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样开头太慢热了。”
“不太好,缺点冲突。”
“男主人设太渣。”
“这……”
“老师,要不您写吧,您代替我去参赛,我不想写了。”
时壹丢了电脑,摊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
她连续好几天了,在剧组晚上下班之后去刘无盐的别墅学习,研究怎么写那个新小说的开头跟时央比赛。
但是纠结了四五个了,愣是没有刘无盐满意的。
“怎么说话呢?又是你自己答应的。”刘无盐无言地看着自己的学生那懒得跟蛇一样的样子,摇摇头。
“可我没想着要改这么多次,您比甲方爸爸还恐怖。”时壹嘟囔了一句。
但还是拽回了电脑,继续重新构思情节。
“你为什么答应跟时央比赛?你很有把握?”
刘无盐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学生这么就这么能呢?
有胆子跟时兴怀教出来的人叫板,虽说她本身也没什么名气,不怕输,但作为他的学生,输了总是不太好看的。
唉,年轻人就是胆儿肥,还摔得起,不像他,老了摔不起。
时壹闻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笔尖一停,顺手转了一下笔,最后狡黠地看着自己的老师,笑道:
“他不会写网络小说。”
刘无盐:“……”
他差点想暴打她,就这么个事,居然就真的以为时央会输吗?
他气得手抖:“你你你,太狂妄,你以为时央会没点把握就跟你比?”
时壹摇头晃脑:“他对网络小说讨厌得很,总是认为网络小说是文学垃圾,传统文学才能修身养性,他特别看不起网络文学。”
刘无盐没想到还是这样,倒是愣了一下,他试探地问:
“那你呢?”
时壹笔尖转了转,洒脱道:“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我两者都爱,它们在我心里不分上下。”
“传统文学确实修身养性静心明理,可是网络小说是大众喜爱的娱乐文学,其中甚至不乏好的作品,应理性看待,而且,我也爱娱乐文学,并不觉得低人一等。”
她又故作老成地说:“开卷有益。”
“老师你说过,就算是一些社会性、功利性不明显的文学,也有它的可取之处,可蕴养文笔,从中读得不一样的思想。”
不一定是好的思想才是思想,坏的思想可以修正己身,引以为鉴。
刘无盐眼里有光,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不错。”
他生怕时壹也随了时央之流,思想狭隘偏激,不能理性看待事物。
他总算明白,时兴怀为什么在时开诚的要求下,也只坚持把时央带在身边指点一下,并不收为学生的原因。
此子,性格难堪大任。
“你倒是懂得挺多道理。”白嘉平从二楼走下来,手里捧着一本书,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步步缓慢而下。
他闲来无事不爱待在总是看着他唉声叹气的父母家中,想着这里师妹在,又有一个藏书阁一样的房间,就经常来这边窜门。
时壹冲着自己这个师兄笑笑:“还好,都是师兄老师教得好。”
刘无盐开怀大笑。
白嘉平摇头:“……”
“口甜舌滑,狡诈。”
时壹闭了嘴,反正她说什么,这个师兄都觉得她说得不好,说得不对,她干脆闭嘴继续构思她的情节。
白嘉平坐下来,指尖翻过书的页面,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腥甜,便对时壹说:
“师妹,帮我倒杯水,谢了。”
时壹很自觉地手摸到茶几上倒水,眼睛却还盯着屏幕,她刚刚构思到重要的剧情,正全神贯注。
听到白嘉平的吩咐,便一心二用了。
她倒了杯水,顺手递给身边的白嘉平。
白嘉平捏着水杯,皱眉喝了一口,结果喉咙一腥,噗地一下喷了一口水。
被子里的水被血染成红色,手上的书也被鲜血掩了半页。
他急乱咳嗽,长安疯了一样围着白嘉平团团转:“嘉平哥!”
时壹懵了,她那杯水有什么?怎么会喝得白嘉平吐血?
“师兄……”她有些手足无措。
刘无盐面色一凛,连忙拉开时壹拨打120,“别动你师兄。”
白嘉平面白如纸,靠在沙发上像个没了生机的破碎玩偶,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嘉平哥!”长安急得要哭出来,他跟白嘉平从小一起长大,已经把白嘉平当层哥哥,而不是老板。
时壹心慌意乱,看着白嘉平的状态,急得跟长安一块乱转。
救护车很快来到,护士下来把虚弱的白嘉平抬走,长安连忙开车带着时壹和刘无盐追上。
刘无盐打了电话给白家的人,通知这件事。
白嘉平的母亲激动得晕了过去,白父一边暗自心焦老婆儿子,一边还要安慰白嘉平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
这一晚,白家乱得人仰马翻。
医院,时壹焦急地坐在走廊等候,时不时站起来又坐下,站起来又坐下。
“师兄不会是因为我一杯水,害成这样的吧?”
这种责任在自己的愧疚,又担心白嘉平生死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整个人如同在铁锅里煎,还是两面一起煎。
“不是,别担心,跟水无关,他……他身子越来越不行了。”
刘无盐安慰时壹,但其实他心里比时壹还要担心。
白嘉平五岁跟着他学习,在他心里,早就跟自己儿子一样的地位。
此时,若不是还有两个小的要他照顾,估计他自己先躲在厕所里哭了。
白家的人赶来,几乎是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的。
白嘉平的父亲白咏先扶着妻子陆文艺走来,身后跟着好些亲戚。
陆文艺刚刚才从晕厥中醒过来,哭得双眼红肿,脚步虚浮,若不是丈夫搀扶着,估计直接躺倒起不来了。
“刘、刘先生!嘉平、嘉平他怎样了?”
刘无盐摇摇头,还没说话,陆文艺顿时号啕大哭:“嘉平!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众人哀嚎哭泣,悲痛异常。
刘无盐连忙说:“不是,不是,是还没有结果。”
陆文艺一怔,变成默默掉泪,勉强维持着沉稳的白咏先都忍不住瞪刘无盐一眼。
说话不喘大气能死?
医生出来,对众人说:“病情稳定住了,暂无大碍,只是……若是一直这样,估计活不了多久了,这次能救回来,下次未必。”
医生说得明明白白,众人却狠狠松了一口气。
陆文艺伏在丈夫的怀里哭,白咏先安抚自己的妻子,又问医生:“能去看他吗?”
“等他先转移到病房吧。”
“好好好。”
刘无盐的心情无法像白家夫妇一样放松下来,医生的后半句话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对于白家夫妇来说,这么些年了,他们也做好了儿子随时离开的准备。
能救回来一次,就是跟阎王爷抢了时间,是值得高兴的。
但刘无盐不甘心,自己对钢琴最有天赋的学生,一个钢琴界的天才不应该这样陨落,他还没发光发热!
时壹拽了拽刘无盐的袖子,刘无盐看过去,只能苦笑着安稳:“没事,别担心。”
白嘉平被推着出来转移到病房,时壹跟着过去看望,白嘉平还没醒,刘无盐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看着白家夫妇围着还没醒的儿子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心里沉重异常。
七大姑八大姨看情况稳定下来,也渐渐离开了。
白家夫妇留守,时壹见白嘉平还没醒,就不打扰白家夫妇,说了一声离开了病房。
从病房出来之后,她在走廊的尽头等电梯的地方撞到刘无盐从安全通道里撞出来。
他一身酒气,手里还提着一打啤酒,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时壹连忙扶着人:“老师!”
刘无盐眯着眼睛看时壹,半响才认出了人,大舌头似地含含糊糊说:
“时、时壹?”
他眨眨眼:“时壹!你、你帮帮白嘉平!”
时壹睁大了眼睛,“老师,你喝醉了吧?”
她又不是医生,能帮得有限,很多时候根本无能为力。
但刘无盐却哭了,一个中年男人,眼泪说掉就掉,很矛盾地哭得十分澎湃又无声,他的手跟爪子一样,死死地钳着时壹的肩膀:
“只有你能救他。”
时壹忽然想到,这或许是跟白嘉平曾经对她说的“求她”有关系。
她严肃起脸:“到底怎么回事,老师你说清楚。”
“他不是完全没可能救,只是,只是……”
他醉眼看着自己的学生,半响说不出口。
要说吗?
酒壮人胆,他飞快地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救他,这个人是京城许家人。”
轰的一下,时壹只感觉如遭雷劈。
她什么都懂了,许天一说的话,白嘉平说的话。
所以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她明白了白嘉平所说的不求她,其实只是不想她为难。
她久久无语。
“时壹……”刘无盐泪眼朦胧,“我已经没了一个刘若凡了。”
时壹看着卷毛乱作一团的老师,沉重地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会找天一哥说这件事,我会帮师兄。”
就算是求,她也没怨言。
只是许天一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