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说法是生活在高原地区的藏獒如果被带到海波较低的地区, 即便是非常安逸的生活也会出现很多疾病。因为藏獒的抵抗能力本来偏低,只是高海拔地区的低含氧量的空气和高寒的气候让许多病原体无法生存。
泉奈总觉得自己现在的境遇和突然被带到了平原的獒犬很像。
五年中她意志坚定,从来不为这些小事浪费时间,也没有刻意的保养自己,有时候受了伤没有药就随便嚼点树叶把伤口敷上止血,始终奉行不要命的伤舔舔就好了。淋了雨也不会很快擦干,晒伤了也随便淋点水就算了, 只有偶尔血继病发作的时候才会想到去买一点止痛药。生活的这么粗糙,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身体有哪里不好, 甚至可以说相当强壮。
但自从她在木叶开始养伤,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创痛伤病个个都摆出了一副讨债鬼的嘴脸,争先恐后地想从她这里挖走点血肉。就泉奈自己感觉, 此时的身体情况大概更像是“战场上放松警惕后被敌人趁虚而入”。
一个人曾经品尝过温暖的人在寒冷之中独自一人跋涉的太久了, 即便明白自己的旅途还有很长,也会忍不住耽溺在沿途遇上的温暖之中。以前觉得自己餐风饮露, 甚至靠着呼吸都能光合作用活着,不吃不喝长途跋涉战斗五天还能没事人一样一发须佐清场,现在吃的苹果都是切成兔子形状的。
她偶尔会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邪火,这股火气不是针对任何一个人或事物产生的, 而是完全源于她的内心——她为她安于享乐而抛弃了自己的兄长而愧疚和自责。其实说是发火也不准确, 因为她并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撒气, 在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激烈情绪突然出现的时候,她往往会选择闭嘴,然后一个人呆着, 直到她能再次理智地面对他人。
无论出于什么境地,宇智波泉奈都有着自己不容践踏的骄傲,她可以因为任务大开杀戒,但绝不会允许自己情绪失控到迁怒到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很奇怪,明明可以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冒犯动手,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向他人发泄。多么亲近也不行。
每到这时她都会对扉间的体贴心存感激。这种时候他绝不会上赶着过来安慰,或者一定要让她将心中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他只会一个人,拿着苹果和一个她平时喜欢用来装水果的盘子,坐在门口开始削苹果。动作有条不紊,和缓细心,隔着一张门板安静地将苹果削成一盘小兔子,然后把其他因为不放心想上来看看的人全部赶回去。
千手千惠深受其害。
她身为一个医生,大概是对泉奈的身体认识最客观的人了。要说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那就是一觉醒来这个不听话的病人又不见了。尤其是现在泉奈千疮百孔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真担心自己一个疏忽就找不到她了。
因此,她对千手扉间的行为既不解又愤怒:“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泉奈吗?”说着,她压低声音:“万一她跑了呢?”
“那就跑了。”扉间回答,削苹果的动作越来越娴熟,他头也不抬,看着千惠在这里转圈也不管,反正不让进:“像她这样的人,要是被逼着她在人面前示弱落泪,那才是折断了她的自尊呢。”
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千惠的回答,说完后扉间便站了起来。他将最后一块小兔子放进盘子里,敲了两下门后便把盘子放在门边,往一旁推了推,之后便站起来拉着千惠下楼去。
隔着门板,泉奈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远去了,深吸了口气。种种感情激荡在胸中好不容易平息,又被那个混蛋三两句话撩拨起来,她将门推开一条缝,强光刺的她眼睛突然剧痛。
说来奇怪,她此时实力已经很差了,但对于光的敏感程度反倒在渐渐上升。反正不怎么能看得清,她也不喜欢在房间里点灯,于是每次打开房门时总会被光刺的泪流满面。
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泉奈从门缝里伸出手去。盘子里小兔子摆放整齐,但她没摸到叉子,于是直接捡了一个扔到嘴里。然后又吃了一个。
第三次伸手的时候,眼睛差不多适应了亮光,她直接把门拉开想要把盘子端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扉间。
他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过来,脸上表情有点尴尬的举起了手里的小银叉,试图解释:“...我是…我之前忘记带叉子了。”
泉奈也有点尴尬。
现在想来两人在一起最常出现的状态就是尴尬,这么一想真是太让人尴尬了。
泉奈手里还端着那个碟子,她别过头去快速招手示意这个人赶紧过来,刚才那章就让它随风揭过吧。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千手扉间这家伙理解错误,他手握叉子两步赶过来之后…两人不知为何直接进了房间,泉奈在小心翼翼的把门轻轻关成原来的模样时才发现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她还端着一碟苹果兔子,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叉子,两个人在漆黑的房间里。
……太尴尬了。
不过好在因为这种氛围经常光临两人,他们都觉得有点习惯了。扉间从泉奈递过来的盘子里插了一块苹果:“我刀工好吧。”
说着,他把叉子朝泉奈递过去。
“好好,就你最会炫技。”一口吃掉,她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手。
一片昏暗之中,两人坐在地上靠着门板,互相喂食苹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话题天马行空,甚至有时上下句之间根本没有半点联系,但对话就是这样继续着,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比如泉奈上句感谢了扉间对镜和昴的照顾,扉间下句就会接上这个苹果还挺甜的,你还要吗我下次给你多带一点。扉间上句说了忍者学校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泉奈下句就赞美千手千惠医术超群她觉得自己的血继病都没那么严重了。
最后一块苹果吃光,盘子也放在了一边,银叉搁在里面的时候当啷一声。
两人靠的很近。或者说靠的太近了。肩膀与肩膀,手臂与手臂,几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可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他们始终也没有碰触在一起。即便是偶尔手指碰到,两人也不约而同的收回。
“扉间,你会成为第二代火影吧。”昏暗中,泉奈平静地开口:“你打算怎么对待宇智波?”
这个提问来自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人,扉间叹了口气。他与柱间不同,不会将一些天真的个人想法带入正式的回答之中。他说:“我不想做。因为我觉得有更合适的人,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说得对,我会成为第二代火影。”
“所以?”
“照目前情况来看,宇智波一族和所有族群相处都很融洽,再加上本身实力很强,又是建村的两大族之一,恐怕会成为村子里的中坚力量。我打算好好培养镜和昴,有他们的领导,即便…宇智波一族也一定会蒸蒸日上的。”
泉奈点点头,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我当时想过了,要是你敢说出和柱间一样的话,我就把这个叉子戳到你眼睛里。”
“那太好了,我的眼睛保住了?”
“是啊是啊,恭喜你省下了买眼罩的钱。”
气氛轻松愉快,即便是这种话题也没办法改变。泉奈小小叹了一口气,靠在门板上:“当时柱间上午跟我哥哥说他不会成为火影,下午就走马上任,这是不是做的很不地道?现在想起来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她根本没想要得到回应,于是扉间并不说话,只是听泉奈继续说下去。
她很少有这种愿意向他人倾诉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宇智波斑不在了,唯一一个能展露自我的人也消失了,泉奈一定也有很多话压在心中很久,只是想找个树洞倒出来。只是她现在身体确实太过虚弱,只是长时间的说话都能让她疲惫不堪,靠着门板都几次向旁边倾斜。扉间往过挪了挪,让泉奈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以前说过,只要没有被抛弃,只要他还需要,那么我就永远跟在宇智波斑的身后,他就是我的方向。可是最后我还是被抛弃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不知道应该用可惜还是可笑来形容当时许下了誓言的我们两个人。”
“扉间呀,你说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连他人的尸体也不放过呢?即便是我们两族针锋相对的时候,我们也从来没有侵犯过对方的墓地呀。可是我的哥哥再被我安葬之后,他的尸体都消失了。我追查了很长时间,可始终没有结果,太无能了。”
“我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可以抓住伤害我哥哥的凶手,可是这么长时间,这么长时间,却依然一无所获,到现在都快死了也没有达成目标。长久以来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个厉害的家伙,看来还是我夜郎自大。”
“云隐村有两个家伙非常厉害,他们用的忍具威力巨大,名字叫做金角和银角。可恶,要不是我时间不够了,这断腕之恨我非要十倍讨还不可。”
“你还记得斑吗?我的通灵兽。我这个无能的主人连他也保护不了,让自由自在的大妖狐被乱七八糟的杂鱼封印起来,实在是…太可耻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话时偶尔还有压抑的咳嗽声,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了扉间的身上。
“看起来又快要打仗了。”她半阖着眼:“可惜我不能给你帮上什么忙了。”
揽着泉奈的肩膀,扉间握紧了有些凉的手指,将自己掌心的温暖过给她:“你愿意跟我说这些,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再坚持一下,泉奈,等你好起来,局势也不这么紧张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祭典,好不好?”
良久之后,泉奈终于点头。她说:“好。”
一语成谶。
初雪落下的时候,战争终于爆发了。随着初代火影千手柱间的逝世,短暂的和平表象终于被撕破,云隐投入数千名精英忍者对木叶发动奇袭,宇智波昴和宇智波镜相继牺牲时,泉奈已经起不来床了。
千手千惠也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天一天虚弱下去。
扉间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偶尔有忍者带回前线的情报,也只会让她安心养病。
“千惠,我总觉得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软绵绵的靠在床头,吃完药嘴里的苦味还没散去,泉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然觉得挺浪费的。”
她现在已经接近全盲了,照理来说没有频繁使用万花筒写轮眼,视力不应该衰退的这么快才对。
“你呀,现在站都站不稳,别想这些啦。”千惠轻轻锤了她一下:“而且,扉间上次不是也捎来信了吗?现在局势已经越来越好了。”
泉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手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种战场不用须佐清一清咸鱼,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毕竟我死了之后恐怕你们在很长时间内都看不到我们宇智波一族的须佐能乎神技了。
千手扉间在雪化的时候回来。屋檐下冰棱滴水声伴随着脚步声,漆黑的夜里让泉奈一下睁开了眼。
“我吵到你了?”声音从窗子方向传来:“天还很冷,你怎么不关窗。”
我关了窗你就不从这里走了。
泉奈没回话,她有些吃力地伸出手,下一刻便觉得自己握住了檐下的一块冰。
扉间身上寒气还没退,他也知道自己身上冷,只是看见她伸出手下意识就握了上去。看泉奈被冷气激的抖了一下这就要往后退,却被扯住了手指。
“我身上冷。”他说。
“恩,我知道。”她说:“给你暖暖。”
这是句空话。泉奈的手迅速变得和扉间的一样冰凉,最后被他重新塞进被子里。忍者回温很快,不过片刻扉间就重新变得温暖,他在泉奈床边坐下,如同安抚孩子一样用心音的频率轻轻拍打她。
睡意朦胧间,泉奈问:“赢了吗?”
“赢了。”她听见他说:“是我们赢了,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对不起,没能杀了金角银角。”
“……算了,赢了就好了。我没那么在意,不用这幅表情。”
用这样的身体去吃夜风是找死,泉奈第二天就开始发烧。她自嘲曾经的强者现在竟然被感冒折腾的翻来覆去,千手扉间点头表示赞同:“这说明你不是笨蛋。”然后被打。
这场感冒缠绵了许久,一直到第一颗绿芽冒头也没有痊愈。当始终精神萎靡的泉奈突然有一天精神焕发想要出去踏青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她邀请千手扉间跟她一起去找找看有没有不畏料峭春寒开放的花朵,千手扉间欣然应允。
与多年前一样,神速忍者背着他的挚爱,跑遍了每一个被做下飞雷神标记的地方。风和光都变得模糊,只有透过皮肤传递来的温暖是真切的。他移动飞快,只是在泉奈开始疲惫的时候,他们也只找到了含苞待放的一朵无名野花。
“好遗憾呀。”泉奈叹了口气:“一朵开放的花也没有啊。”
“再过一阵子应该就会有很多花开了。”扉间回答:“累了吗?”
“累了,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冰冻的河水已经化开一半,淙淙的流过晶莹的冰碴,泉奈打了个哈欠:“扉间,我经常想,要是我的性格能更好一些,或者更加率直一些就好了。很多想要说的话因为说不出口,时间太长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但是现在,我觉得应该说出来,因为我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可即便是这种时候我也依然觉得难以启齿。”
“奇怪吧?明明不是什么奇怪的,或者耻辱的事情,可我就是很难说出口。”
宇智波特色,我明白。扉间点点头,偏过头去亲吻她的额头。
“不用勉强自己,我明白的。”
“不会觉得很不公平吗?”
“不会。因为我想很多东西不需要用语言也能传达,你的心意我都能感受得到。”
“那就太好了。”泉奈松了一口气。她靠在扉间的胸膛上,觉得自己越来越困:“但是如果再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努力说出口的。……我好困啊,可能要睡着了,怎么办呢?”
扉间紧了紧手臂,他双手环抱着泉奈,轻声说:“没关系,你睡吧,到家我会叫你的。”
“好吧…”她觉得自己头也太不起来了,眼皮如同灌了铅一般重。她嗫嚅道:“下次见,扉间。”
“再见,泉奈。”
初春的风不似凛冬,但依然带着三分寒意,不多时便将泉奈吹的冰冷。千手扉间仿佛成了一尊雕像,在一声碎冰跌入流淌的河水发出的溅落声里,他将泉奈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胸前。咬紧牙关也无法阻止眼泪落下,于是就当做是下了一场雨。
他与泉奈幼年相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厮杀,厮杀,厮杀。为了一族,为了取胜,为了夺走对方的性命,为了各种各样与自己无关的原因,他们总是针锋相对。
短暂的生命之中,留给两个人的时间,太少了。
太少了呀。
宇智波泉奈最终葬在宇智波的族地,葬礼上,千手扉间作为二代目火影出席。
“泉奈,花开了。”他放下一枝开的正茂的樱花,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嘶哑。
云隐与木叶的结盟仪式定在四月初举行,两个忍村重修旧好停止战争,雷影与火影一起出席。只是与木叶方不同,云隐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停战的。
雷影在突袭中重伤不治身亡,千手扉间也与自己的学生一起身陷囹圄。
原本思索着如何脱身的千手扉间,在看见偷袭者手中独特的六道忍具,得知那边是云隐拥有超越影级实力的金角银角时,他突然愣住了。
“猴子。”他说:“我会留下断后,等我把包围撕开一个口子的时候,你们要一起冲出去——然后你来成为第三代火影。”
猿飞日斩愣了愣:“可是,老师不和我们一起逃吗?”
“不用担心我。”他冷说道,手中已经握上了两把苦无:“准备好突围——我把他们杀光了就来。”
木叶十四年,二代目火影千手扉间为给部下争取逃脱时间,以重伤之躯力战金角银角。他杀死银角后重创金角,最终在对方逃走,自己死亡之前,拼尽最后的查克拉,以自爆方式与之同归于尽。
夙愿得偿,也算没有遗憾了。
火光淹没了剧痛和意识,扉间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段关于藏獒的那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觉得用起来很合适
还有第一次忍界大战什么时候爆发的我不知道,所以我流二设了
我这一章写到一半word突然崩溃重启,三千多字就给我剩下几百,当时就不想写了
这大晚上的我码字容易吗,我当时就气的去睡觉了
太过分了,两千多就给我吃了!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应该当场自闭还是当场去世,最后想想还是赶紧睡觉算了,免得上头猝死
今天爆更,明天去养肝了所以可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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