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和卫衡离开宗正寺时,穹顶淅沥下了一场雨。
天昏地暗。
浓厚阴云间偶有惊雷炸响。
大雨磅礴,两柄油纸伞被撑开,隔绝了一方雨幕,撑开了一片洁净天地。
陈三看着自己头顶上的伞,无数细微的雨丝从穹顶落下,越近越大,砸在伞面上啪嗒一声溅开。
雨很大,砸落下来的雨滴沉重而有力。
大珠小珠落伞面,蓬然绽开,雨珠化为细碎的水珠,凝聚在伞面尖端汇聚成一条条雨线连绵落下。
两柄油纸伞,并列而行,行走在清流城空荡的街道上。
雨很大,街上行人极少。
“你的敌人,十倍强于你,想要成功杀了他并不容易,哪怕你掌握了许虎的情报,在绝对悬殊的实力面前,你依旧无法跨越过去。”
油纸伞下,卫衡的声音响起。
风气拂掠而过,吹刮着伞下两人的衣袍鼓荡,陈三撑伞而行,身后背负着长剑跟随着卫衡沉默不语。
卫衡所说的不假,许虎身在登楼,是清流城中第一人,而他星火未燃,连初境尚且都没有进入,两人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
“若是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找到许虎,帮你一剑杀了他!”
在淅沥雨水下,卫衡的声音很平淡,杀人对于他而言太简单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杀人,他可以轻易杀了许虎。
陈三依旧默不作声,他轻抿着嘴唇,在大雨之下,另外一只手摩挲着腰间别着的短剑,思考良久后,他抬起头来,道:“我的敌人,我自己动手,不需要师兄。”
卫衡咧嘴一笑,继续向前,穿过清流城城门,朝着城外走过去。
“陈三,我会教你一招极其厉害的剑法!”
“什么剑法?”
“昆仑最霸道的剑法,威力极大,倘若你想要独自战胜许虎,就需要用到这样的剑法!”
说话之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城外,在他们的面前,一块巨大的石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卫衡停在了巨石面前,抬头仰望,天昏地暗,穹顶雨珠颗颗坠落。
“小师弟,你想学吗?”卫衡说着。
“想!”陈三毫不犹豫的回答。
卫衡将手中油纸伞收拢,穹顶大雨倾洒在他的身上,很快浸润了他的衣衫,他将手中油纸伞如长剑一般插入泥泞中,而后对着陈三伸出手来。
“拿剑来!”
闻言,陈三将身后被布条包裹好的剑器取下,放在卫衡的手中。
卫衡缓慢将缠绕在秋水剑上的布条层层解开……
“看好了!”卫衡开口。
大雨之中,手持剑器的男人,被雨水淋湿了衣衫,站立在穹顶之下,当长剑缠绕着的布条被解开,男人双手攥紧剑鞘的那一刻,惺忪的眼睛里陡然爆发出炽盛光芒。
在那一刻。
方圆一里之内的雨水全部悬空而停,雨水中的男人,平平无奇,看起来没有任何星辉波动,可就是这样的男人,却让陈三感觉到了体内隐藏有一只猛兽。下一瞬间,卫衡动了……
手持长剑,踩踏泥泞一跃而上,一剑砸下。
轰然一声……
像是两颗星辰之间碰撞,像是巨响飞奔撞击在墙壁之上,在陈三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巨石在男人的长剑轰砸下,寸寸崩开碎裂穹顶的雨水掉落,将四分五裂的巨石浸湿。
一切安静。
陈三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思索,似乎在想些什么。
卫衡砸向巨石的这一剑,没有动用星辉,没有动用剑气,就是极其普通的一剑,却极其霸道的砸碎了巨石,至于动用十分气力,但拎剑砸剑的动作却又十分轻松……
陈三挑了挑眉,看着在大雨中执剑站立的男人,轻声询问道:“这剑叫什么?”
“破山!”卫衡说着。
陈三皱眉,他根本看不懂这一剑其中的门道,在他看来,卫衡的这一剑毫无技巧,只是极其普通砸下来的一剑。
“这是昆仑中最强也是最霸道的一剑。”卫衡耸了耸肩道:“昆仑有无数的剑经典籍堆积如山,当初赵纵将我带进昆仑,这些剑经典籍,我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全部看完了,看完之后,我只觉得这些剑经典籍很……无趣。”
“这些剑经典籍真的很差劲,实在让人无法看的下去,后来,我找到了赵纵写的《剑经》,他是山河天下数一数二的剑圣,想来赵纵的《剑经》应该会有些有趣的地方。”卫衡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他的《剑经》同样无趣的很,我一度怀疑赵纵到底是不是一位剑圣。”
“昆仑的所有剑经典籍都很无趣,那你是怎么学到破山剑法的。”陈三询问。
“因为我去了一个人人都想要进去却进不去的地方。”卫衡说道:“那一年,我进去了昆仑的后山,也成功的走了出来。”
“后山?”
“嗯,昆仑的后山。”卫衡轻声道:“赵纵说,昆仑的后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面存在有世间最霸道最强大的剑法。”
卫衡突然一笑道:“赵纵没有欺骗我,后山真的有,我进入昆仑后山一年,在里面待了一年,将最霸道的剑法带了出来。”
陈三神色复杂,道:“这一剑,我根本没看明白。”
“那你记住了吗?”卫衡询问。
陈三点了点道:“自然是记住了。”
“那你就学会了。”卫衡脸上很认真的说道。
听到这话,陈三神色惘然,道:“这就学会了?”
“嗯,学会了。”卫衡哈哈大笑道:“当初我进入昆仑后山,见到这一剑的时候,心中可震动了。”
“初次见到这一剑,我便如你一般记住了这一剑,但因为心中实在太过于震撼,无法认同这一剑会如此的朴实无华……所以,我在昆仑后山硬是待了一年。”
“一年?”陈三询问道:“这一年你吃什么?”
卫衡捡起那柄插入在泥泞中的油纸伞,将之撑开,朝着陈三走过去。
“赵纵知道我走进了后山,会时不时的丢点东西下来,我在里面待了一年,观看这一剑,也看了一年,但最后才明白这一剑就是这样,没有过多的奇特,朴实无华,却有世间极致的霸道。”
“这一剑就叫做破山?”
“就叫做破山!”
卫衡顿了顿道:“老实说,我并不知道破山剑法真实的名字是什么,但我进入后山见到的那位前辈一剑破开一座大山,我便将之取名为‘破山’。”
后山见到的那一剑,对于卫衡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一剑破山。
一剑之下切开穹顶,剑气浩荡十四洲,霸道绝伦,让卫衡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卫衡将秋水剑呈递给陈三,开口道:“试试?”
“好!”
陈三接过长剑,寻找到另外一块巨石,看着手中的长剑,而后学着卫衡挥剑的姿势,用力举起,而后砸下。
火星四溅。
长剑砸在巨石上,纹丝不动,甚至于陈三的虎口都有些被震裂。
“很好!你果然没有掌握破剑法的精髓。”卫衡微微一笑。
陈三略有些尴尬。
他很不明白,他已经将卫衡挥使破山剑法的姿势动作,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做到了,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想要快速的掌握破山剑法,你需要不断地实战……”
卫衡撑伞而行,陈三紧跟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大雨中行走。
“所谓的实战,就是杀人,你要用破山剑法杀人,这是最快掌握破山剑法的途径。”卫衡轻声说道:“在生死边缘,可以最大化激发你的潜能。”
陈三点了点头,心中很赞同卫衡的说法。
战场是最为残酷的地方,不杀了别人,就会被别人杀死,想要活着,就要竭尽全力的杀人。
“山河四境,多事之秋,天下不太平,多有流寇匪徒,在这清流城外有一处匪窝……”卫衡说着:“陈少侠,能不能用破山剑法清剿这这一处匪窝?”
“杀山贼,我很在行!”
陈三面色坚毅,在鱼龙镇中他杀了很多年的山贼,白羊道的山贼们对他的名号,很是忌惮。
“不错!颇有少侠的风范!”卫衡瞥了陈三一眼道:“清风寨的寨主,据说已经星火初燃,进入初境,陈少侠可要为民除害,还清流城附近的百姓一片清净太平。”
“初境?”陈三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退却。
“怎么?一个小小的,这难倒陈少侠了?”卫衡故意惊讶道:“你不是山贼杀的很在行?这就害怕了?”
陈三神色一怔,道:“可我不擅长杀修行者。”
虽然是初境,可相对于一个凡俗之人而言,那也是一堵让人呼吸凝滞的高墙。
“你没有的选择了!”
卫衡抓住陈三的肩膀,在大雨之中,朝着一个方向奔掠前行,数十个呼吸间,两人便来到了处寨子中。
寨子之中,顿时有无数的目光汇聚在这两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卫衡松开陈三的肩膀朗声道:“陈少侠,这清风寨能不能扫清,就要看你了。”