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场战斗都会在月黑风高杀人夜或者黑云压城城欲催的时候发生,至少今天不是。
今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但脚下的土地早已由于连年的战争吸饱了忍者们的鲜血,开出的花朵鲜红欲滴,清风拂过带来的不是花香,而是充斥鼻腔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宇智波泉奈今天和同族的其他适龄少年少女一起登上战场,作为一个新人,宇智波田岛没有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就给予特别优待。她和其他新人一起,被编排到一支有经验丰富的可靠老牌忍者带领的扫尾编队中。换句话说,这支队伍的菜鸟们只需要在两方交锋之后判断局势,如果我方势优,那么作为支援部队趁胜追击,我方势劣,就充当肉盾,为经验丰富战斗力高的成年忍者撤离争取更多的时间。
新人往往不用直面正面战场,第一次的战斗只是让他们学会在淋漓的鲜血中保全自己的性命,但几乎会有三分之一刚上战场的孩子会在这里殒命。
泉奈全神贯注的盯着远处随风浮动的一枝红花,将手按在自己的刀柄上,和其他孩子一起将呼吸尽量放轻缓,匍匐在快有成人腰那么高的的野草丛。现在风往西边刮,他们正好处在下风向。
她并不是不害怕,但这害怕中又充斥了太多的兴奋和刺激,以及自己即将迈出成为兄长左右手的第一步的喜悦,这一切让她的害怕不再像是害怕了。她不敢让自己的目光聚焦在任何一个,哪怕是自己人的身上,生怕自己不小心泄露出的杀气影响大局。
作为宇智波一族族长的女儿,泉奈幼时曾犯下不可饶恕之大错却并没有受到族长严厉的惩罚,许多人虽没有明说但心中总认为田岛偏袒了泉奈,很是不满。这种不满之情一直持续到泉奈开启写轮眼才有所好转,几乎所有人都对她保有极高的期待,“毕竟是族长的女儿”“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也只有两勾玉吧”“她的能力成长的这么快,应当很快就可以上战场场为那些枉死的孩子们报仇雪恨了”。
她曾经觉得很奇怪。那些杀害孩子们的忍者已经死在了田岛和斑的手下,如何向已死之人复仇呢?
阳菜的母亲听后咬着牙恨恨道:“如果不是因为千手一族,难道我们宇智波一族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吗?我的儿子,我的丈夫,我的父亲,全都是被千手一族害死的――现在他们又夺走了我的女儿!”她声音哽咽,双眼中的泪水从深深地泪沟中涌出,双手握住泉奈:“泉奈小姐,请你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她手上的力气那么大,像是要将泉奈的手骨折端,又像是洪流中的溺水者握着可以救命的浮木。
她眼中的情感太过激烈,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泉奈心中就算还有千言万语也再说不出口。
“.…..请交给我吧。”她说,也只能这样说:“我…一定会保护族人,帮他们报仇的。”
女性忍者在战场上大多是充当后勤医护人员之类的角色,如果不曾对斑立下誓言,没有要尽心竭力辅佐他的愿望,也许泉奈也会心甘情愿加入其中――但没有如果。
她一定要成为兄长可靠地伙伴。
于是,在休战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宇智波田岛从外地寻回了一位自己兄弟早年的遗腹子,而他的这个由于不愿吐露自己真实姓名,始终自称“内轮”而被其他族人称作“内轮少年”的侄子竟然已经开启了写轮眼,还拥有相当矫健的身手。只是听说他年幼时曾经因为好奇吞过火炭,嗓子已经被烧坏了。与此同时,族长之女宇智波泉奈则被派往外地执行一项机密任务,不知所踪。
她丝毫不在乎族人对自己的流言蜚语折辱污蔑,挥剑将浓密及腰的长发一把斩断,剩余的头发如男子般束起,正在发育的胸脯用白绢缠好。曾经爱不释手的可爱饰物美丽服饰全部收起,打开衣柜只有单调的长袍和兵器。为了防止声音露怯,她做出沉默寡言冷漠非常的样子,几乎不再开口说话。
不得不说人们在辨认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容貌更多的是对气质和感觉的判断。泉奈没有对自己的面容做任何修改,只是略改变了装扮,不仅是族人,连她的父兄第一眼见到她这般模样都愣住了。
田岛欲言又止看了泉奈许久,最终长叹了口气,皱着眉头用力的拍了拍泉奈的肩膀:“奈奈,你是我的骄傲……如果你能早生,或者晚生五十年就好了。”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斑看着这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的妹妹,也觉得有些复杂。
“.…..真的非要这样吗。”他想试着劝说泉奈:“其实医疗忍者也――”
“我当然知道医疗忍者也有很大的作用。”泉奈打断了他:“但是千手兄弟有两人,我们这边只有一个,光拼气势都被比下去了。我知道哥哥是在担心我,不用担心,我会活着的。”
斑说不出话来。
泉奈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温暖可爱中透着一丝北风的凛冽,当她笑眼弯弯的看着别人,只会让人感到也想发自内心的微笑。
可现在这位站在面前的内轮却不一样。
她像是一柄剑气激荡的锋刃,将情感全都内敛鞘中,又像是蠢蠢欲动的毒蛇猛兽,随时准备见血封喉。她的眼睛灼灼发亮,那不是温暖的阳光,是剑锋在清寒月色下反射的点点寒芒,只一眼就能将人划伤。
斑不想这样。
他的兄弟们都倒在了战场上,私心里他希望泉奈比自己更加强大这样她就能活的至少比自己要好,但他更想要保护这仅剩的妹妹,甚至奢望能保留她心中的天真。
他叹着气:“奈奈。”
“哥哥叫错了。”
将手中的长剑插进腰带里系紧,娇俏的少女之音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不辨雌雄的喑哑之声。
“我是内轮。”
今天是宇智波泉奈,不,内轮第一次登上战场。此时,宇智波和千手的先头部队已经交锋了,杀声震天。他们在下风向,兵戈互击和嘶声咆哮混杂着血气被风一同送来。
她身边还趴着一个同龄的少年,他看起来稍微有些瑟缩。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害怕,他悄悄地搭话:“喂,内轮。”过低的声音在风声鹤唳之中几乎难以被捕捉,他害怕她听不见一般,想要往过挪挪又不敢,于是只能是这偏头过去:“你害怕吗?”
泉奈置若罔闻,双眼紧盯着那朵红花的位置。只是之前随风摇曳的红花早就在激烈的战局中被碾碎,此时那里只有两具到死都在互相搏斗的尸体。
风遁,火遁,雷顿,水遁,土遁。
各种忍术你方唱罢我登场,战局此消彼长难分胜负。宇智波斑这次领导另一个伏击小队不在这里,而宇智波田岛和千手佛间的实力本就在仲伯之间,难分胜负,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棘手的瓜皮头,这应该就是千手兄弟之一了。那么第二个呢。
第二个在哪里。
风向因为忍术不断变换,血雾挥洒,连空气也比刚才更潮湿了。
骤然间,她瞳孔一缩。
“后方接敌!!!”
在带队忍者出言提醒之前她便从草丛中起身跃出,几个起落拉开距离,双手飞快结印,巨大的火球从口中喷吐而出。火球与水壁狠狠相撞,在可怕的“滋”一声后蒸腾起遮天蔽日的水蒸气。
雾气中心的泉奈此时没有闲心去顾及别人,她打开自己的写轮眼,身体和意识都因为刚才与敌人一席交手集中到战栗。
她动了。
隔空掷出的苦无带动雾气轻易就会被人发觉,这只是吸引注意的先手攻击。泉奈剑不出鞘,只挥动手腕轻易将两枚苦无击落。此时其他处也已开始交战,擅长风遁的忍者已经将大雾驱散的七七丨八八,如果对方还有后手,那就只能趁现――
破空声从后面传来。泉奈闪身躲过,寒光一闪剑已出鞘。钉钉两声有打落了两枚苦无,她的写轮眼已经捕捉到了苦无之后的起爆符,还未等它落地,用剑刃将之打了转重新弹回去。
爆炸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她刚想牵起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整个人却冷不防向后倒去,随后借着势头想后空翻几转后才停下。
原本站着的地方,一缕头发悠悠飘落到地上。泉奈面上不显,只全神贯注的握紧了手中的剑看着从硝烟中缓缓浮现的人影,心中大骇。刚才那只苦无角度刁钻速度太快,要是自己因为起爆符一击得手而洋洋得意关上了写轮眼,那么被削落可就不仅仅是头发,恐怕这只耳朵都要保不住了。
虽然堪堪躲过,但她的耳尖还是被苦无凌厉的剑气划破,沁出一滴鲜红的血珠来。
“你很警惕。”
对方冷淡的话随着风飘过来,这熟悉的音色让泉奈暗暗吃惊。待她看见那长不算陌生的脸时,过于惊愕带来大脑短暂的空白后,铺天盖地的耻辱席卷而来。
可耻!堂堂宇智波族长之女竟然没有发现他就是千手一族的人!
可耻!自己曾经错失了那么多能杀死他的机会!
可耻!到现在还能活着竟然是拜敌人所赐!
【我还能有更神气的时候。】
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可耻!!!
泉奈暴怒的几乎要发狂,于是她遵从自己的心愿提剑冲了上去。
扉间听说宇智波一族最近来了个厉害的家伙,这次攻击心中也确实存了一丝试探的心思。那个内轮确实厉害,他应该比那个带队忍者更早发现不对,所以才能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
宇智波一族容貌秀美他早有耳闻,但说实话他实在不觉得那一张张沾满血污表情狰狞的脸美在哪里。直到他看见空中跃起飞快结印,朝着自己方向吹出巨大火球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的容貌让人太过惊愕,甚至让扉间在一瞬间险些无法动弹,回过神只来得及草草的结出水阵壁的印。直到那原本一击必胜的苦无落空后,扉间站在还未散去的硝烟之中,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下。
那精灵一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混乱血腥的战场上,世界上容貌相似的人那么多,难道人人都是她吗?他真是疯了。
她已经嫁人了,现在应该在豪华的宅邸中享受夫婿的宠爱――她那么可爱,他想象不出会有人不喜欢她。
她会过得非常幸福。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再相见了。
那个内轮也许是觉得自己险些被杀死感到无比惊怒,他冲上来和扉间二话不说就开战,劲头之迅猛,技巧之高超令人应接不暇。恰好,扉间现在也有一肚子的火要发。
火花从两柄剑上飞溅,须臾之间两人已过数十招,地上踩出深深浅浅的坑。最后一次空中对刀,双方皆被对方霸道的力量推出去,这才分开。
这家伙,很强。
落地后,抛开一切与战斗无关的事情,这是两个人脑中唯一的想法。
扉间看着那张过分美丽却写满了戒备和杀意的面孔,皱起了眉头。他握紧了刀,沉声道:“我讨厌你的脸。”
泉奈嘴角咧了咧,语气挑衅恶劣,喑哑出声:“我也没觉得白毛有什么可爱的。”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不对。扉间全身一颤,脚用力在土地上踩出深深塌陷,速度太快甚至给人一种原地消失的错觉,隔空朝她袭来。
他高举着剑咆哮:
“你没资格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