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都知的声音并不大，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围的人自她从车上走下了的那一瞬起就一直注意着她，而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离她最近的几个人就听到了。

于是乎，几乎在场围观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薛都知要将自己的一缕青丝当做报酬给眼前的这个小子！

不知道是怎么了，皮洛士忽然感觉到了一阵令他头皮发麻的寒意。他有些诧异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四周的人除了这裴协律以外，全都神色不善地望着自己。

准确地说，是神色不善地看着李牧云。

感觉到不对劲的皮洛士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但却也不露痕迹地朝着旁边一点一点地挪了几步。

皮洛士感觉到了，一向对气息的感应很是灵敏的李牧云自然也察觉到了。

真是奇妙，毕竟这薛都知说出这句话之前，在周围的这些人眼中，他李牧云简直就是个活神仙。可当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李牧云就成了周围人的眼中钉。

这也太现实了罢，都不带遮掩一下的么？

不过李牧云不但不觉得紧张，反而还有些开心。

举手投足间便可叫成千上万人的心境为之转变，此人当真了得，不愧是“都知”啊！

“既如此，山人便献丑了。”李牧云朝着薛清澜一拱手。

李牧云的手势还未变，便突然间有数道光影自他衣袖之中飞出，直冲云霄。

薛清澜连忙抬头看去，却见足足有七八柄短剑冲入空中，彼此追逐碰撞，却怎么也不见落下。

这一下，甚么妒忌、怒火全都不见了，所有的人全都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看着天上的这些短剑。

这几柄短剑却也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在空中肆意翱翔，时而雁行而去，时而又作偃月而归。

“妙啊！”早已看花了眼的皮洛士忍不住大喝一声。

原因无他，怎么说皮洛士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而且这些日子里，他一直都在看侯将军给他的兵书。在观看空中这几把剑飞舞的过程中，他居然品出了几分排兵布阵的味道来。

而就在这时，李牧云忽然撮口发出一声嘹亮的长啸。也不见李牧云有甚么动作，居然又是一道白光直冲霄汉，却是又一柄短剑。

这一柄剑犹如投入湖中的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空中进退有序的剑阵受到这柄剑的冲击之后瞬间变换了阵势。

但令人惊奇的是，这几柄剑居然并没有乱成一团，而是在空中排成了一条水平直线。

皮洛士留了一个心眼，特意比对了一下，却发现这几柄剑排出来的直线正好与他们现在站着的街道垂直交叉，正好形成了一个“十”。

紧接着，这几柄剑就如同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一振，竟然全数变成了剑锋朝天，剑柄朝地的架势。而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这几柄剑终于开始下落了。

然而奇就奇在，明明这几柄剑是一同落下的，样式也完全一致，可却不是一同落地，而是彼此之前有快有慢，拉开了差距。

距离李牧云最近的那柄落下来的是最快的，只见他手一抬便稳稳地抓住了剑柄，随后剑尖向前一探，立马就“粘”住了第二把剑的剑柄云垂，随后一柄又一柄，后落下来的剑，剑柄尾部云垂永远牢牢吸附在了前一柄剑的剑尖上，既不弹开，又不滑落。

而且每一柄剑落下来后都不是笔直的，而是向着前方微微倾斜探去，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用几根铁条串在一起的链子。

由于李牧云一直都是在街边贴墙而坐，远处的人看来，就像是他在路上横过来了一条链子一样。

李牧云的“剑法”还没有结束，只见他握着最先落下的那柄剑的手甩腕一震，最后落下也是离他最远的那柄剑立刻一震，就这么剑尖剑柄颠倒着打起了转来。而其他的剑虽然也随着这一下在起伏，但却没有一柄是打转的。

渐渐地，随着李牧云一次又一次的运劲，每一柄剑都尖、尾翻滚地依次打起转来。

而即便是到了这一步，这几柄剑居然还是一柄接着一柄地挨在了一起，完全没乱。

这几招，李牧云在此之前可从来没有施展过。

所有人都看呆了。

陡然间，李牧云再一次吐气开声，却是李德最远的那柄剑再一次冲上了半空，随后第二柄、第三柄……霎时间除了还被他握着的那柄以外，其余的全都再次飞到了空中。

只不过，这几柄剑不再是如同之前落下的那般竖直着，而是在空中横躺着。而且，在李牧云的有意施为之下，这几柄剑彼此之间都拉开了高度差，错落有致的，就像是一排台阶。

而就在此时，一直坐在李牧云肩头的小姑娘忽然也是清啸一声，整个人忽然如利箭一般飞驰而去。

下一个瞬间，这小姑娘就仿佛真把这空中横着的一柄柄剑当成了台阶，足尖飞快地在剑身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已经仿佛是飞上了云端。

薛清澜一直抬头看着空中的一切，一双眼睛清澈无比，在剑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而一直观瞧这众人的李牧云再度一扬手，将他手中的这柄剑也掷向了空中。

伴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空中的剑一柄一柄地落了下来，剑尖如同木桩子一样扎在了地上，却是形成了一个圈，正正好将薛清澜围在了圈内。

而那小姑娘也自空中落下，轻盈无比地站在了正对着薛清澜那把剑的剑柄之上。

“客……以为如何？”李牧云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向薛清澜问道。

“精彩。”虽然隔着帷帽纱巾，但李牧云从薛清澜的语气中听出，她此刻应该是笑了。

周围的人在经历了好一阵的沉默之后，又全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震天价响声。

喝彩声、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皮洛士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裴度也在看到，二人都从对方的眸子中看见了自己的脸。

此人……怕是品出了些什么。

皮洛士迅速收回了目光，同时在心中暗自评价道。

而裴度则依旧看着李牧云与薛清澜，微笑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