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 祁叙给明媱打了三个电话,看上去已经毫不在乎“谁先找我谁是小狗”这样的威胁。
但明媱却好像并不稀罕召见他这么一只小狗似的。
一个都没接。
没办法,祁叙只好发了条微信。
【不拦着你了。】
明媱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言语清晰地再发了一条——【我同意你拍那个广告。】
明媱看着接连发来的两条微信哼了声。
晚了!
她现在在意的不是能不能拍广告的事, 而是祁叙竟然答应三天不理自己。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苗头。
她当时给出这个选择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残酷。他们才刚刚热恋, 才刚刚完成了人生中最和谐的一件事, 理应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状态!
狗男人竟然能那么轻描淡写地同意三天不见?
所以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72小时就是72小时, 一秒钟都不会让你提前见到我。
明媱没回她, 但是暗戳戳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而一直没有等到明媱回复的祁叙也顺手点进她的朋友圈, 本想随便看看她今天又发了什么, 结果就看到这么一条新动态。
【还有70小时40分钟。】
祁叙看懂了她的暗示, 瞬间失笑。
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记仇的小女人。
他手在屏幕上停了会, 正考虑在这条动态下回点什么,忽然看到明媱自己在评论区留了一个表情。
[咒骂]
看出来了,在隔空骂他呢。
祁叙也跟着点开表情, 慢慢滑过,找寻着适合在此刻回给明媱的。
他其实很少用微信,微信对他而言存在的意义就是和几个朋友约着日常组局的联系工具,聊天少之又少, 对于这些表情的意思更是不熟。
一个个的试过,发现居然有个表情叫亲亲。
他轻轻漾了漾唇。
那就这个吧。
于是紧接着明媱的咒骂之后,下面赫然出现了一个亲亲。
三秒后, 评论区下, 明媱继续隔空回了一个傲慢。
祁叙在座椅上转了一圈,背对着书桌,忽然兴致地跟她玩起了这种哑谜游戏。
之后的评论区就变成了这样。
祁叙:[亲亲]
明媱:[左哼哼]
祁叙:[亲亲]
明媱:[右哼哼]
祁叙:[亲亲]
明媱:[便便]
祁叙一个表情薅到底, 明媱各种回击,两人正你来我往玩得起劲时,忽然横出一条新回复打乱了他们的队形。
蒋禹赫:【你俩能换个地方调情吗?】
明媱原本等着祁叙的表情,没想到等来了蒋大佬的。
她敢肆无忌惮地跟祁叙发这些,就是仗着朋友圈两人没有共同好友,却忘了之前偶尔有一次因为剧的事加过蒋禹赫。
加了过后就一直躺列,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加过这个人。
明媱觉得有些尴尬,闭嘴退出了对话。
然而祁叙回了蒋禹赫——
【请你看了?滚。】
明媱原本还生着气的,莫名其妙就被这句话哄笑了。
什么鬼,自己也太好哄了,几个表情包就哄好了。
不行不行,再高冷一会。
于是明媱放下手机出去倒了杯牛奶,回来的时候发现朋友圈多了十多条回复。
好家伙,这俩身家数不清多少亿的的男人竟然打起嘴炮来了。
明媱不觉好笑,边喝牛奶边看他们的对话,心里的那股子气也渐渐散了。
其实本来也没多大事,就好比祁叙现在退了一步同意她拍摄一样,其实早在之前,明媱也想过,如果祁叙真的坚持不同意,她也会为他妥协。
但现在就是不想理他,不然他发现自己这么好哄还得了。
明媱这边没了动静,蒋禹赫私信给祁叙:
【够了没?陪你演了这么久。】
祁叙通过抗议蒋禹赫这种闯入他人恋爱秘密花园的行为,侧面表达了对明媱的爱。
比如什么,【我跟我女朋友说话关你什么事?】
【羡慕我有女朋友?】
【嫉妒我?】
等等诸如此类的骚话,以达到哄明媱开心的目的。
蒋禹赫被喷得一脸乌青,【你他妈自己的媳妇哄不好就祸害我,你给我多少钱?】
祁叙这时人已经站在阳台上,偏头点了根烟,淡淡发去对好友的问候。
【一条一块,你数数一共几条,现在转账。】
蒋禹赫:“……”
有女人真是了不起了,这么嚣张。
……
祁叙吸了口烟,嘴角还留有笑意。
其实这样插科打诨的对话他以前很少有,可以说几乎没有过。
旁人眼中的祁叙就是一部无情的工作机器,感情淡薄,连家人都如此,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能打动他。
但自从认识了明媱,时常耳濡目染着她那些古灵精怪,祁叙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开始去发现生活中,那些过去自己不屑一顾的乐趣。
比如那些表情包。
再比如,从前在这阳台上看满眼的繁华夜景,心里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荒芜。
但现在他会觉得,如果这些漂亮的人间风景有明媱陪着,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淡淡吐出两口烟雾,祁叙看手机。
明媱还没回复自己。
但他知道她刚刚一定已经在手机那边笑了。
现在估计正傲娇着,不肯低下她瑶池小仙女高贵的头颅罢了。
那就让她骄傲一晚上好了。
祁叙:【明天再找你,晚安瑶池仙女。】
明媱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抖了下肩,没忍住起了些鸡皮疙瘩。
狗男人为了哄自己也是挺费心的,各种厚脸皮不择手段拉着朋友出来不说,现在还这么接地气地喊自己仙女。
明媱偷偷抿着唇。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真的喜欢这个放下所有高高在上的姿态,过来哄自己的祁叙了。
这样的他让明媱觉得真实,真实地拥有着他,喜欢着他。
因为要去给祁叙的母亲上香,江敏月没有那么素净的衣服,第二天正好没什么事,就以给明媱置办点衣服的理由拉着她去了商场。
两人都是明星,一个是过去红到发紫,一个是现在人气急升,出门到底没那么方便。
还好江敏月去的是京市最奢侈的一家高端商场,里面大多是世界名品,奢侈大牌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逛的人也就没那么杂,没那么多。
明媱带着口罩,小心翼翼地跟在江敏月身后:“妈,我们不用这么奢侈吧,这里的衣服随随便便都是几万十几万。”
江敏月却淡淡回她,“看看不行吗,又没说一定要买。”
明媱:“……”
看看还真的不行。
明媱太了解这个商场了,上大学的时候陪简宁来过一次,当时简宁不知道自己的卡被冻了,挑了两件衣服去试,却在买单的时候被告知刷不出钱。
明媱至今记得那两个柜姐的眼神。
可她又不好打击江敏月逛街的积极性,只好在旁边陪着。
路经一家很红的高端时装店,江敏月很感兴趣,“媱媱,进去看看。”
明媱看了眼那个牌子,“算了吧妈,这个牌子最便宜的好像都要十几万,你给我买衣服也用不着这样。”
江敏月却无视女儿的话,径直走进去。
她带着墨镜,即便身上的服装不贵,但就冲那份仪态,柜姐也感觉到了她身上有一种“我买得起”的气场。
于是非常愉快地欢迎了江敏月和明媱。
明媱没办法,拉高了口罩走进去。
她第一部戏林芸芸那个角色一集才五万块,整部戏下来也就一百多万的片酬,还要交税。
扣下来还不够她在这里买三四件衣服的。
明媱并不是一个追求品牌的人,她比较随和,只要好看、喜欢,衣服是专柜还是某猫,名牌还是杂牌,她看得不重。
所以她觉得眼下这种过分奢侈的选购实在没有必要。
本以为江敏月看了吊牌价格也会觉得咂舌,谁知逛了一圈,江敏月非但没走,还拿了两件给明媱:“去试试。”
明媱:“???”
手里一件裙子12万,一件外套19万多。
明媱怔了怔,压低声音,“不用试了,我不喜欢。”
江敏月太了解自己女儿喜欢什么了,这两件完全就是按着她的口味拿的。
她把明媱推进试衣间,“试了才知道喜不喜欢,快去。”
明媱:“……”
明媱进去后,江敏月就随手拿了本杂志坐在附近的沙发上等。
刚坐下,外面又进来了两个客人,也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千金小姐。
她们也选了喜欢的衣服,正要进试衣间,刚好迎面撞上出来的明媱。
因为换衣服,明媱暂时取下了口罩,出来的时候又忘了及时带上,导致对方快速认出了她。
“明媱?”
明媱也愣了下。
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今棠。
她身边还跟了个朋友,看上去正准备试衣服。
明媱原本礼节性地点了个头就准备出来,谁知今棠身边的朋友不知是不是为自己的朋友鸣不平,忽然冷嘲热讽道:
“祁叙是不是被人下药了脑子不清醒,放着你这么个千金小姐不要,跑去泡这种cheap小明星。”
今棠眼神暗示朋友,“别乱说。”
而后又跟明媱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在说你。”
就挺好笑的。
这里还有别的小明星吗?
今棠满是茶味的道歉让原本没在意的明媱反而有些不爽。
同样的语气回敬道:“是你朋友吗?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哪只狗在这里汪汪乱吠。”
“你——”今棠的朋友一时气急,似乎要说难听的话,但话冲到嘴边又碍于种种原因刹住。
她换了方式,用一种淡淡的,居高临下地眼神看着明媱手上的衣服讥诮道:
“刷男人的卡刷得很熟练了吧。”
明媱知道她在嘲讽自己花祁叙的钱。
可天地良心,明媱和祁叙在一起,除了他主动送的礼物,她没花过他一分钱,更没要过他的卡。
这口锅背得明媱不服气,正要争辩两句,柜姐忽然走过来,抱歉地对今棠和她朋友说:“抱歉小姐,你们要试的这两件衣服被这位小姐的妈妈买下了,要不你们可以看看那边的新款。”
柜姐很礼貌地拿走她们手上还没来得及去试的衣服。
然后和明媱手里的放在一起,客气地说:“小姐这边请,我帮你包起来。”
今棠和朋友:“……?”
明媱更是震惊到说不出话。
明媱视线追过去,发现江敏月的确站在结账的地方,她身材曼妙,气质卓然不凡,像个高不可攀的阔太。
今棠的朋友在旁边气恼跳脚,“什么态度,我还没试!”
今棠不耐地嘘了她一声,目光紧紧停留在江敏月的背影上。
奇怪,这个女人是明媱的妈妈?
她有一个这么高消费水平的妈妈?
难道是祁叙给的钱?
但光是看这个女人的背影,并不像那种市井小户。
她很有气质,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透着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淡然和内涵。
今棠想等着看她的正脸,却没有如愿看到。
母女俩结完账就被柜姐一脸恭敬地送走了,加上带着宽大的墨镜,什么都看不清。
今棠不草包,当即觉得明媱的身份可能并不像自己了解的那样,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演员。
自己刚才随手拿的那件衣服,在这京市,能随便如此轻松买下的也没有几个。
所以,
她到底是谁。
从店里出来,明媱好像拎了一辆豪车在手里,又沉又重。
她欲言又止:“妈,你不会把你全部身家都用来帮我出气了吧?”
这手里五个袋子,少说都有七八十万。
江敏月淡淡睨了她一眼,“你妈的身家就这么点儿?”
明媱:“……”
反正从父亲过世后,明媱的生活就一直很清淡,母亲不再拍戏,生活全靠过去的片酬支撑。
所以明媱很懂事,从不对江敏月提过分的要求。
直到现在,她突然给自己买了七八十万的衣服。
明媱脑洞大开,“不会是我们家的房子要拆迁了吧?”
江敏月笑了,随便敷衍她,“嗯,是。”
卧槽。
明媱只伤感了几秒就关心起了赔偿款的问题。
她家可是在老城区呢,按现在的行情,没有个几千万下不来的。
所以她突然成了传说中的拆二代吗?
这也太爽了。
还拍什么戏啊,明天就回家做包租婆得了。
明媱当真了,马上给自己安排了一百种精彩的人生新角色,抓着江敏月的袖子问东问西。
可江敏月却没有忘记刚才听到那些话。
冷不丁地忽然问明媱:“刚刚那个女的是谁?”
明媱一愣,“哪个女的。”
“试衣间,穿白色套裙那个。”
明媱心里惊了下。
不得不说江敏月的眼神的确老辣,明明两个女人,她却一眼看出了和自己有瓜葛的今棠。
明媱垂着头走了几步,刚刚的对话江敏月显然都听到了,所以眼下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男朋友,以前的未婚妻。”
江敏月当场停了步子,眉间蹙起:“未婚妻?”
明媱忙解释:“不是他喜欢的,是他家里安排的,后来退婚了,就没关系了。”
昨天吃完饭回来后,江敏月通过祁叙给的名片已经了解了他背后庞大的家族背景,眼下再听明媱说了这样的话,心里不由沉了几分。
但她面上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声,就把话题带了过去。
两母女逛了一下午。江敏月给自己也买了一件素雅的衣服,方便明天去祭拜。
回到家,芮芮刚好也找上了门。
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明媱纳闷,“干嘛呢这是。”
江敏月在,芮芮只好低调地回明媱:“那个谁,赔给你的衣服。”
“赔我的?谁啊。”明媱起初没听懂,等打开其中一个手袋,看到里面熟悉的裙子后,瞬间明白了。
是祁叙赔来的衣服。
不错,还记着呢。
不过只是叫他赔一件而已,他至于这样大包小包送上门吗。
明媱抿了抿唇角,虽然嘴里嘀咕着,却溢不住满心欢喜。
芮芮走后,她把每一件祁叙赔来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床上。
除了被撕坏的裙子同款外,祁叙还买了好几件价格不菲的日常款。他品位好,挑来的款式都很合明媱心意。
真是巧了,同一天,最爱的两个人都给自己买了衣服。
明媱趴在床上想,这算不算是上天的某种暗示呢?
江敏月靠在门边看着女儿偷偷傻笑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女孩,几件衣服就高兴成这样。
火候还是不够。
到了晚上七点,两母女正在家里吃饭,祁叙给明媱打来电话。
明媱本来还想憋住不接的,可铃声响了四五下,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承认自己是小狗吗?”
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可爱的傲娇。
祁叙就在她家楼下。
他坐在车里,手里玩着一个小盒子:“承认,下来,我想见你。”
明媱饭都不吃了,找了个理由雀跃地飞奔下楼。
她也想见他。
什么72小时,早就作废了。
明媱上车的时候,带进一股冷空气。
可她是笑着的,眼里好像有星辰,闪着能融化一切冷漠的光。
“叫我下来干嘛,亲自学小狗叫给我听吗?”
祁叙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现在人已经在面前了,他还是特别想她。
好像一种刻在心房里的执念,就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看不够,腻不够。
明媱挥了挥手,“说话,发什么呆呢。”
祁叙回神,顿了顿:“可我想听你叫。”
明媱完全没听出他的第二层意思,“凭什么我叫啊,我又没主动找你,我又不是狗。”
等话都说了一长串下来,明媱好像才听明白了男人的弦外之音,脸颊一红,伸手去打他,“叫你个头。”
祁叙轻轻笑,按住她的手,“给你样东西。”
“什么?”
祁叙从刚刚把玩的那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根细链子。
金色的细细一条,下面挂了颗镶金的祖母绿宝石。
特别富贵。
“我帮你戴上。”
明媱却往后躲了躲,“谁的?”
她看得出这不是一条新项链,年代感很重。
片刻,祁叙淡道:“我妈的。”
明媱:“……啊?”
“很小的时候我妈说,以后我长大了喜欢谁,就让她带着这条项链回去见她。”
明媱好像明白了祁叙的用意,又不是那么的明白,“……见她?”
沉默片刻,祁叙说:“明天是我妈的忌日。”
他解开项链,手捏两头,动作却停在空中。
这份礼物,他愿意送,不代表明媱愿意戴。
他等她一个答案。
顿了会儿,明媱靠在车门的身体慢慢往前移。
她偏头,捋开自己的长发,露出光滑脖颈。
然后轻轻抬眼,迎着祁叙的视线。
淡黄的阅读灯光影倒映在明媱眼里,她眼神澄澈又坚定。
好像在说,我愿意。
祁叙看懂了。
他身体前倾,呼吸停在她耳畔,穿过她修长的脖子,虔诚地扣上了这条充满意义的项链。
系完,双手自然落在她肩头。
呼吸交错在一起,四目对视,男人目光里的温度在慢慢升高。
明媱轻问:“你是不是想吻我。”
祁叙嗯了声。
嗓子很哑。
“真巧。”明媱双手挂到他脖子上,够着他的鼻尖,“我也是。”
有轻微的笑声穿过呼吸。
祁叙微微垂眸,吻住她的唇,似逗弄般亲亲咬咬了片刻,他低着声音问:“明天跟我去见她好不好。”
半晌,明媱抱得他更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