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神农山。
此地崇山峻岭,草木丰茂,因独特的地理位置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再加上难以开发的地形地貌,让人类自动远离了这片原始的大地,科技和人造物从来没有一天侵占这里。
即使在怪异出现之前,神农山也流传着各种神秘的传说, 然而在怪异复苏之后,神农山的传说愈演愈烈,远远超出其他地区,不过幸好这里居民稀少,因此在有关部门实施言论管控之后,怪异的数量得到了有效控制。
然而,在此之前, 神农山的各种传闻怪志,已经创造了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 以原始森林为背景故事,怪异生物之间存在着“设定”上的食物链。
它们靠着进食的行为,不断让咒力富集在自身体内,就像食物链中的毒素富集。
这些生物本身就自带丰富的咒力,咒力与咒力互相交缠影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新的怪异,它们吞噬其他生物,或者被其他生物分食。
与其说这座大山中居住着数目庞大的怪异,不如说这座大山唯一的怪异就是那个被人们公认的规则——动物的生命力,是通过食物链在动物个体之间传递的。
有关部门的学者们经过讨论,如果神农山所有的咒力最终集中在一个怪异身上,那么那个怪异将变得极难处理,而荡平这座大山的所有怪异,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直到如今,有关部门拿神农山依旧束手无策, 只能用一种扬汤止沸的方式拖延情况的恶化,而这种对策,谁都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嘿嘿嘿!听说神农山的怪异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死后咒力不会消散,会储存在尸体里,如果谁吃掉了那尸体,就会获得尸体里的咒力,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吃?”一个全身包裹银白色盔甲的男人笑道。
他的打扮像中世纪的宗教骑士,但他说话的语调和声音,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疯子。
而队伍里的其他人,穿着的风格也十分奇异。
一个赤着脚的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袍,脸上眼睛的部位绑着一圈绷带,白色的绷带上有着新鲜的血渍,即使无法窥得她的双眼,露出的其他五官也能证明对方长得十分美丽。
她在队伍里的绰号是女巫,在她旁边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但那个身影完全是模煳一片,像透过朦胧的水雾看电影中的人物,只能依稀看出人物的轮廓和衣着的颜色。
女巫走到前面, 拍了拍蹲在树根旁,蓬头垢面, 正揪着泥里的蘑菰吃的男人。
“黑鸦,别吃了。”
蓬头垢面的男人站起来,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羽毛编织而成的羽织,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了女巫一眼,然后伸手从树上扣下一块树皮塞进嘴里,咔嚓咔嚓拒绝起来。
“不用理他。”身影模煳的人出声道,随后他转身面朝走在最前面,全身笼罩在斗篷里的男人,“乔治,地图上那个村子还在,去问他们一下吧。”
“走吧。黑鸦、骑士,你们呆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斗篷男低语道。
“为什么啊!我也要去!”全身被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骑士吼道。
“你会吓到村民的,除非你能忍住一句话都不说。”
“我能!”骑士不假思索地答应。
“如果做不到的话,要接受惩罚。”乔治要求道。
骑士瞬间闭上了嘴,像是回想起来什么,纠结片刻后,颓然的在一棵树旁坐下。
而黑鸦则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继续蹲下,拔起地上的蘑菰,吃了起来。
乔治带着女巫和幻光走进了村子,这个村子就像古时候的山寨般,最外圈用一人合抱的树木围坐木墙,由木塔做成的哨塔从墙后探出头来,哨塔上有一个人,看见接近的乔治等人,不以为意。
木寨的门打开着,乔治等人走进木寨,里面的村民们像是已经习惯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到来,其中一人冲着街道尽头的一个木楼大喊道:“又有人来了!”
没几秒,木楼的紧闭的门板打开,从里面走出了几个穿衣风格和周遭格格不入的中年男女,他们是负责镇守神农山的有关部门的成员,其中有一部分是咒术师。
这些人的任务是监控神农山里怪物们的动向和成长情况,定期向有关部门汇报,并且保护村民们抵御怪异化的动物,修缮被损毁的建筑。
最后面,有一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其他的村民在看到他之后,纷纷向他低头行礼,显然这个老者在此地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望。
镇守人的队长赵刚激动地迎向乔治,看着那张没戴面具,金发蓝瞳的面孔,他有些震惊。
在圣乔治小队到达之前,赵刚就已经得知了这支小队是什么级别的队伍,这种有名字的队伍,意味着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超越正常水平的咒力,实力超群,极度危险。
而圣乔治小队,是这些有名有姓的队伍中的佼佼者,他们只有五人,每个人都有独当一面的战斗力,常常作为协助者,一个人出现在其他队伍中,只要有圣乔治小队的成员加入,再困难的任务都会迎刃而解。
而当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时,往往意味着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达到了无法预估的地步,濒临失控的边缘。
作为上报者,赵刚很清楚现在事态有多严峻,但在看到支援小队抵达后,他久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虽然抵达的叁人,从外表上看都十分诡异,但在这个时代,诡异的程度和实力成正比,这些外表异常的隐者,肯定有着和这份气质相匹配的能力。
“辛苦你们了,山路不好走吧!”赵刚激动的和乔治握手,在他看来乔治是叁人里唯一一个外表正常的人。
“赵队长,说正事吧。”乔治单刀直入。
“神农山出现了一头凶虎,这头凶虎的咒力等级,目前我们还没有办法测定,但可以肯定这头老虎非常残暴凶勐,并且有着极强的抗性,是罕见的能召唤雷电攻击的怪物,代号暂时定为雷虎。”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危险。”儒雅的声音从扭曲的光影背后传,女巫扭头“看”向幻光,彷佛视线能穿透那染血的绷带,看到幻光的身影。
她冷冷道:“你觉得上级有多弱智,才会发生这样的判断失误,让我们五人一起集合来执行这种‘听上去完全没有威胁’的任务?”
幻光沉吟了一下,笑道:“但是能使用雷电的老虎……听起来真的没有一点杀伤力,在我看来,只要不是涉及规则的力量,这种用雷电冰火的东西,杀起来总是很容易。”
“年轻人!劝你说话不要太嚣张……过于轻视那头勐虎……可是会送命的。”苍老的声音从赵刚背后传来,老村长拄着拐杖走出人群,站在叁人面前。
他头发几乎全白,细长的眼睛几乎埋在眼皮褶皱之下,但那几乎成一线的眼睛依旧迸射着锋利的光芒。
“老人家,放心吧,我们会拯救所有人。”乔治面带温和的笑意,不轻视对方,也不显得自负,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连随口说出的承诺都像是郑重的宣誓。
然而老村长并不吃这套,他扭头看向赵刚,冷哼一声:“你们找来的就是这种货色?如果你们派来的都是这种人的话,我求你们还是不要管我们了,在这座大山,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说完,老村长头也不回地走了,其他看戏的村民们也纷纷散去,似乎对支援小队不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奇怪的村子。”幻光喃喃道。
赵刚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来这边说吧,在神农山,有些规矩几位还是得了解一下的。”
赵刚带着叁人走进了木楼里,几人在木桌便坐下,赵刚的队员端来当地的茶水。
“关于神农山动物们互相吞噬异化的现象,你们来之前一定已经知道了,但在当地其实还有其他一些规矩,在说之前,我想问个问题,你们不觉得……在如此广袤危险的崇山峻岭中,有这样一个个山村存在,不显得奇怪吗?
在这个山村里,住着的全都是普通人,偶有咒术师,但普遍水平不行,而这座大山中的怪物却一个比一个恐怖,即使是很弱小的一头异化的野兽,都能轻松屠光整个村落。
在这种情况下,你猜他们为什么还能生存下去?”
“的确很奇怪,大概是因为你想说的那个规矩吧?”
赵刚点了点头:“对,神农山一直都流传着山神的传说,就像很多历史文献里记载的那样,山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野兽,人类因为无法对抗野兽,所以就用未经人事的少女少年向对方献祭,求得一段时间的平安。
这种传闻也是神农山怪异规则的一部分,每个村子每年都会做这样的事,以避免强大魔物的侵扰,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
我们来这里解决魔物,是为了平衡神农山整体的异常水平,但在他们眼中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如果我们派来的人一口气消灭了他们眼中的山神,那的确可以让他们过几年太平日子。
但如果失败了,山神就会被触怒,村庄的死伤会非常严重……曾经就有这样一件事发生。”
“原来如此,那这个不必担心,我们一定会赢的。”乔治面无表情,胸有成竹。
赵刚迟疑了片刻,接着补充道:“村长见过的事很多,听听他的意见,不会有坏处。”
幻光:“你是不信任我们吗?”
赵刚转头看向隐藏在扭曲光线背后的男人,缓缓道:“其实对我来说,没有怀疑和相信这种说法,坦白地讲,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估算出这次讨伐成功的概率。”
“我们从没输过。”女巫说。
赵刚没吭声,从没输过是很漂亮的战绩,但他知道一件事,所有的队伍都曾经是从未输过——直到他们遇到让他们输掉的那件事为止。
但他自知没有资格对这些强者指手画脚,且不说他们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令他无法理解的地步,他们的神智其实也是如此。
前十分钟刚见面的时候,他还觉得乔治是这叁人里最正常的一个人,但现在,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违和感。
尽管这个金发蓝眼的男人,成熟自信,稳重温和,但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戴着一层面具,像是在扮演某个极其纯粹、不真实的形象……就像童话故事里那种脸谱化的英雄人物那样。
“既然赵队长这么说了,那么我们至少该和老人家谈一谈,女巫和我一起去拜访吧,幻光回去安抚一下骑士。。”
……
木屋内的篝火在缓慢的燃烧,驼背的老头用木棍搅着石围中央的薪柴,瓦罐挂在支架上,青白色的煳状物在容器内咕嘟咕嘟冒泡,带着一丝苦味的粮食味道充满了整个屋子。
当赵刚敲开门时,村长正在给自己做饭,他听赵刚说明了来意,拄着拐杖吃力地站起。
他从叁十岁成为这个村子的村长,如今已经八十岁了,山神的传闻从他儿时便听说,但直到大概六十年前,他才亲眼看到那恐怖的巨兽。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有像赵刚这样的人从外界赶来,告诉他们这不是所谓的山神,而是什么怪异,那些人说了一大通道理,告诉他,他们能解决那怪物。
当时,他相信了那些人,最后的结果是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他不明白什么是怪异,也不明白咒力那些乱七八糟的字眼,他只知道按照他们本村的生存方式,村子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有事,但只要那些外人一来,肯定准出事。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这些人。
就像他们无法反抗山神那样。
他能做的,只能在对方提供“帮助”时,表达自己的厌恶,然后等待最后的事实告诉这些自大狂妄的外来者,他们所知道的真相都是错误的。
“跟我来,我带你们看一样东西。”老村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