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番来高昌的任务想必苏待诏也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无非就是来探探那麴文泰的口风罢了。”说到此处,王玄策的脸上忽然再度如同绷不住了一般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只不过这一次的微笑却多少带着些许恶作剧一般的味道在里头:“不过自打我手底下的人探听到了那焉耆龙女想要招驸马的事情之后……
嘿我忽然就想着,其实我和手下的弟兄根本就不需要去旁敲侧击地探人家口风这般麻烦。”
“不需要这般麻烦……”苏辰的两只眼睛都眯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盯着王玄策看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脸皮比城墙还厚又加之胆大包天的王玄策在苏辰的注视下忽然感受到了些许的不自在。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最后咧着嘴笑道:“其实陛下不就是想要知道这姓麴的究竟有没有和突厥勾结罢了。”
“确实……”苏辰点了点头,“咱大唐与突厥之间的关系,就是瞎子那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苏辰说话的时候,王玄策双手揣在衣袖当中横摆在身前沉默地听着,结果等到苏辰话音方落,他便直接从两边衣袖当中各自掏出了一个小锦盒来。
苏辰一看,还想着这王玄策究竟在弄什么名堂,却看见这王玄策将这两个小锦盒都分别打开了——里头装着的原来都是各式蜜饯、坚果、糕点。
苏辰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发现从这两个盒子里飘出来想味道当中,除了有瓜果、蜂蜜、奶油的香气之外,居然还夹杂着些许葡萄酒的浓香。
一闻到这种奇怪的味道,苏辰当即想都不想地开口说道:“你这两个锦盒里头的吃食,怕不是在方才的酒宴上头顺来的罢?”
“哎呦待诏,你这话可真是有些古怪了啊!”王玄策眨着眼怪叫道,“这些瓜果点心本就是他麴文泰拿来招待我大唐使团的。
我拿来享用那可是天经地义,怎么就用了‘顺’这个字眼了?”
“哼!”苏辰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伸手在里头捏了一块看起来是用羊奶制成的糕点,双指一屈一弹便将其送进了自己的口中换换咀嚼着。
王玄策看着这两盒他亲手打开的糕点,却并没有马上去吃什么,而是拿起了里头放着的一块无花果干。
在苏辰的注视下,王玄策将这快无花果干撕成了两块随后又将这两块早已晒干了的无花果果肉捻在了一起,按在桌面上来回来回地揉搓了起来。
苏辰在一阵细嚼慢咽之后终于是将他嘴里的奶糕咽下,嘴里有些发干的他下意识地拿起了一个茶盏想要解渴,却又猛然想起这眼前的茶具根本就是摆设,里头不见半点茶水。
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便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个小的金属制的葫芦,揭开了封口塞子之后,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苏辰嘬了一小口,让着流动的酒水润色了他的咽喉之后,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了面前的王玄策身上。
此时的王玄策已经把他手上来回揉搓的无花果干给碾地便成了满桌的碎屑。
苏辰看着这一桌的碎屑,忽然笑了笑道:“我说,你要说就好好说,搞这等云里雾里的把戏做什么?”
“嗐……这不是想着要多少留些悬念嘛……”
王玄策拍了拍手上还沾着的碎屑,用一种很是随意的语气说道:“其实要想组织高昌与突厥……主要还是防止突厥再增援手……
这么说罢,高昌的国力虽然在咱大唐看来那的确也是无足轻重的了,但是放在西域可却是数一数二的强国。
西域还是有那么一批小国——用西域人的话这东西好像叫城邦——为附庸。
再加上突厥本身在西域的影响,那这高昌一旦与突厥结盟势必会导致西域一大批的小国倒向突厥,那这对于突厥来说,可真就不止是得了一个高昌那么简单了。”
确实……
苏辰点了点头。
其实在争夺西域这件事情上,大唐在与突厥的竞争中总是处于劣势,毕竟但从地域来说,大唐的中心一直是在中原地区,对西域的影响终究还是鞭长莫及。
可突厥就不同了,自从其东、西分离了之后,西部这可汗的王帐本就挨着这西域,再加上其本身就是游牧起家,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
这西域对于他们的狼骑来说,简直就如同是自家的后花园一般想来就来,说来就来。
在这一点上,大唐的确是无法与突厥相比。
只见王玄策又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大块糕点放在这满桌子碎屑的最东边,随后指着那被他搓揉碾压得到处都是的碎屑说道:“敢问待诏,可还看得见方才那两块无花果干么?”
苏辰闻言顿时翻了一个白眼:“不都让你碾成粉了么?我能看见个甚!”
王玄策听了这样明显是夹枪带棒的话语却也并未反驳,而是转手又从那小盒子里头再拿出了一块和方才那块差不多大小的糕点来。
不过与上一次有所不同的是,王玄策这一回先将拿在手上的糕点咬下来一大块。
接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将剩下的这块约莫只有原来三分之一大小的糕点摆在了这满桌碎屑的最西端。
王玄策看着此刻这桌面上的布局,伸手抓了抓顶发之后,忽然又伸手将满桌的碎屑整体往着西侧扫了扫。
然后又将那放在一起的茶具都摆在了被他清出来的东侧大块糕点与碎屑之间的空位上。在做完了这些事之后的王玄策依旧没有停下来。
只见他继续想了一阵子,最后伸手将东侧的这块相对来说更大块的糕点又给掰成了几个小块,他将这些小块按照有东到西的顺序次第摆放着。
经过他这一摆弄之后,原本完整的一块糕点也变得分崩离析,而且是越往东侧看去这些小块摆得越密集,而越靠近西边则变得越稀疏。
等到最后靠近那些茶具的地界,就只有孤零零地一个小块放在那里了,乍看之下似乎就和之前被他撕成两片的无花果干中的一片差不多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