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用了一颗阳珠,换了一匹骏马和一壶烈酒,冒着风雪,一路朝着中州的方向缓慢行进。
“山河江湖,快意恩仇,什么都不行,唯有酒尚且还可以。”
马背上的少年饮下一口烈酒,烈酒如利刃划破喉咙,进入肚里后,便升腾一团温热,宛如小火炉在腹中燃烧。
陈三轻吐出一口热气,热气中带着浓郁的酒气,酒气被寒风吹散,化开之后便成为了酒香。
“好酒啊!”陈三轻叹一声。
天寒地冻,青梅煮酒,烈酒入喉,好不舒畅。
“据说中州那边的酒更加美,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陈三畅想。
杀了两位登楼野修,离开雪林,他朝着中州的方向行进已经很多天了,骏马是匹好马,日行千里,算了算路程,神庭很快就会到达。
陈三晃了晃酒葫芦中所剩不多的酒,开口道:“马上就要到达了神庭,便可以亲自去尝一尝了。”
……
……
唐家少爷和镜湖小先生因为一场对赌而针锋相对的消息,从千金坊中不胫而走。
时值山河盛事,四境之内的天骄,在听闻这件事后,不约而同的朝着千金坊汇聚。
千金坊看中了这其中的‘商机’,有幕后之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将两人之间的对赌推向了顶点。
这几天之内,关于这场对赌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俨然成为了神庭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场赌局持续发酵,来千金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坊外的红叶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山河四境汇聚到中州的天骄将整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少部分人带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来,更多的,是带着恶意来千金坊。
原因无他,卫衡曾经杀了太多人,有太多人都对卫衡充满了仇恨,卫衡死后,他们便将这种怨恨放在了陈三的身上。
一只白色纸鸢从天际扑闪着翅膀进入熙熙攘攘的千金坊中,穿越人群,落在程山河肩膀上。
这只纸鸢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上面沾染着风雪,山河野修在袭杀陈三之前,特意发出了纸鸢传信,经过几天的时间,纸鸢落在了程山河手上。
程山河不动声色的打开纸鸢,看完纸鸢上面的内容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颇有些讥讽的看着他对面的少年道:“唐家的少爷,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说的那位昆仑小师叔什么时候会来?”
不远万里而来,落在程山河肩膀上的纸鸢,带来了一则不错的消息,几天前,两位山河野修已经对陈三进行一系列的伏杀。
山河野修在进行伏杀前,利用纸鸢传信,经过几天时间,伏杀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在程山河的心中,昆仑小师叔已经在大雪天里成为了一具尸体。
唐十一瞥了眼程山河手中被揉成一团的纸鸢,心中升腾起一种强烈的不安,那位昆仑小师叔恐怕已经遭受了不测,或许真的来不了神庭。
“若是昆仑小师叔始终不来,这场对赌便一直维持下去,不分输赢?”程山河语气中有些阴阳怪气,一字一句中满是对唐十一的讥讽。
唐十一蹲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眸闪动着光芒,如鹰眼直视程山河,语气平淡道:“怎么?这才几天的时间,镜湖书院的小先生便等不起了?”
唐十一指了指这场赌局,颇为不在意的冷笑开口道:“这场赌局,我唐十一输了,付出的是半个唐家,我尚且等的起,你便等不起?”
程山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自然等的起,只是若输了,你唐家少爷交的出来半座唐家吗?”
唐十一盯着程山河,将腰间的剑器甩在千金坊掌事‘八字胡’面前,目光冷冽道:“我以唐家‘汶水剑’作为担保!这场赌局,若是你程山河输了,你能够赔偿的起来?押注二十颗千年阳珠,赔偿的数目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此话一出,千金坊熙熙攘攘的场面瞬间寂静了起来,想不到唐家少爷玩的这么大,不仅押注了半个唐家还将汶水剑也拿了出来。
程山河也是神色一怔,汶水剑象征着整个汶水唐家,他没有想到唐十一竟然将汶水剑作为担保。
这位少爷和那位小师叔到底什么关系?
一时间,程山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莫名之中,这场对赌玩的太大了,他不过是镜湖小先生,是镜湖书院年轻一代的最强者,但是,始终没有唐十一的阔绰,做不出这种大气磅礴的事情。
汶水城唐家与整座天下做生意,他们最不缺的便是阳珠。
押注二十颗千年阳珠,亦不过是为了从千金坊中捞一笔,从未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局面发展有些让程山河掌控不住了。
“程山河,你该用什么来保证?”唐十一眼睛轻眯。
程山河喉咙滚动,深吸一口气道:“我以镜湖桃山作为担保!”
“镜湖桃山”唐十一咀嚼着这句话。
镜湖桃山在中州名气很大,桃山上的一口温泉依附在神庭气运之上,浸泡在其中修行,对于修行者而言大有裨益。
程山河作为镜湖书院年轻一代的天赋最高的一位,便经常在桃山上修行,桃山是镜湖书院专门留给程山河的。
程山河将桃山修行作为担保,其价值选大于承担二十颗阳珠的赔注。
这是一场有魄力的对赌!
“唐十一,这场赌局是不是该有个期限。”程山河沉声。
“三天!”唐十一沉声道:“三天时间,若是昆仑小师叔还没有出现,那么,这场赌局我输!”
“好!可以!”
……
……
大雪天,红拂河上没有覆盖冰霜,清澈的河水宛如神女裙摆,环绕着一座雄伟亘古的城池。
红拂河,神庭的护城河。
这并不是一条寻常河流,古老道经上有关于神庭护城河的记载,言谈,红拂河底下有一条冰霜巨龙在沉眠,故而,红拂河终年不结霜。
一匹黑色骏马鼻间喷吐着水汽,从神庭官道上的尽头缓慢走来,停在红拂河前,马背之上躺着一个少年。
陈三睁开惺忪的眼睛,抬眼看着前方的城池,大雪天,这座城池覆盖着一层积雪,将这座城池映衬着更加的巍峨,让人望而生畏。
这座城,汇聚了天下所有的规矩,山河至高端坐在结晶山中,俯瞰着整座山河,城中的一砖一瓦,都有神庭大儒们纂刻的阵法,是整座天下最为坚固的城池。
有传闻说,神庭可以抵挡妖族天下至高的全力攻击,即便整座山河被摧毁,只要这座城还伫立在中州,那么山河天下无恙。
陈三跳下马背,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黑马,咧嘴微笑道:“黑货,挺不错嘛!这么快就到达神庭了。
牵着黑马,陈三穿过红拂河,走进了这座巍峨的城池。
天光倾泻,落在城中一砖一瓦的积雪上,积雪散发着莹莹光泽,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颛顼鸟在其中飞舞盘旋。
神庭有规矩,修行者不允许在城中飞行,但是这并不限制象征着自由的颛顼鸟。
走在神庭街道上,踩踏在街道的青石板上,能够非常明显的感觉到脚下的每一块青石板中蕴含着一股澎湃的能量,这股能量始终守卫着这座城池。
古老的城池中,酒香肆意,陈三面露喜色,少年喜酒,神庭中的烈酒在整座山河富有盛名。
其清如水,其味甘醇至极。
沿寻着酒香,在酒香最为浓郁处的酒馆里坐下,取出一贯钱,买下一壶酒,点一盘酱牛肉,独自坐在窗台前。
“好酒!神庭中的酒不愧在山河富有盛名,远非其他地方可比,不远万里来到神庭,喝了这口酒,什么都值得了。”陈三灌下一口酒,脸上流露出满足之色。
烈酒穿喉,一股暖流在肚里轰然掀开,一呼一吸间,酱香味充斥在口腔鼻翼间,在配上神庭特有的酱牛肉,鲜香四溢。
在喝酒吃肉的过程中,一个身穿华服、顶着一个锃亮光头,很像佛国中人的富态男人朝着陈三走了过来。
“想来这位少年定然是刚来神庭不久?”富态男人自顾自的坐在陈三的对面。
陈三动作一顿,抬眼看了对方一眼开口道:“你是谁?”
富态男人挺了挺大肚子,油腻的脸堆笑道:“罗百万!”
陈三怂了怂肩,继续吃着酱牛肉,满不在意的开口道:“不认识。”
罗百万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道:“不认识没有关系,来到神庭之后就会认识我罗百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陈三疑惑开口。
“不错!神庭之中没有我不知晓的事情。”罗百万脸上洋溢着自信,在说这句话时,他的手朝着桌上的烈酒摸了过去,在他的手即将摸到时,陈三一把将烈酒抓在手里,看着罗百万道:“这和我什么关系?”
罗百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从我这里,你可以知道神庭中的很多事情,无论是中州四书院的事情!还是监天司、镇神司的事情!”
陈三嗤笑道:“这些我都不想知道。”
罗百万神色一怔,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而后起身准备离去,颇为遗憾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么神庭中围绕着昆仑小师叔对赌的事情也不需要说了。”
“等下!”陈三叫住了罗百万。
罗百万转身疑惑道:“怎么?”
陈三微笑道:“关于昆仑小师叔的对赌说说?”
罗百万又重新坐在陈三对面,整了整衣服,看着对面的少年,清了清嗓子,见到陈三没有任何动作,又对着陈三手中的酒和酱牛肉挤了挤眼。
陈三偏着头,犯懵道:“你倒是说啊!你挤什么眼睛?快说说那场关于昆仑小师叔的对赌。”
罗百万张了张嘴,心中深感眼前这个少年怎么这么不上道?他又清了清嗓子,对着陈三伸出了手,拇指与食指摩挲着,油腻脸庞上的小眼睛却是看向别处道:“人在江湖,生活不易!”
“哦~原来如此!”陈三恍然大悟,如梦方醒道:“我没有!”
罗百万神色一怔,手指停止摩挲,豁然转头,砸吧砸吧嘴,心中暗呼今天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既然遇到了这么一个不上道的少年。
时值山河盛事,四境之内的天骄齐聚中州,本以为这个少年初次来到神庭,身边又没有师门长辈,可以趁此敲诈一笔,谁知道这少年竟然不上当。
“那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聊得了。”罗百万一脸晦气,仿佛风水师下墓是见到了什么忌讳的事情。
遇上了这么个主,神佛来了都没有办法,罗百万准备离开这里。
“和我说说昆仑小师叔的那场对赌,或许能够让你在神庭之中生活的容易些。”
罗百万当场被陈三的话给气笑了。
“我罗百万混迹神庭多年,走遍了神庭中的一砖一瓦,见过多少大大小小的人物?监天司的徐大人、镇神司的慕大人、侍令官湛大人……”罗百万摊开手,一脸不屑道:“这些神庭的大人物们谁没见过?就凭你?你以为你是谁?”
陈三拿出一颗阳珠,开口道:“就凭我手中的一颗十年阳珠。”
罗百万见到这颗阳珠眼睛都直了,一颗十年阳珠对他的诱惑很大。
“这个少年竟然能够轻易拿出一颗十年阳珠,走眼了走眼了,这是一位大金主!”罗百万心中不能平静,波涛汹涌,翻江倒海。
“怎么?有兴趣和我说说?”陈三晃了晃手中的阳珠。
“好说!好说!”罗百万热情洋溢,换了一副嘴脸,眼睛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陈三手中的阳珠。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将在神庭中引起很大反响的对赌,所有事情巨细无遗的全部讲了出来。
一柱香后,罗百万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道:“希望那位该死的昆仑小师叔最好不要出现在神庭,不然,我在千金坊中押注的阳珠可就没了呀!那可是我全部的积蓄!”
陈三张了张嘴,仿佛什么都没有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罗百万没有注意到这个,他的眼睛一只盯着陈三手中的阳珠,伸出手堆笑道:“关于昆仑小师叔的对赌已经告诉你了,这珠子……”
陈三一把抓住阳珠,勾住罗百万的脖子,微笑道:“你刚才说,这场赌局,镜湖书院已经参与了进去,押注了一座桃山?”
“对!”罗百万财迷一般抓着陈三的手道:“据说桃山之中有一口泉眼贯通阴阳,连接着神庭底下的气运,那是一座福地,镜湖书院将这座桃山押了进去,这是大手笔,也是因为这样,我才跟着押注了一颗阳珠。”
“一颗阳珠是你的全部积蓄,你便不怕赔光了?”陈三面色平静。
“赔光?”罗百万咧嘴冷笑道:“镜湖书院把桃山押注进去都不怕,桃山可是专门给他们书院小先生修行的地方,怎么可能赔光?”
“唐家少爷在这场对赌中押了半个唐家,你怎么不跟着那位少爷押注,非要跟着镜湖书院?”陈三开口。
“汶水唐家虽然与整座山河做生意,家大业大,但是作为一方世家,其底蕴终究还是比不上镜湖千年书院的。”
“更何况,现如今的汶水唐家的太祖,据说在修炼锻造术的时候已经陷入了‘癫狂’”罗百万开口。
“陷入‘癫狂’?已经疯了?”陈三颇为意外的询问。
“不知道,只是传言唐家太祖在修炼锻造术的时候,经常如同疯癫一般大喊,唐家锻造术并非十二层为尽头,在十二层之后还有一个全新的领域。”罗百万开口。
“全新的领域?”
陈三微眯眼,心中颇为震撼,汶水唐家锻造术功参造化,十二层锻造术便已经很厉害了。
“仅有的一颗阳珠,自然得跟着镜湖书院押才有保障,他们可是押了一座桃山啊!”罗百万开口。
“这场对赌,还有谁参与了进去?镇神司?监天司?中州其他教统也参与了吗?”陈三询问。
“镇神司和监天司并不清楚,其余三座书院尚且也没有动静,不过,镜湖书院参与进去后,中州的其他教统,通文馆、玄冥宗参似乎在蠢蠢欲动。”罗百万回答。
说完之后,罗百万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这个少年打听的未免过于仔细,一脸戒备的盯着陈三道:“打听的这么仔细,你是谁?”
陈三将手中阳珠交给罗百万道:“只是一个前往千金坊的赌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