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虽然纨绔,但也知道眼下情况不比往常,自家富贵能否保住,眼下可是十分紧要。
薛姨妈想的是,难道真的要向环哥儿借银子?
但既然可以找环哥儿借银子,为什么不能向贾府借呢?为什么不能向娘家借呢?找一小辈借,她有点拉不下来脸。
只是自家闺女能看不到这一点么?为什么她就没说去找姨妈去借,而是直接说找环哥儿?薛姨妈也开始琢磨了。
若是向小辈开口,当然要小辈之间来了。若是由她来向贾府长辈张口,一旦被拒,肯定伤了两家的和气。即便没有被拒,那贾府心里也不会舒服。
可找贾环就不一样了。现在听说贾环已经算是经济独立了,找他借钱,和贾府的长辈之间依旧可以维系,万一不成,再找贾母或者王夫人开口也还可以。
想到这里,薛姨妈就下定了决心,但开口之人不能是她闺女,得是薛蟠才行。
贾环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了,还在梨香院蹦跶。
他也知道了廷议的初步结果,王子腾已然入阁无望了。
“贪心,还真是贪心啊!”贾环一边在书房踱步一边想道:“刚开始就打着两个都占的主意,结果现在是只捞到了一个,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不了的大将军。眼下军马钱粮都缺,你争这个做什么?”
若王子腾知道贾环这么想,肯定会大叫委屈,这明明是受到了文官集团的排挤,你贾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看着贾环在书房走来走去,彩云奇道:“三爷,你这是在做什么?以前写文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愁啊。”
贾环看着彩云好奇的样子,笑了一下,说道:“算是文章吧,不好做啊!”
眼下估计就是危机的开始了,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将来彩云这张脸,估计他都见不着了。所以,他不光要顾着贾府,还得替王家出出主意,能保住了王家,贾府也不至于会太惨。至于史家,他不做指望;薛家,指望不上……
虽然他没打算指望薛家,但薛家却是指望他了。
没两日,薛宝钗就来了,随行的还有薛蟠。
看着自家妹妹一早就打扮得漂漂亮亮,薛蟠心里也有些吃味,对这个贾环,他感觉妹妹也太重视了。
旧地重游,薛宝钗更是别有一番感触:“哥哥你看,这梨香院明显不一样了。”
既然是来借钱的,薛蟠的底气就有些不足,哼唧道:“我没看出来有哪里不一样。”
“真是不一样了,文气更足了。”
贾环对梨香院有了些许的改动,地上铺的砖都平整了许多,下雨天也不怕了。小花园更是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按照贾环的说法,那就是“红香绿翠”。
琥珀听到薛家兄妹到来,就赶忙迎了出来:“薛大爷,薛姑娘,快里面请。”
贾环也来到门前:“薛大哥,薛姐姐,快来,我最近新得了一种岩茶,据说是武夷山的,快来替我尝尝。”
话音未落,就被薛宝钗晃了眼睛,今天的薛宝钗格外不一样。
一袭藕荷色的衣衫,头上只是多了一只步摇,就让薛宝钗整个人都比往常多了三分颜色。
薛宝钗笑道:“环哥儿若是找人品茶,合该找栊翠庵里的那位才是。”
薛蟠当然知道栊翠庵里的妙玉了,据说是个极为出色的美人儿,只是无缘一见罢了。
“薛姐姐莫要笑我了,彩云,快烹茶!”贾环终于回过神来了,就赶紧招呼后面的彩云赶快行动起来。
薛蟠跟在后面,老大不自在,跟着自己妹妹,坐在了一张小茶桌的后面。
贾环坐在对面,看着旁边的彩云烹茶。
但彩云哪有妙玉那个本事,只能把水烧热,然后把茶叶洗烫一下而已。
看着贾环喝得有滋有味,薛宝钗也试着尝了一下,茶是好茶,但烹的却不得其法。
“环哥儿,彩云还是不适合烹茶啊。改日,我来给你烹一次,让你尝尝。怎么说,我也和妙玉学了几回。”
薛蟠诧异地看着自家妹妹,这是唱的哪一出?
贾环也惊笑道:“不敢劳姐姐大驾。”
薛宝钗抿嘴儿一笑,说道:“若是环哥儿过意不去,不妨帮姐姐一个忙?”
“什么忙?姐姐且说来,若是能帮得上,弟弟肯定不会推辞。”
薛宝钗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姐姐想找弟弟借点银子。”
贾环心道:皇上开始四下找银子了,皇商果然是头一波。
“不知道薛姐姐要借多少?”
薛宝钗很认真地说道:“五万两。”话音刚落,就看到贾环眉头隐隐然一皱,随即又散开。
既然薛宝钗知道自己的家底儿,贾环也就不再隐瞒了:“薛姐姐是如何想到找我的呢?”
“我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找你。”看到旁边的薛蟠要开口,薛宝钗在底下悄悄掐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接着说道:“一应事宜,按照市面规矩,有抵押,有利息,如何?”
贾环沉思了一下,说道:“可以!”他不知道薛宝钗哪来的消息,但他手里有银子的事情,是瞒不住有心人的。
薛宝钗目视薛蟠,示意他把借款的凭据拿出,又说道:“我薛家是皇商,这个想必环兄弟是知道的。我家有个庄子,可以作为抵押;你也可以选择把这五万两银子入股,近五年会有相应的分红,五年之后,是选择退股还是继续,都由你,如何?”
对于薛家赚钱的本事,贾环是不会怀疑的:“既如此,那我选择入股。”
“甚好!我也觉得环哥儿会选择后面一条。环哥儿放心,五年之后,定当还钱。”
“对于薛姐姐,我还是信得过的。”然后招呼彩云道:“彩云,取银票!”
对于彩云能掌管贾环的小金库,薛宝钗很是诧异,但想了想又不觉得奇怪,贾环身边没个内掌柜,大丫头彩云又是头一个跟着他的,能有这个地位也很正常。
彩云不声不响的,乖乖去屋里取了银票出来。
贾环把银票交给薛宝钗,说道:“薛姐姐,薛大哥,银票就交给你们了。”
薛宝钗拿过银票,交给薛蟠,对贾环说道:“环兄弟放心。”
薛蟠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交给了贾环,说道:“环兄弟讲义气,哥哥我也不能太过分。这本
是打算等宝兄弟还了银子我再给他的,眼下就先给你,你回头和宝兄弟说,银子就不必还我了。”
一千二百两银子呢,薛蟠还是比较心疼的。
贾环拿起来细细一看,竟然是一张收条:“今收到贾府公子宝玉银五千两,再无账债关系。”落款竟然是陈之同,还有手印在。
见到这个意外的东西,贾环不禁问道:“薛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薛蟠得意地说道:“当初贾府大老爷被构陷入了都查院的大牢,我和宝兄弟多方奔走,搭上了陈之同这条线。这个陈之同你是不知道啊,他老子可是当朝的户部尚书。他求得老爹出手帮忙,据说花了五千两银子。宝兄弟你是知道的,怎么肯让人家白白花这个银子,就说什么也要还了。凑了小半年,才凑齐。这不,陈之同没还欠条,我就让他写了个收条。”
“那宝二哥还欠着薛大哥的银子?”
“宝兄弟虽然手里宽泛,但也一下子拿不出五千两,所以就找我拆借了一千二百两。”
贾环拱手谢道:“还是薛大哥仁义。”
薛蟠得意地说道:“彼此彼此。”
但贾环话音一转:“不过一码归一码,薛大哥若还当我是兄弟,就让我替我宝二哥还了这笔银子。”然后又招呼彩云取了银票过来,交给了薛蟠。
薛蟠推辞道:“今儿得环兄弟相助,已经怪不好意思了,若是再收这笔银子,那我薛蟠就不是人了。”
这话说的极重,但贾环还是说道:“好叫薛大哥回回神,我这银子可是入了你们薛家的股,并不是平白借给你使的,到时候我还要分红。薛大哥如此豪爽,我倒是不太敢借给你们银子了。”
薛蟠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薛宝钗伸手拿过银票,谢道:“既如此,我们就厚颜收下了。下回大哥见到宝兄弟,你自己与他说去。”
薛蟠刚想说让薛宝钗带话,看见自家妹子的眼神不对,就止住了话头:“既然是我和宝兄弟之间的事情,那自然是我去说了。”
这张收据倒是个极为重要的东西,贾环不动声色,安静收好:“既如此,多谢薛大哥了。但我借给你们银子的事情,就不要告诉太太和老太太了。”
薛宝钗说道:“环兄弟放心。”
借到了银子,薛家兄妹心情极好,在梨香院又盘桓了一会,方才告辞。
贾环看着薛家兄妹的背影,心道:若是薛宝钗是个男子,想来薛家中兴也不是没可能。
回到家中,薛姨妈满脸期待地问道:“事情妥了?”
薛蟠兴冲冲地说道:“妥了!多亏了妹妹,环哥儿松口,借了五万两。”
薛姨妈抚胸道:“可算妥了。”
薛蟠不解地问道:“妹妹,咱们明明就差四万两银子,你为何要借五万?”
薛宝钗说道:“预防万一。虽说眼看就凑够了,但多一点总归没坏处。”
薛姨妈也说道:“听你妹妹的,没错。”
就在皇商们准备银子的当下,忽然有御史参长山伯李永泉插手朝廷地方官职任免,贪赃,索贿,枉法。
平治皇帝大怒,下旨着刑部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