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空总是这样阴晴不定,隔三差五就要下几场暴雨。不规则的堆叠在一起的铅云仿佛要压到人的头上了,空气闷湿的让人感到难受,偶尔能听到两声隐雷,却就是见不到雨水。
与低垂着头坐在桌前沉默着的斑不同,斜倚在门框上的泉奈一眨不眨的盯着阴沉却有些刺眼的天空。因为闷热的关系衣服浸了些汗水都贴在了身上让本就有些烦闷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又一声隐雷之后,倾盆大雨终于带着凉气狠狠地砸在干涸的土地上,将被雨水溅起的灰尘迅速染湿让它们伏贴下去。豆大的雨滴在虚土砸出一个又一个小坑,原本凹陷下去的地面又迅速被雨水填平。雨越下越大,地上的小水泊也越积越多,雨水顺着地面的走势不断流向低洼处,最后在那里汇成一个更大的水泊。
泉奈看了一眼依旧僵硬着的斑,一言不发的从原本的位置站起来。她拉起对方的手,将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斑扯起来,有些强硬的拉着对方和自己一起走进雨幕之中。
雨滴砸在身上有轻微的痛感并迅速打湿了头发衣服,让它们都软塌塌的紧贴在身上。
“你难过就在雨里站一会吧,我陪着你。”雨水流进了眼睛里,混杂了其他温暖的液体再从眼眶中流出来,她踮起脚尖勾住斑的肩膀:“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像是终于能做出反应了一般,斑轻轻的一震之后,如同要折断泉奈一般,狠狠的抱住了她。破碎的,压抑的,用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喑哑的嗓立下承诺:“我会保护你的。”
“绝对不会让你死去!”
这次开战之前,宇智波千里用力地拍着泉奈的头,笑得门牙比眼大的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看着吧奈奈,二哥今天一定要给你扯个千手家的族徽回来让你看看什么叫难看的极限审美的误区。”他的手指因为常年握着武器而磨出薄薄的茧,明明还只是个年幼的小小少年,却已经是身经百战,手上鲜血无数的铁血战士。
可能是因为千手家的族徽实在是太丑了,千里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那个玩意继续侮辱自己的眼睛。
可是不仅那个“审美的误区”没有回来,没有回来的还有那个门牙比眼大的少年。
他和其他的哥哥一样,永远的长眠在了不知何时才能停止战火之中。
但是忍者不能哭泣,忍者也不能软弱。
泉奈踮起脚抱住斑的脖子,一下又一下,如同安抚猫咪一般的抚摸着他早已经被打使得头发。抬起头看向依旧阴沉耀眼的天空,任由那些雨水从眼中滑落。
既然不能流泪的话,那就不流泪吧。只是在雨中伫立难免被打湿,即使有什么从眼中滑出那也只是雨水吧。
冰冷的雨水仿佛夺走了人所有的温度一般,泉奈突然感到无比寒冷,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甚至让她打了个寒战。她只能更紧的抱住面前的人以汲取温暖,即便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但这战火中早已如同老朋友一般的悲伤与死亡还是让人难以招架它的热情。她将头磕在斑的肩膀上,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发出呼吸之外的任何声音――失败了。
哗啦啦的雨声将不知名的啜泣遮掩,原本想要安慰对方,却没想到自己又成为了被安慰的那一个。
“我会保护你的。”暴雨已经渐渐小下来,那些雨滴也没有那么大的攻击性,手脚也开始回暖。两个落汤鸡一般的小孩子依旧像是没有感觉这一切一样彼此拥抱着。斑像是为了让承诺显得更加可信一般又重复了一遍:“奈奈,哥哥会保护你的。”
“我也会保护哥哥的。”可能是因为有太多雨水流入导致眼部突然的不适,直到现在才被自己发觉。并非无法忍耐的痛苦,她没有声张,如同小时那般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斑的怀里。
毕竟,曾经的兄弟姐妹之中,也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拥有着体温,可以彼此给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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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乱世之中敌人从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或者小孩对你手下留情,就像你在面对他们时的决绝一样,出手狠戾毫不留情。
泉奈还不到上战场的年纪,但这并不能成为她弱小的借口。作为总有一天将踏上战场的战士预备役,如果像普通孩子那样整天只要玩耍的话不仅会令家族蒙羞,还会成为最早送命的那一批人之一。
“站起来。”田岛双手横抱这看着又一次被击倒的泉奈并没有如同寻常父亲一般将她扶起,只是冷然的站在一边,“只是这种程度就可以被击倒的话,根本用不着千手出手,寻常忍者都可以随便的杀了你。”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每次幺女被长子击倒后袖子便会出现握紧的褶皱,这时的他长袍的肘部已经出现了难以抚平的折痕,但他依旧紧皱着眉头站在一边,作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我知道了。”膝盖上擦掉了一块皮,正有血珠从失去了皮肤保护的粉色嫩肉上不断的渗出来。泉奈尽力忽视如同虫豸噬咬皮肤一般的细碎疼痛的――事实上确实不怎么能注意到刚刚擦破的伤口,其他地方的伤口一同叫嚣着狂刷存在感,刚刚新伤的痛疼只在短暂的一瞬间之后就淹没进了洪流之中。
在田岛的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吧。”之后终于将修炼告一段落。泉奈跌坐在地上低着头不停地大口喘气,直到斑走进身前,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起来。
“不要马上坐在地上,走一走吧。”他这样说着,拉着泉奈走进屋子里。
用清水将伤口上沾染到的灰尘泥土冲洗干净擦干后,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带着凉丝丝的痛意入侵皮肤,而后迅速渗入肌理。
“好疼呀。”泉奈低着头看着不再渗血的擦伤,有点埋怨的说到:“哥哥就不能让我赢一次吗。”
“不能。”这么说着,斑动作娴熟的将绷带缠在她的小腿上,“如果这个时候对你放水的话,你到上战场的时候很快就会和那些被埋进墓地的人一样的。”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泉奈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斑毛茸茸的后脑勺,她一直都好奇哥哥的头发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手感,估计也没有比现在更加完美的机会了,她伸出手直接冲着炸毛压了上去。
“别胡闹。”斑连头也不抬就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我给你敷药呢,别闹我。”
“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她撇撇嘴,“大不了我让你摸我的咯――你不是天天都在摸啊。”
“我是哥哥。”他将绷带打一个结,“好了,这样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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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不停地训练,训练,泉奈听说同族的其他小伙伴说不远处的镇子里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庙会,就算是以小孩子的脚程,一来一回也绝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她有些兴致勃勃的听完了传闻后,立刻告别了小伙伴光速跑回家里把这些讲给田岛听,她无比期待的看着听完后并不表态,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有些不死心的拉了拉田岛的袖子:“爸爸,我想去,我算过了,那个镇子离得也不远,以我的脚程来回用不了两个小时的,在天黑之前就能…”
“不行。”田岛口气冷淡却无比坚定,“在家训练,哪里也不准去。”
“可是今天是休息啊,而且天黑之前就…”
“我说不行!”田岛的音量突然拔高,他皱着眉头严肃的看着被吓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的泉奈:“今天的休息取消了,等斑回来,吃过晚饭后你就和斑在院子里开始训练,哪里也不准去!”
说完,他便拂袖离去。
泉奈有些沮丧的坐在原地。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衣服的下摆。
“庙会上,女孩子都会穿上颜色鲜艳,上面秀很多漂亮的花的和服,奈奈,和服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袖子这――么长,还要把头发竖起来,插上漂亮的发梳,还要穿白袜子和木屐鞋!木屐鞋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走起路来会哒哒哒响的很好听的那种鞋子,而且穿起来又很轻便也很舒服!”
瞒着其他人偷偷去参加过一次庙会,据说还专门穿过那种叫做和服的漂亮衣服的阳菜,每次说起这段经历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鼻子仿佛要翘到天上了。可是尽管她每次讲的内容都一样,还是会吸引一大票女孩子,尤其是像泉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坐成一圈摆出“哇好厉害――”的表情认真地听。
每次听完都会产生那种“哇和服木屐白袜子什么的我也想穿一次看看”的感觉。
她走的时候,那些小朋友已经约好了,吃过晚饭之后一起偷偷溜出去,也许自己也…
不行,她可是族长的女儿,这种事情不组织就算了怎么能带头参与!而且老爸发起火来简直可怕死了!
没错,真的好可怕啊。
所以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避免自己被打成一坨不明物才行。
已经和小朋友们一起在去往庙会的路上的泉奈这样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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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果然和想象当中完全不一样!到处都是那种穿着“和服和木屐”的人,走起路来也会哒哒哒的响。泉奈数了数自己带在身上的零花钱,果断的拒绝了其他小伙伴提议的使用变身术来穿上和服,而是怀着神圣的心情,走进了一家和服租赁店。
当她穿着绣着色彩鲜艳的花朵,把人裹得像一个蛹一样的蓝底蝴蝶纹和服,头上插了一把带着蓝色吊穗的发梳,迈着小碎步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这么紧的衣服,怪不得只能在庙会的时候穿,平时都这样穿的话那万一敌人来袭连腿都迈不开,早就给人砍成一坨了。
小伙伴们约好一个小时后在卖金鱼的木盆旁边的灯笼下见,就各自散开了。
泉奈的心情紧张又激动,已经从原来的“啊我已经穿上了和服”过渡到了“啊我已经在参加庙会了!”,真是觉得下一秒凶神恶煞的爸爸从天而降把自己打成一坨也心甘情愿了。
突然之间,她察觉到有什么在窥视着自己。毫不掩饰的恶意甚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转过头四处查看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反倒有一个到现在还在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小白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染上什么脏东西,于是便皱起了眉头:“喂,那边那个小白,你和你家里人走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