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总是那么人头涌涌，特别是妇产科，不少大着肚子走来走去的孕妇，还有陪同孕妇来的老公。
时壹和余灼紧张地坐在走廊处，木愣愣地等着叫号，望着走来走去的大肚子，她有些茫然。
不久的将来，她也要这样子挺着大肚子走来走去吗？
两人安安静静地，忽然听见有人在吵架。
女方哭哭啼啼：“那你要我怎么办？”
男方：“不怎么办，总有地方可以查。”
“是不是查不出来不是男孩，你就要我打掉？”
吵架的是一对三十岁左右的男女，情绪都有些失控了，吵起来声音有些大，几乎全部在等叫号的人都听见了两人吵架。
“你知道的，我妈想要孙子。”
“我们又不是只会有一个孩子，这次的就算是女孩，也可以再生一个啊。”
“你给钱养吗？养女儿有什么用？白吃饭吗？”
女人哭得更凶得，但有脸皮薄，顶不住众人的目光，一把推开了男人，钻进了安全通道里去哭了。
男人点了根烟想吸，被护士过来制止了，这才跟着走去安全通道，不知道是为了劝女人，还是为了吸烟。
时壹捏紧了病例，捏得指尖有些发白，一下子又想起了之前在网络上跟人吵架的经历，骇得脸色都白了。
“别怕，我男孩女孩都喜欢，我母亲也不在了，没人管我们要男孩还是女孩。”
余灼的声音很适时地响起，提醒着时壹。
时壹扭头看他，他还是望着前面，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情绪不太对劲的，她没回应他，实在是有些紧张。
“如果是男孩，他叫什么？女孩又叫什么？”时壹忍不住问。
余灼后脑勺靠着墙，目光定定的，他昨晚宿醉，太阳穴还一抽一抽地疼：“还不知道男孩女孩，不用这么快想名字。”
“时壹！”
医生叫到时壹的名字，时壹噌地一下站起来了，反而把余灼给吓了一跳。
“别紧张，我陪你进去。”余灼站起身，笑着按了按她瘦削的肩膀。
时壹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生怕进去之后被医生说什么孩子不健康啊，畸形啊什么的。
两人正要进去，余灼的手机响了，他给了时壹一个眼神：你先进去，我去接个电话。
时壹抿直了嘴角，但还是同意地点点头，自己转身进去了。
余灼来到安全通道打算接电话，看见刚刚吵架的那对夫妻还在吵，吵得很凶，无非还是为了孩子是男孩女孩的事情。
他皱了皱眉，有些烦闷，于是先接通了，跟电话里讲了句稍等之后，在安全通道下去，来到医院门口的小花园，才把电话放到耳边：
“说。”
打电话来的是何木森：“阿灼，在哪？”
“什么事？”余灼言简意赅地问。
何木森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带些沉闷：“在医院吗？出事了，记者因为昨晚的事情，今天的新闻都是关于你们俩的事情，今天又知道你们去医院检查，都去医院蹲你们了。”
何木森的声音刚落，余灼便看见不远处有几个捧着相机的人看过来，见他看过去，顿时装作不知道地撇开脸。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想说他们没鬼都不相信。
余灼顿时压低了眉，连忙环顾四周，一二三四五……将近十个记者潜伏在周围。
他此时暴露在人前，若是现在回去时壹身边，肯定会把这些记者也带进去，他不能回去。
记者们只拍到他单独一人，也造不出什么新闻来，于是他沉声对手机里的说：“知道了，发个通告，说我来医院检查身体。”
昨晚他喝醉酒说了很多话的事情，他一大早就在新闻里看见了，可谓一个接着一个炸弹，炸得新闻圈人仰马翻。
一大早他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跟平时不一样的气氛，没想到是记者跟踪。
昨晚让时壹暴露在公众之下，但并不想让她饱受绯闻的非议，所以今天给她做孕检的事情不能暴露出去，不然按记者的尿性，还真不知道会编出多少个故事。
想着，他挂掉何木森的手机，装作没发现这群记者的样子，抬腿离开了医院，直接去停车场取车。
那群记者一看他动了，果然纷纷追着他走，光明正大的，生怕他发现不了似的。
他坐进车里，连忙打开手机给时壹发了条微信：“有急事要处理，做完检查我让何木森来接你，低调一点，买个口罩戴上，别被记者拍到了。”
打完这些字，他也没等时壹回复，油门一踩，直接飙出了车库，往大马路上开去。
他往倒后镜一看，果然，好几辆眼熟的黑车都紧跟着他，他嘴角一勾，很好，好久没有兜风了，带他们阳城一日游也不错。
跟记者们周旋的余灼还不知道时壹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时壹拿纸巾擦着做B超的膏体，一边擦一边去看医生的表情，医生是个女医生，长得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她看着B超打印出来的纸，不明所以地皱了眉头，看了看时壹，又看了看那张纸，表情很是有些严肃。
时壹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
“小孩不是……畸形什么的吧？”
女医生艰难地笑了笑：“放心，不是畸形。”
时壹正松了口气，女医生的炸弹又抛出来，一语惊人地道：“只是没找到你孩子在哪。”
时壹：“……”
什么叫没找到她孩子在哪？这句话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呢？
“啊？”她只能做出这个反应来。
医生笑了笑：“小姑娘，结婚了吗？你都还没怀孕，怎么来做孕检？”
时壹如晴天霹雳，浑身僵直：“没、没怀孕？”
女医生点点头：“没呢，什么都没有。”
时壹不可思议地站起来：“怎么会，我验了两次验孕棒了！”
女医生摇摇头：“验孕棒是有出错率的，最准确的还是来医院做检查，的确没有……”
“……”时壹懵了。
的确没有？那她这段时间的事都算什么？
女医生见时壹坐着发愣，顿了顿，劝道：“姑娘，的确没有，你拿着B超跟你丈夫谈谈吧，我要给下一个病人看诊了。”
时壹被女医生的一句话唤回了神，只能失魂落魄地跟医生道了谢，又浑浑噩噩地离开会诊室。
她第一个反应是把这件事告诉余灼，想起他进来之前去了安全通道接电话，于是推门进了安全通道。
那对夫妻没在吵了，只是女方在疯狂流眼泪，男方疯狂抽烟。
气氛一片静默和沉重。
时壹环顾一圈，没看见余灼的身影，她拿起手机想打给他，却看见他发来的信息，看一眼便懵了。
他走了？为什么让何木森来接她？他去哪里了？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要把她一个孕妇抛在这里自己孕检？虽然她检出来没怀孕，但他以为她是怀孕了的啊！
他怎么能抛下他一个呢？
时壹顿时觉得委屈，她看着哭哭啼啼的女人，气氛浸在一片悲伤之中，连带着她的情绪都被传染了。
她早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也跟余灼好好磨合了，这个时候突然告诉她，其实她没怀孕，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
开学之后，她就要回京城上学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计划全部被打破，乱得像一锅粥似的。
女人还在哭，呜呜呜的，哭得很是悲怆。
时壹站在门口好一会，忽然抬头看向那个男人，抽烟的男人感觉到她的目光，顿时也回视她，两个人对视了半响，反而是男人被时壹看得发毛了：
“干、干嘛？”
时壹顿了顿，抿嘴好一会，才艰难地问：“大哥，能问你个问题吗？”
男人对时壹的态度倒是比对他老婆要好不少，起码语气温和了许多，像个正常的陌生大哥：
“你说。”
“传宗接代很重要吗？”
男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时壹会问这个问题，愣住了，而后便是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微微皱了眉，然后才对着时壹微微点头：
“我跟你说，姑娘，物种就是繁衍才能传承至今，若是不为了生孩子，人与人没什么必要结婚。”
“结婚只是为了生孩子？”时壹茫然。
“也不是这么说，但繁衍的确是生物的任务之一，动物界的某些动物，甚至会为了繁衍后代，跟不同的雌性动物交、配，以确保后代有足够的数量。”
男人说得头头是道的。
时壹奇怪地问：“可我们是人类啊，不是动物，人类是有情感的，动物大部分还都是天性，人却是一种可以以理智抗衡天性的存在。”
男人被时壹说得一愣，倒是有些恼了：“你小孩子家家的肯定不懂这么多，两个家庭的结合哪有你这种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小姑娘能理解的？”
时壹被他说得闭了嘴，捏了手机不说话。
男人似乎觉得自己说话重了些，便补充了一句：“反正我结婚就是为了后代，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后代，我为什么还要结婚？”
没有后代，为什么还要结婚？
男人都是这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