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这两个字的回答没给任何人情面。
甚至在说完这句话后, 他坐正,看着郑容道:“你应该庆幸阿宴不像你,不然今天你能不能坐在这吃饭都是个问题。”
郑容心里微惊, 这几天来被穷追猛打的过程还心有余悸,过去总以为有祁衡远在, 祁叙不敢把事情做绝。
没想到这次, 他不仅做得绝,现在听上去, 似乎还曾经想过更绝的可能。
郑容背后泛着凉意, 面上却强自镇定道, “你倒也不必这样吓唬我——”
“吓唬?”祁叙蓦地一笑, “那你要不要试试。”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祁衡远终于沉沉发声。
祁叙的视线也自然转移到了父亲身上, 淡淡的, 不屑的。
祁宴和明媱一直在沉默。
无形中,矛盾忽然全部集中在两父子身上,成了他们交锋的战场。
祁衡远紧蹙双眉, “是不是要我这个做爸爸的亲自给你斟茶递水道歉,这件事才肯结束?”
祁叙摇了摇头,眼神淡漠。
“我很稀罕吗,不好意思, 我不需要,也不接受,就算明媱愿意我也不肯。”
说着祁叙牵起明媱的手就要走。
祁宴没忍住喊了声哥。
祁叙触动一顿, 站立片刻说:“别再惹我, 不然你的面子也没用。”
“……”
这顿晚餐终究无疾而终,在祁宴预料之内。
触及祁叙原则的问题,从来都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和解。
沉默片刻, 祁宴也丢了餐巾和刀叉,闲闲道:“行了,你们两个玩吧,我要回去了。”
郑容舍不得儿子:“不是都谈好拆迁了吗,你还回去干什么?”
“那留下来干什么。”祁宴冷笑着问她,“这里像个家吗?我躲了几年还是这个逼样,还不如出去逍遥快活。”
说完这句,祁宴也离开了包厢。
……
……
明媱和祁叙驱车离开餐厅,从祁叙疾驰的车速可以看出,他的确不稀罕这顿饭。
“如果不是阿宴说你要来,我根本不会坐在那。”他说。
“好嘛,你看你生气的样子好凶。”明媱凑过去用手舒展开祁叙蹙着的眉毛,“其实他们最不对的地方,是在那天惊扰了你妈,而不是我,我真没什么,你不用因为我和家里生气。”
祁叙不知道为什么明媱可以这么平静,“你不气?”
“我为什么要气?”明媱笑嘻嘻的,“我如果因为那几句话就伤心难过,岂不是说明我自己都自卑,觉得配不上你咯。”
“……”
“其实我跟你的立场是一样的。你无所谓他们,是因为根本不在乎。而我无所谓他们的看法,是因为我自始至终对自己有信心,一个人的价值和尊严不应该从别人口里去获得。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向着我嘛,我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又不跟你爸你阿姨过。”
祁叙忽然停下车,转头看着明媱。
片刻,伸手去捏她的脸,“哪学来的这些道理。”
明媱也去捏祁叙的脸,“当然是我的心灵导师,牛逼轰轰,又帅又能干的祁总你咯。”
祁叙不爽了好几天的心情在这一刻忽然被治愈了。
明媱就跟阳光一样,在她身上从来看不到晦暗沮丧的一面。
她好像永远都这么积极乐观。
好几天没见,两人就这样随意捏了两下,祁叙就控制不住地搂住明媱吻了下去。
这个吻承载了三天的分量,十分重,重得明媱觉得祁叙好像快忍不住要在车里不可描述了。
她想去推开祁叙,却被祁叙反扣住手,痛到嘶地一声倒吸冷气。
祁叙皱眉:“怎么了?”
“集训了几天一身伤,你看——”明媱挽起袖子,指着一处淤青,“你能想象我三天就学会了侧空翻吗,那个武指简直是个魔鬼,我腰都被他折腾断了。”
“……”最后那句话瞬间就让某些人不太是味了。
视线挪到明媱腰上,“怎么个断法。”
明媱察觉到某种酸溜溜的味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没忍住笑出声,故意冲祁叙眨眼说,“很刺激的那种断法。”
祁叙:“……”
几天不收拾,又开始跳了。
他不由分说又按住她吻下去。
明媱脖子被吻得痒,笑着躲,“我错了我错了,我们赶紧去哪玩一会吧,我妈让我八点前必须回去,盯得紧着呢。”
祁叙看了眼手表,现在都七点了,还剩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能去哪玩。
“去吃饭吧,刚刚什么都没吃。”
“也好。”话音刚落,明媱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江敏月打来问见面情况的。
明媱老实告诉她,“饭没吃成,祁叙不让我跟他们吃,把我拽走了。”
江敏月微愣,又轻轻笑了笑。
这个祁叙果然是个强势的。
也好,起码明媱以后跟着他不会受气。
“那你呢,现在人在哪。”
“我……吃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江敏月嗯了声,故意走到门口给了一个开门关门的声音,“妈妈有事要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回来睡觉。”
明媱心下一动,“你去哪?”
“一个老朋友约我谈点事,可能要十一点后面回来。”
明媱:“……”
挂了电话,明媱盯着祁叙。
他似乎也听到了什么,“你妈要出去?”
明媱:“……是。”
也就是说,两人可以待在一起的时间从一小时变成了四小时。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有些想法已经不谋而合了。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明媱问。
祁叙考虑片刻,发动汽车,“带你去个地方。”
一刻钟后,车停在一家隐秘的会所停车场。
这会所隐在闹市深处,一般人还真找不进来,明媱好奇问,“这干嘛的?”
祁叙看了她一眼,“治你的腰。”
“……?”
门口的服务生好像认识祁叙,见他来了马上点头哈腰,“祁总,老规矩吗。”
祁叙摇头,“开个蒋总常用的房间给我。”
明媱拉高口罩跟在他后面,左看看又看看,没一会就被领到了一个私密的房间。
“祁总,里面已经安排好了。”
“好。”
明媱不知道服务生口中的安排指的是什么,推门进去,乍一看,好像也跟普通的酒店套房没什么区别。
“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祁叙把她领到一张床旁,“你不是说你浑身都散了架吗,躺一会。”
明媱本以为就是张普通的床,等再仔细看了几眼后,才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床面是透明的,像是某种乳胶的材质,轻薄柔软。而床面之下,有什么在不断起伏流动。
明媱弯腰,轻轻把手放在上面。
竟然是暖的?!
她怔了,回头问祁叙,“这是什么?好神奇。”
“水疗床,你不是说自己浑身累吗,上去躺会,可以舒缓放松肌肉神经。”
“……”
太他妈高级了吧。
明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玩意,放下包脱了鞋正要爬上去,祁叙忽然又开口——
“要脱衣服。”
明媱以为他指的是外套,便乖乖脱了外套。
就在找地方放衣服时,她忽然看到床头贴着的一张提示:
【本水疗床以有氧水柱释放的超音波,振动冲击人体的肩、背、腰、小腿及脚底,最终达到消除不同部位的酸痛、放松身心,恢复疲劳的效果。为了达到最好的功效,建议您穿贴身衣物进行享受。】
只穿贴身衣服?
也就是只穿bra和内裤?
明媱有些懵,回头去看祁叙,那人坐去了旁边的沙发,随手拿了本书打开,“我在这等你。”
背对着,看不见。
这用意很明显了,你尽管脱,我不会看的。
估计是听到身后一直没动静,祁叙忽然又提醒,
“抓紧时间,八点了。”
四小时顿时只剩三个半了。
明媱还没躺过这么有意思的床,纠结了会。
妈的来都来了,必须享受一回,于是三下五除二地脱了全部衣服,然后爬到床上。
第一感觉,好像某种温暖的海水忽然贴在了皮肤上,超软超舒服。
“啊啊啊啊啊好爽!”
“……”
明媱翻了个面趴在床上,身下的水规律起伏着,她好像浮在了温暖海面上,被水托着往前走。
小姑娘兴奋地在床上打滚,“好爽好爽哈哈哈,我感觉自己现在一浪一浪的。”
祁叙:“……”
都用的什么词。
他自始至终没转过去。
实际也是在克制自己不要转身,毕竟好几天没见,明媱又说自己一身累散了架。
祁叙实在不想去点这个火。
明媱就这样一个人躺了十多分钟后,忽然说:“这个温度可以调吗?”
“可以,在床头,你自己看。”
又安静了一会,隐约听到明媱自己在拧着开关,半晌嘀咕,“怎么调啊,怎么越来越冷了。”
过了会,“祁叙你帮我弄一下,我不会。”
祁叙:“……”
其实他看了十多分钟的杂志,仿佛看了个寂寞,等杂志丢开了都想不起自己看了些什么。
“你确定要我过来?”
“确定确定,再不来我要冻死了。”
祁叙吸了口气,起身,走过去。
明媱拿自己的外套搭在身上,但一双长腿裹不住露在外面,泛着莹莹的光。
祁叙心里跳了下,迅速抽离视线,弯腰去调温度。
这个调节温度的有两档模式,明媱按错到清爽模式,就自动默认成了常温。
祁叙调回热疗模式,顺便把手搭在床沿上感受温度回升。
这个姿势,不经意的,眼神就平行对上了明媱的视线。
她上半身藏在外套之下,只露出一张脸。
然而就是这张脸,已经足够祁叙某些克制的念想瞬间冲破身体。
大概是热疗加快了血液循环,明媱额角渗着细微汗珠,头发丝粘在一起,脸颊染着仿佛事后的那种潮红。
这张充满勾引的脸,再加上拿衣服小心翼翼裹住自己的样子,甚至比她全/裸躺在这里还有冲击力。
“那个,能给我弄点吃的来吗。”明媱忽然说。
祁叙微微一顿,喉结不易察觉地有一个吞咽的动作。
“好。”
这个要求直接冲淡了祁叙疯涌而出的欲/望,他离开打电话。几分钟后,服务员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
就在等待的这几分钟里,祁叙好不容易把窜起来的邪火压了下去,然而明媱又提了新要求:
“你喂我。”
“……惯得你,自己下来吃。”
明媱理直气壮,“你没看这上面写的吗,最少得连续躺两小时,中断会没效果的!”
“……”
祁叙揉着眉骨,安静三秒,不得已端着面走过去。
明媱跟个大青虫似的躺到了床边,身上还盖一件衣服,连连奉承祁叙:“真是麻烦祁总了。”
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已经张开了嘴等投喂。
“啊——”
被热气熏过的唇色格外娇艳。
祁叙看了两眼就收回,心里想骂人。但还是挑了一筷子面,面无表情地塞到明媱嘴里。
明媱心满意足地吃了几口,非常感慨地说:
“上天待我不薄,虽然苦了三天,但你看现在多爽,一边水疗一边还有帅哥哥喂我吃面,”
明媱冲祁叙眨了眨眼,瞎几把调戏,“帅哥哥要是再跟我笑一个,我就更高兴了。”
祁叙黑着脸,叉起一圈面条塞给她,“吃东西哪来那么多废话。”
“你干嘛。”那口面明媱没完全吃下去,一根长的从嘴里掉出来,掉到了脖子里。
明媱下意识就把搭在身上的衣服往下拉了些,试图把那根粘在身上的面条找出来。
她平躺着,看不见身上的样子,只能用手去摸,在脖子上摸了会没摸到,无意识的就往下找,衣服也在一寸寸下滑。
好在最后,她终于在锁骨下找到了滋溜的面条。
明媱一把揪着面条在祁叙面前晃,“你看你能的,面条都喂到我身——”
后面的话却戛然而止。
就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明媱看出了祁叙眸光翻滚里一触即燃的情绪。
也是同时,她猛地想起被自己拉开的外套。
头皮一炸,明媱赶紧把衣服往上拉,可已经来不及了。
祁叙先于她之前抽走那件碍眼的外套,女孩漂亮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光下。
凹凸有致,线条完美,可爱花边内衣包裹的却是让人轻易就能失控的秘密禁地。
祁叙开始解自己的衣领和扣子,慢条斯理地说:
“反正你也累,再累一点也没关系。”
明媱身体往回缩,“什,什么意思。”
祁叙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明媱很快从他眼里读出了【第六集,换地点,懂?】的意味。
她无奈道:“不是我说,祁叙你这个人真的有点小气,不就是找你演了三个月的顾远,至于这么记——”
“别问,就是这么记仇。”祁叙推开内衣吻下去,“什么时候还清我说了算。”
明媱:“……”
一切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
衣衫褪去,男人将三天没见的想念都转化成行动,激烈或温柔的吻铺天盖地,像是在加倍弥补分别这几天的遗憾。
开始明媱还有点不习惯,毕竟这水疗床一浪一浪的,怎么看都觉得在这上面做很奇怪。
但她还是多虑了。
因为到最后,她也不记得被他送到几次,只记得那种感觉就跟这柔软浮动的床面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在身体里翻涌着。
……腰更断了。
结束过后刚好十点。
明媱又饿又渴,两人抓紧最后半小时的约会机会重新吃了点东西,然后祁叙才送明媱回家。
车停在公寓楼下,临分别时明媱说:
“我接下来会很忙,试镜,拍内衣广告,林芸芸的剧下周要开播了,有很多宣传活动,听说那部剧已经送去参加明年的金玉兰奖评选了,我得努力宣传,不能让你的投资打水漂。”
顿了会儿,明媱闷闷不乐道,“我妈不让我见你,我又这么忙,我们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了。
祁叙轻笑,“没事。”
“没事?”
“她不让你见我,但我可以来见你。”祁叙揉了揉明媱的头,“总之你去哪,我只要有空就去陪你,陪到丈母娘消气为止。”
明媱扑哧一笑,“那我后天试镜,你有没有空?就在影视基地七厂。”
说着明媱比划了几下,“仙女表演侧空翻给你看。”
祁叙:“我回去看看工作安排,如果没事就过来。”
“好。”
依依不舍地黏了会,已经十点四十五了。
明媱下车,冲祁叙挥手,“快回去吧。”
祁叙:“我先看你走。”
明媱只好带上口罩往小区里走。
可越走越舍不得,都到大门口了,忽然又转身。
祁叙的车还没走。
不仅没走,人也下来了,靠在车身上静静看着她。
明媱站在原地也没再动,顿了顿,忽然双手向上,在头顶划出一个比心的姿势。
“……”
祁叙愣了下,而后别开脸,试图掩盖自己疯狂上扬的唇角。
可明媱还比着心,好像在等他的回应。
祁叙做不出这么可爱的动作,又不想辜负了女朋友的示爱。
顿了顿,他身体站直,面朝明媱张开双手。
下一秒,明媱就跟撒了欢的鸟儿似的朝他飞奔过来,直至跳到他身上挂住。
“讨厌呜呜呜,又要我回来干嘛。”
远处车里已经等了快一个半小时的江敏月:“……”
是我给你们自由过了火是吗。
说好十一点前回来,江敏月想着不管怎么样明媱十点前肯定会回来,于是九点半就提前下楼等着。
结果这俩人倒好,一点都不自觉,竟然卡着点回。
你们怎么不到10点59分再回来?
江敏月困得直打呵欠,差点就忍不住又要打开备忘录记上一笔。
那边,明媱从祁叙身上下来,主动牵着他的手晃来晃去,撒娇说:
“拉会手手再走。”
祁叙看手表,“10点50了。”
“没事,我妈没给我打电话就肯定还没回来。”
于是这一顿手手又拉了五六分钟。
江敏月撑着下巴等得一脸生无可恋。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她开门,下车。
明媱还在跟祁叙滔滔不绝:
“我妈上次也跟我说去找朋友玩,十点回家,结果那天十二点整才回来,所以我觉得她今天肯定也得延迟。你看,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
祁叙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对面走来一个身影,看着有点眼熟。
等他完全看清的时候,笑容倏地敛起。
明媱:“而且我妈这人吧,其实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凶,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听相声吗,哈哈因为我妈呀,我妈贫起来的时候可贫了,你跟她还不熟——”
“咳。”祁叙忽然咳嗽。
明媱:“干嘛。”
祁叙看向她身后,欲言又止。
明媱从他这个略带暗示的眼神中好像明白了什么,闭了闭嘴,忽然后退一步义正言辞道: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就这样吧拜拜!”
祁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