许,恨不得时时地去啃咬那处痕迹,细细密密,虔诚、神圣地去膜拜□□的身躯。
而柴京彦,这样上岁数的男人,更偏爱紧紧地压住年岁小的爱人,欣赏他颤抖的身体,享受掌控的快乐,虽然这样的心思是隐秘而谦和,不走近就发现不了的。
姜勤风两颊生晕,发鬓淌着热汗,不一会儿,便成了一朵快要融化在柴京彦怀里的晶莹雪花。
他方才与谢灵檀本来就在房里差点擦枪走火,这样的折磨真是雪上加霜。
“你瞧瞧,这样的愉悦,我也能带给你,你不讨厌,不是吗?所以说,你不排斥我的触摸,对不对?”
柴京彦舔了舔嘴角,似乎在回味姜勤风身上独特的体香,眸中精光暗闪,狎昵地亲亲小徒弟的雪腮,颇有安抚之意。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呜呜呜呜……”
“为什么不是这样的?”
谢灵檀冷冷道:“因为他心里的人是我,他现在身体的反应,也是因为我。”
“谢哥!!”姜勤风猛然回神。
他到底是怎么进入仙境之巅?
柴京彦还未问出这句话,凛冽剑气扑面而来,天象剑夹着炙热的毒火席卷而来。
“噗呲。”
柴京彦的左手血流如注。
房间中的气氛几乎凝滞。
“谢灵檀……你很好。”柴京彦缓缓站起身,仙境之巅由他的心境变化,此时楼外风雨交加,大雪席卷,山雨欲坠,就连冰魄楼本身都摇晃着,似乎不堪一击。
雪团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主人,不安地喵喵叫着,一双冰蓝色的猫瞳中写满惊慌。
它在柴京彦身边这么多年,都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谢灵檀把灵心剑还给姜勤风,低低道:“出去的路在门口,快走。”
原来是用灵心剑与姜勤风的主仆关系,撕开空间的裂口,进入的仙境之巅。
与此同时,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衣衫破破烂烂,被空间的利刃破坏得遍体鳞伤,难以想象与师祖恶斗后重伤的谢灵檀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想走?”柴京彦冷笑。
寒梅一雪飞速刺向谢灵檀毫无遮挡的脊背。
“叮。”
一块近乎椭圆形的陨石出现在谢灵檀身前,抵挡住这致命的一击。
也正是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谢灵檀和姜勤风得了机会,一举穿过仙境之巅的大门,回到了破败的院落。
柴京彦怔神在原地,万万没想到,就算这样也能教谢灵檀抢走小风。
“喵喵喵?”雪团小心翼翼走到主人身边,这是它被柴京彦救下后,见过的他最难过的样子。
“雪团……我真的错了吗……”他抱着猫咪,从来自信高傲的身影显得有些可怜。
若是困于一个情字,再举世无敌的英雄,再修为高深的大能,也不过是为一个笑而开心、为一句话而难过的可怜人,从此喜怒哀乐的界限,贪嗔善恶的尺度,皆悬在那人轻巧的指尖,不得解脱。
那古怪的石头飞到柴京彦的眼前,嘲笑出声:“你是修真界名副其实的主人,却独独得不到自己弟子的心;你的能力天下之大,无所不能到达,却去不了心爱人的故乡。”
如果姜勤风在这里,定会感到万分惊奇,因为奇怪的电子音正是系统的声音。
“闭嘴。”
柴京彦冷冷道。
这就是他在魔人围城时前往**的目的,想赠与小风的礼物。
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聒噪的东西,也不值得献宝。
上一次情动,他险些被天道吸收,在那一瞬间意识接通天道,得知世界即将毁灭的真相和魔人救世的方法,但那只是一瞬之间。
毕竟只有大成期的修士,才能与天道交流,而他因为冥冥蝶的原因,暂时压制着修为。
接着,他前往深渊,治愈灵物的同时,试图找到天道本身,虽然无功而返,却意外发现小徒弟的真实身世。
后来他意识到老魔主才是这世上第一个知道魔人救世的修士,对方肯定知晓联络天道的方法。
这个方法便是一样灵宝。
修真界四大灵宝中最神秘的一件——
世外陨。
传说摘星楼便建立在因天外飞石产生的巨坑之中,谁也不会想到,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能够通达大道,几经辗转,落到了老魔主手中,最终促成**长达百年的魔毒研究。
当然,摘星楼本身便是**魔音宗的势力,它不惹事生非,柴京彦便没有着手处理。
从世外陨中,他彻底知道小徒弟的来历,还有身上的抽卡系统和攻略系统,包括有朝一日,完成任务,姜勤风不仅会离他而去,还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只是唯独没想到,谢灵檀也是一位玩家。
“上次情动,我提出条件,为你永远留下这个异界过客,你不允许这样粗暴的行为,现在我看透你那些心思,准备赋予你穿越位面的权力,再帮我一件事,如何?”
柴京彦静静走到窗边,眺望远方孤寂的雪山。
身边的雪团不安地喵喵叫,想要引起主人的注意,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它毛绒绒的头上,白皙到能看到青紫血管的手和华贵的皮毛相映衬。
“如果这世上再无他的存在,这片冰封之地,想必再无暖春到来的那一天。”
这句话就足够了。
天道立即回答他:“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容器,或许能做成天魔人,制造出最完美的救世主。但他的伤太重了,且一心求死,我需要你治好他,并且帮他理清体内暴走的灵气。”
“他在何处?”
“麻烦你再跑一趟,**天魔宫。”
柴京彦垂下眼眸,脑中掠过小风刚才惊慌的神情,想来近期他都不会再愿意看到自己,低低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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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皑皑白雪装点整个世界,冰装素裹,皓然一色,本来是围坐着吃火锅的好时候。
姜勤风和谢灵檀、燕倚云三人却站在败落院落门口,一时有些感慨,他们都拥有空间法宝,也不需要带上许多包袱,倒是方便。
“真要走?虽然下一个主线任务的确需要到处跑,但我们才刚回来,怎么突然这么急?”
燕倚云才是真正一脸懵逼的人,这还是她知道小风是玩家的第一天,谢灵檀和他都神神秘秘的,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对了,还有一件让人闹不明白的事儿:“你们住那地方,怎么没了?”
“这两件事的回答是同一个,还得慢慢说。”
谢灵檀摸摸自己的伤口,疼得眉头一皱。
姜勤风叹口气:“那就路上说吧。”
他们刚准备动身,徐小凤冒冒失失地跟上来。
“生姜、谢哥!等等我啊!!”
徐小龙走在他身后,锦裘白靴,手中提着一个檀木药箱。
“你们这是要和我们一起?”
“是啊,我刚才才知道,你们竟然主动请缨去治疗三大境浑浊的灵物,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不去呢?”
他抱起手臂,稚气又活泼地笑了,脸上点点雀斑显得可爱,身后的马尾翘着,十分有精神的样子,仿佛永远也不会累。
燕倚云乐了:“你还以为是好事?这可不是出去g0ng款旅游,没有个小一百年,回不来的。”
“我正好锻炼锻炼呗。”
“你呢?”姜勤风问徐小龙。
徐小龙点点头,笑得很柔和:“我想和你们一起。”
“嗷——”
他们齐齐回头,竟然是小狮子跟来了。
“谁告诉他的?”谢灵檀问。
燕倚云挠挠头:“我想着顺便就把他身体搞到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姜勤风无奈地看向身后的谢灵檀、燕倚云、徐小凤、徐小龙与小狮子。
半响,他笑了。
“嗯,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