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一自然知道余灼在找谁。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不悲不喜的眼睛,看向余灼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余灼不动声色:“你的项目,余阳京批了。”
许天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再问一次:“你在找谁?是不是时壹?”
余灼没说话,只是清清冷冷地回视对方。
但是许天一没打算放过他,他越逼越近:“余灼,我警告你,时壹不可以是第二个小宝!”
余灼嘴唇一动,欲言又止,对他而言时壹从来不是第二个小宝。
小宝对他而言,是如亲人一样的妹妹,可时壹……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许天一没有给他思考的事情:“你没有权力接近任何人,你想想接近你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余灼目光一跳,表情隐晦不明。
“你不只是你,你的背后是唯利是图的余家!你一日姓余,这一辈子都跟余家脱不开关系,我是不会让你继续害人的!”
“害人”二字,简直杀人诛心。
可许天一盯着眼前几乎瞧不出情绪的人,越来越急切。
他跟余灼相识多年,却没有真正相处多长时间,他不懂他。
“以后,你就算见到时壹,也当作不认识,这是对她最好的,我想你也不希望她落得一个跟小宝一样的下场。”
许天一听到小宝死讯时的痛,这辈子不愿意承受第二次。
“我知道你最近回过齐县,连我这样的人都能察觉,何况你们余家那些豺狼虎豹?”
许天一声音仿佛沾染了风霜。
余灼垂下眼,无法否认许天一说的话有理,因为就连他,一开始也是这么对时壹的。
千方百计把她推开再推开,恨不得她离他再远一点。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不愿意这样做了?
为什么?
余灼心下一凛,忽然有些不敢细想下去,他闭了闭眼,把翻涌的情绪都藏回眼底。
重新睁眼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
“我从没把时壹当成小宝,时壹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普通室友,我几次回齐县只是拿回我的东西。”
许天一惊疑不定:“那青铜牌?”
“那时她在余阳京面前露了脸,为了护她一时,我把青铜牌给了她,从来没别的意思。”
“既然如此,现在你回到阳城,为什么不把牌收回去?”
说实话,许天一有些不相信。
“忘了。”余灼无波无澜地说。
许天一:“……”
忘了?好一个忘了。
余灼:“现在也没必要把青铜牌拿回来,我送出去的东西,没脸要回来,换做是你也会这样做。”
许天一沉吟半响,明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看样子,余灼似乎没有要纠缠时壹的意思,许天一倒是放心了些。
“况且一百八十万的小东西于我而言算得了什么?我若是高兴,我随便怎么送,难不成你以为我是浪得虚名吗?”
许天一一怔,明白余灼这句话的意思,余灼混不吝的名声传了这么久,只怕不是假的。
他在娱乐圈接触过不少浪荡子,对这种群体的行为处事方式有一定的了解。
这样的人,会重情重义吗?不可能的,情义二字对于这样的人,就如同秃子非要梳头发,多此一举。
他若是重情重义,就不可能由得小宝死于非命!当初听信这人的话,把小宝托付给他就是一个错误!
许天一痛心疾首,然而再无重来的机会。
“最好如此。”许天一忍着心里的情绪,淡淡地说。
反而是余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许天一被余灼这眼神看得浑身不得劲,顿时皱眉:“怎么?”
“把时壹当成小宝的,是你。”
余灼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毫不迟疑地转身回到休息室里。
许天一怔住,他想冲进去跟余灼理论,可不知道为什么,脚上像是灌了沉重无比的水泥,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愣在原地半响,最后落荒而逃似地离开休息室的门口,有些许狼狈的意味。
休息室内,余灼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虚空之中。
他连续抽了三支烟,把整个人都掩藏在烟雾之中。
好半响,才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之中。
的确该了断了。
……
时壹从何木森手里溜走之后,终于在另外一边的休息室里找到陈以援。
原来她找错了休息室。
她松了一口气,看着陈以援有些紧张地在对着空气挥拳,大汗淋漓。
“你现在应该休息保持体力,还练什么?”时壹找了个位置坐下。
陈以援闻言停了下来,紧张使他的身体紧绷得如石头,表情都有些做不出来。
“时壹,我能赢吗?”
他心里很没底,尽管父亲和两个哥哥都鼓励了他,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很倒霉。
怎么就这么早碰上余灼这个瘟神,要是再晚一点,让他冲出市赛,去到国赛也好啊。
起码他父亲不会啰嗦他,再把他关禁闭加强训练。
“能,你一定赢!”时壹想都不想地回答他。
陈以援似乎很高兴,他走到时壹面前,用戴着圈套的手夹着时壹的脑袋:
“真的?”
“真!比珍珠还真!余灼完全比不上你,气势上就输你一截,你怕啥!狭路相逢勇者胜,你一上去他都能怕你。”
时壹眼睛亮晶晶的,撒起糖豆来跟不要钱似的。
陈以援高高兴兴地跟她额头对额头碰了一下:“我要是打赢了余灼,不如你当我女朋友?”
时壹:“……?”
她瞬间卡壳,什么鬼?
气氛瞬间升起一阵尴尬,时壹猛地后退几步,从他的“魔爪”中脱离出来。
开玩笑地说:“原来你跟我做朋友是馋我身子啊,你下贱!”
陈以援明知道她避重就轻,但也依旧笑吟吟:“我都想好了,再等你几年我们旅行结婚,要两个孩子,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一定很幸福。”
时壹:“……”
这家伙想得也太长远了吧?
她不想在他比赛之前打击他,便拍拍他的肩膀,笑问:
“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日久生情是权衡利弊,你是什么?”
陈以援:“……”
他有些不满和委屈:“什么道理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她假笑两声没回答他的话,只说:“休息室好闷,我出去走走。”
“时壹……”陈以援还想说什么,但工作人员突然出现,跟他说:“快到你比赛了,准备一下。”
陈以援只好放弃,转身去做准备。
比赛正式开始。
时壹坐在下面,看得有些紧张,一把拽住关唯儿的手。
比赛三场,第一场两人步步试探,没有一来就猛烈进攻,反而打得有些平淡。
众人都有些吃惊,但在擂台之中的两人沉溺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被外界打扰。
只有陈以援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余灼对他的试探,让他心慌。
余灼那双狼一般的眼睛,也让他发怵。
但是擂台上不能怕,一怕就先输了,陈以援硬着头皮跟他互动。
直到第二场,他们的对打才正式开始,余灼的拳如雨点般密集,声势如雷,陈以援的底都在第一场被余灼完全试探出来了。
余灼的进攻瞬间毫无保留!
谁都看得出来,余灼的状态回到了当年巅峰时期。
陈以援对抗得筋疲力尽,好不容易撑到第二场结束,一看分数,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然而对角的余灼却让人摘下了护着牙齿的护具。
他打算就这样上场?!
要知道,拳头不长眼,不戴护具很容易就会把牙齿打得脱落。
没有人拿这种事开玩笑。
陈以援脸色却因此瞬间铁青,这是瞧不起他的意思?
“放松,他只是在心理上给你压迫!”陈世言拍拍自己的儿子,快速地说。
喘得缓不过气来的陈以援脸色却无法好转。
如果这是目的,那余灼确实做到了。
第三场开始,陈以援已经把自己的目标一降再降,从一开始地要从余灼身上拿多少分,变成如今的,不要被余灼KO下场。
好歹挽回一点面子。
余灼压着他打,陈以援毫无还手之力,在擂台上节节败退,余灼的拳头总是在各种刁钻的角度袭来,让他防不胜防。
正以为要被KO在地的时候,余灼陡然收手,又低又沉地跟他说了一句话:
“帮我照顾好时壹。”
什么?
陈以援怀疑他听错了,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气势狂躁的人。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时壹所在的位置。
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余灼的进攻再次开始,陈以援恢复了部分力气,重新把自己护起来。
坐在下面的时壹注意到陈以援那隐晦的一眼,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看她?
“灼哥是不是跟陈以援说了什么?”一旁的关绵儿问。
“我看见他的嘴巴动了。”
时壹茫然地摇摇头,她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陈以援那一眼,带着吃惊、愕然。
余灼说什么了吗?
比赛结束的钟声突然响起,擂台上的陈以援猛地松了一口气,直接躺倒在地没有任何力气爬起来。
他的心情却又跟着沉重起来。
余灼这是……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